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逃走吧。”

    这是七年前赤井秀一最后一次见艾利希亚时，她带着期望说出的请求。

    彼时他25岁，是他当探员的第三年，终于有了可以潜入进那个组织的机会。他年轻气盛，是FBI内逐渐展露头角的一把尖刀。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柯里昂。”他凝视着对面像淋湿了的小狗般的女人，在这样的夜晚敲开一个成年男人的房门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他缓慢地给出了他的判决，“一年前拒绝我的，不正是你自己吗？”

    “让我进去。”艾利希亚不理会他的言语，自顾自地推开他横在门框上的胳膊，顺势走进了房间。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神通广大地找到联邦名下的安全屋，”赤井秀一紧紧跟随着她，强调了一下FBI的名头，“但我劝你尽快离开。”

    “我不要。”

    “这不是一个问句。”

    “啰嗦这么多，真的烦死了！”艾利希亚像是忍耐已久，突然发难，“就不能让我如愿一次吗？你之前能做到的事，为什么现在就做不到了？”

    赤井秀一烦恼地揉了揉眉心，他想提醒艾利希亚，他之前对她所有过分要求的容忍都建立在他们是伴侣的前提下，如今他们什么也不是。

    “你不能强迫所有人接受你单方面做下的决定。”

    “你还在生气吗？”艾利希亚凑近他，他向后退了一步，“都过去了一年，还没有消气吗？”

    即使自诩了解她的性格，赤井秀一依旧不可置信：“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之前没有准备好，但现在我想通了，我愿意和你结婚，明天……”她急切地说，“明天我们就去登记，我不需要你签任何的婚前协议，你也可以自由保留你FBI探员的工作——”

    她随即拉起赤井秀一的左手，在他的无名指上套上一个素圈戒指，尺寸完美地就像她量过他的手指，“你看，连戒指都刚刚好！”

    见他还是沉默，她踮起脚尖吻了他。雨滴击打在玻璃窗上，像是在为他的抉择做倒计时般的催促。你会如何应对？你会何时应对？

    也许是出于明天就要开始潜入任务的紧张感，也许是今晚的夜色太过冷峻让他拒绝不了这样的温度，赤井秀一最终回应了她。

    然后他感受到了脸上的湿润，她似乎流泪了，但动作仍然热烈亲密，双臂紧紧地环绕住他的脖颈，怎样也不放开。

    “我们一起逃走吧……”艾利希亚再次提议道，她黑色长发在枕头上散开，让她再次与那个塞壬般的形象接近，“变成蝴蝶飞走……变成森林里的小鹿……变成天上的云……”

    “太迟了，”他再次拒绝，“柯里昂，太迟了。”

    但他的吻仍密集地落在她的身上，然后慢慢下坠，再下坠。

    窗外的雨还在一直下，哈德逊河在黑暗中涨潮。

    *

    “要一起逃走吗？”

    穿着维多利亚时代繁复长裙的艾利希亚托着腮，眼睛注视着他问道，她的神色更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不再是当初那个晚上般破碎。

    赤井秀一凝视着她，她总是在说着这样那样的话。做这些时，她在想些什么呢？在他的身上，她究竟要索取多少次胜利才肯罢休呢？

    “好。”他最终说。

    送走了赤井秀一这个访客，艾利希亚按照一个淑女的日程继续在客厅练习刺绣，傍晚时下楼与作为叔叔的伊森本堂共进了晚餐。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伊森本堂在如此日常的情景下相处，他们时不时交谈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像是真正的、亲密的家人一样。

    “我很高兴我们能修复关系，艾利希亚。”淡黄色的烛光映照着伊森本堂的脸，他又露出慈爱的笑，就像她从童年起就看到的那样。

    “我也很高兴，伊森叔叔，”艾利希亚切着自己盘子里那块小牛肉，“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作为NPC的伊森本堂自然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和杰弗逊·霍普呆在外面的那几天，肯定受苦了吧？”

    “受了很多、很多、很多的苦，伊森叔叔，”艾利希亚放下了刀叉，宁静地微笑，“有时候我会非常伤心，有时候我又会非常愤怒。”

    “从此以后就不会了，”伊森本堂认真地给予了承诺，“艾利希亚，我会一直像当初和你的父母起誓般，用我最大的努力照顾你。”

    男人是如此严肃地许下诺言，艾利希亚一点也不怀疑他此刻的真心。虽然知道对方只是人工智能获取她的记忆后，模拟推算出来的虚拟人格，但她仍然没有忍住，像是诘问真正的伊森本堂一样，轻声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背叛他们呢？”

    “什么？”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没什么，谢谢你陪我用晚餐，”艾利希亚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餐巾扔回餐桌，“也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伊森叔叔。”

    *

    艾利希亚快速打包了她能在自己的卧室找到的所有贵重物品，坐在床沿上静静等待赤井秀一的到来。

    随着一颗小石子敲击她窗户的声音，对方宣告了自己的位置。艾利希亚小心地打开窗，向下探头看去。

    赤井秀一笑着向她脱帽致敬，他准时地在约定的时间到来了。

    艾利希亚冲他点点头，将她刚才打包的行李用一根用衣物做成的绳索吊着送了下去，然后自己则是身手敏捷地借着错落的建筑结构，一层层沿着墙壁向下跳下去。

    她的裙摆在夜风中飞扬，在跳到最后一级时，她听到赤井秀一轻声说：“我会接住你。”

    随即她便信任地向后倒去，赤井秀一稳稳地将她抱住。艾利希亚很快便从他的怀抱中站稳，利落地拿起行李，示意他可以出发。

    *

    直到坐上赤井秀一安排好的马车他们都相当顺利，这样的逃离之旅自然也没有马夫替他们驾驶马车，赤井秀一认命地坐上马匹后面的位置，让艾利希亚在马车里休息。

    “没想到有天我能看到你干这种活。”艾利希亚幸灾乐祸地从车窗探出头笑他。

    “有这样的技能可以算我升级吗？”赤井秀一没忘记他们还在游戏里，老神在在地说。

    “我们作为大人玩家，可没那么容易升级。”艾利希亚相当笃定，“其他未成年的玩家一定被安排到了另外的地方，这个村庄只是为了困住我们罢了。”

    “你似乎对这个游戏很熟悉。”

    “我之前和泽田弘树联系过嘛，”艾利希亚倒也不藏私，“是个相当讨厌腐朽大人的孩子。”

    “我们有那么不可救药吗？”赤井秀一假装惊讶。

    “你，我，包括像凯西那样的，我们都是他会讨厌的大人类型，”艾利希亚指着他们两人，“也许托马斯会是个例外。”

    “你知道托马斯很喜欢凯西这件事吧？”赤井秀一像是不经意间提起。

    即使对方看不到她的动作，艾利希亚依旧耸了耸肩，“但不是所有年少的感情都会有美满结局。”

    “是吗？”赤井秀一还想继续追问关于这个话题，但被身后的马蹄声打断。

    “有人追上来了。”艾利希亚观察了一下后方，下结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