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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南沧

    神山万座,南沧居南,多水,多鸟兽,其阳多金玉,其阴多奇木。有盛开四时不败之花,飘香千里不散之果……零落神殿,神者居住修行之所,祥云缭绕,金光盈顶。

    ——《神山经·南沧山》

    二月二,昙梓花[1]开。

    昙梓花,千年花开,开则一年,重瓣素白,九朵一枝。只在南沧,移植则死。

    昭宓、姬丘二位神女交善已久,却有数百年未曾相聚,适值昙梓花开,昭宓近来无事,于是千里传信,邀姬丘共赏。姬丘携女赴约,一路腾云驾雾,过山岭,渡江河,不日则至。

    昭宓即置佳肴琼浆款待,席间各述平常,把酒言欢。姬丘之女,此时仍为狐身,尚不能开口言语,只静坐一旁,把玉液作饮。宴毕,正值皓月当空,于是乘兴而往,踏月而赏。

    昙梓荷月,另有一番景致。昭宓笑道:“我等来此,时候正好。”

    姬丘亦笑:“得观此等美景,实属难得,莫不开怀。”

    她两个相与步于园间,忆往昔,又说起初遇之时。小狐狸则独自踱至一旁,仰鼻把昙梓来嗅,清香沁脾,不浓不淡,正是刚好。

    小狐狸闻过几回,只能昂首作观,甚不如意,便从旁侧一树爬到高处,才见了那九朵一枝全貌。那昙梓花月下披着银光,似金玉堆叠,又如团云在地。小狐狸欢喜,看了好多时刻,直到姬丘来叫,方才与她回屋就寝。

    一宿过,小狐狸又来园中赏花,也是先把昙梓来嗅,再作登高俯观。晨露在瓣,朝阳一照,又是奇景一幅。

    只是好花稀景,连日看了数次,不免短了兴致。兼之赏花神者络绎,小狐狸遂不往园中,却向外寻个清净处。

    寻了半日,也是天随其意,果有一隅。平坦如台,立在崖边,视野开阔。又有梧桐一棵,叶大如盖,枝粗不一。小狐狸爬上,此枝可承其重,极目远眺,甚是合意。

    得了佳所,小狐狸心满而归。姬丘见她从外回来,道她又去园中赏花,便玩笑道:“你若是这般喜欢,不如我们待到花谢再回青丘,如何?”

    小狐狸未答,径往案边走去,书籍仍在昨夜之处,于是坐下观阅。

    昭宓神女携楸枰而至,邀姬丘花下著棋,姬丘欣然应允。姬丘问女可要一同,小狐狸摇头,二位神女遂结伴而去,如此,房中只剩小狐狸,她倒无甚影响,一心读阅。席间落影移位,她这一阅便是半日。

    翌日,小狐狸再至,于树枝处感晨风吹拂。桐叶簌簌,竟有音律之声。小狐狸正要舒展腰肢,不期有一神君步至。他一身红衣,金冠束发,手持一把长枪。

    神君将长枪擦拭一遍,便开始持枪操练。小狐狸趴在树上,看他招式变幻多端,出枪疾速凌厉,收招干脆利落,不觉入神。

    神君再舞,劲风破空,全是进攻之式。其后收招,那长枪在他手中转了几圈,即被收到身后。神君把头一抬,直看向梧桐树枝。他常年习武,对气息自是敏感不过,来时便已觉察树上有兽,只是不甚在意。

    望见树上竟是只九尾白狐,神君略为惊喜,转念又想,笑道:“小狐狸,你可是从青丘而来?”

    小狐狸只是低头瞧他。

    神君于是自报其名,再道:“你母亲应就是姬丘神女吧?”

    小狐狸终于点了点头。

    神君道来者是客,同她说起南沧诸般趣事。小狐狸趴在树上,九尾轻摇。神君实在健谈,小狐狸平日深居简出,从未遇过此等情形。

    不知过去多久,神君到底停下,他有些口渴。神君看向身旁的小狐狸,言道:“我将要回去,神殿就在附近,要随我一观么?”

    小狐狸摇头,复又回到枝上。

    神君轻笑:“我先回了,你也早些回去罢。”

    ——

    小狐狸日日前来,此处是神君习武之地,神君亦每日前往。

    有时,小狐狸来得较早,有时到时,神君已在。小狐狸或者是在树上,或者在树下。

    神君休息时,便会与她说话,小狐狸只是静静听着。他似乎无甚烦心之事,总是笑意盈面。或许是因一身红衣,小狐狸总觉得他身旁暖意充沛。

    神君说他想成为一名战神,说他定会做到。小狐狸侧目瞧他,那般自信的神情。她深以为然。

    神君问小狐狸想做什么,小狐狸并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她只想神界平和,如此她便可悠哉度日。

    某夜,小狐狸观书忘时,竟一宿未眠。其实无甚要紧,只消白日补上便是,小狐狸却是不管,径往崖边。神君已在,小狐狸倚于树下,如往常一般观其持枪习练。

    习风阵阵,时辰流去,小狐狸悠悠转醒,不禁讶然,她何时睡了过去?还未动作,便听得头顶传来声音:“你醒了?”

    小狐狸连忙跳开,心中骇然,她怎的趴进了他的怀中?是在睡梦中翻身动作,不小心睡进去了,还是神君将她抱进?

    神君解释道:“我看你睡得不舒服,便将你抱在怀中,此举失礼,实在抱歉。”

    小狐狸并无责怪之意,于是伸出前爪,搭在神君膝上。神君了知其意,问道:“昨夜未曾睡好?”

    神君又道:“夜里偶尔失眠,此乃常情。我睡不着时,便会静坐吐纳,颇有用处。”

    习风依旧,神君接下落叶,忽而问她:“你想不想往更高处,看这南沧如何?”

    神君眼中满是期待。风儿似乎烈了些,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见到神君面上欣喜,小狐狸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已经点头。

    “一会儿你可要抓牢了。”神君说着,化出真身。小狐狸趴坐其背,少时,扶摇而起。

    神君飞得平缓。山风过耳,说不尽的畅快淋漓。稠云拂眼,道不完的舒悦柔适。

    小狐狸探头看觑,梧桐变成小小一点,须臾已不在眼中。而那山南环水,径往东流。这崇山峻岭,层峦叠嶂,那川流不息,逶迤千里。一切尽收眼底。

    小狐狸眼中存了笑意,看向神君。一时领略诸多风景,她该如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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