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对于伊佐那来讲,从京都落荒而逃的那年冬天起,他的人生就再也没有从那片大雪中走出去过。

    那时他才回到涉谷没多久,就因为太多成员不满自己对黑龙的管理而不得不避其锋芒。暂时引退后,黑龙九代目的位置便顺势交给了从少年院出来后就一直跟着他的狮音。

    原本是想着等把那些不满自己的人干掉后,再想办法回来。可惜黑龙内部不喜欢狮音的也大有人在,没了自己的高压,组织内几乎都各自为营,没过多久就被佐野万次郎刚成立的东京万会给打散。看着那个被真一郎寄予厚望,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也曾想过要报复回去,要让对方好好吃点苦头。只是——偏偏就是那么凑巧,连接自己和佐野家所有感情的佐野真一郎,

    死了。

    死得毫无征兆。

    伊佐那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洋子离开的时候。两者都是如此相似的戛然而止,让那些他还没有整理好的情感,没有想清楚的情愫,又一次不得不被挤压在了内心深处,无法释放,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巨大空洞。

    那之后,伊佐那再次任性地辞别了鹤蝶,一个人回了横滨,只偶尔靠接点周围黑///道和暴力团的私活度日。他足够强,又没有什么顾虑,也不挑事儿,渐渐便在道上混出了点名声…然后,也正是因为这点名声,让一个叫稀咲铁太的人在去年找到了一蹶不振的他。

    其实当时的自己已经有些了无生趣,是稀咲告诉他之前杀死真一郎的犯人被放了出来,还被佐野万次郎原谅接受了。

    “还有当初害你进少年院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他们有什么恩怨,但是有几个在前段时间加入了东京的近藤组,他们成年了而且手里并不干净,已经当不了完美受害人。”

    看着稀咲野心勃勃的眼睛时,伊佐那发现自己内心深藏的那些,无法释放的情感竟然也如同死灰复燃一般,在满是空洞的旷野里烧成了一片燎原的火焰——是疯狂且难以抑制的毁灭欲。

    他想,既然一切都和当初自己的期望背道而驰,那他为什么要放过那些痛苦的始作俑者?

    在稀咲的计划下,他们在横滨成立了名为天竺的暴力团,鹤蝶知道后立即就带着之前在黑龙跟随他的人们加入了进来,有了S62世代和前黑龙的成员,再加上这两年在横滨的黑///道和暴力团里面也有不少人因为各种原因很推崇他——天竺建立后不久,很快就成为了横滨数一数二的不良团体。

    伊佐那不再压抑自己内心的那些暴戾和冷漠,以及对权力的渴望。天竺的成员大多数都已经成年,不止是为了要用来和东京万字会抗衡,还要和真正的黑///道合作,不玩什么过家家般的兄弟义气的游戏,而是成为真正的,地下世界的主宰。

    面对这样的天竺,东万那群少年人根本不是对手,稀咲也确实担得起参谋的身份,策划了几起行动就让东万的成员在整个关东事变中乱了阵脚。这长达一两个月的对抗火并中,天竺根本没有使出全力,反而如稀咲所愿,顺利并入了元气大伤的东京万字会。

    说是并入,天竺的成员可比东万那不过百人多多了,这都是稀咲和伊佐那的恶趣味。他们早知道自己任何一人做总长都会引起东万原成员的不满,反正一个只想打造出最恶的不良组织;一个只想看到万次郎痛苦,所以才格外一致地选择了保留东万,把那个少年推上顶点。

    还不够,这才哪儿到哪儿?

    佐野万次郎被伊佐那和稀咲联合起来蒙在鼓里,把对方当作了最后的兄弟,甚至以为只要自己仍然是东万的总长那么一切都不会改变——殊不知,一切都是骗局,下令杀了妹妹佐野艾玛的人是他,隐瞒身世承认两人有血缘关系的也是他……看着对他敞开心扉逐渐信任的万次郎,伊佐那微微弯起的嘴角下全是恶劣的狂笑。

    看啊,真一郎,看看你最寄予厚望的好弟弟,现在都是一副什么可怜模样。

    他要把万次郎,和其付诸心血的东万都拉进黑暗的深渊里,与其做什么日本第一的不良组织,不如成为真正的□□。等东万壮大起来,他就可以把那几个在近藤组混得风生水起的家伙全都干掉,对啊,最好把当初真正的罪魁祸首,那个叫草野行人的找到,也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所以,伊佐那不想再考虑什么道德伦理,也不关心他人的死活,只任由体内暴戾冷漠的本能驱使着,去追逐权力和暴力带来的快感。那些洋子曾经和他讲过的话,和他描述过的未来;那些他以为会永远持续下去的幸福,都和这个消失的女孩儿一起被尘封在了角落。

    那条红色的围巾,或许将永远躺在被锁上的柜子里——

    ——原本,他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这个消失的女孩儿再次像她曾经那样,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生命里。

    而就在这之前,他刚刚带人上门威胁了在近藤组的那几个人中的某一个,要求对方用自杀的方式去‘揭露’近藤组的恶行以致其陷入被警察调查的麻烦中。也只有这样,东万这个刚入关东地下界的组织,才可能有机会拿下这个帮派。

    在回本部的路上,他鬼使神差地听了九井一的建议,转道去了福富町,作为组织的三把手,去给他们新收下的那个赌场开张上露露面。

    然后,命运的齿轮猛地转动起来。

    他注意到了那边桥下下穿道里,一个女生正被几个不良堵住了去路。他毫不在意,只是在离得很近的时候又随意地往那边瞥了一眼。

    少女抬起的手臂上,熟悉的手链便这样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那个瞬间,伊佐那的脑子是空白的。他不过是基于本能翻过了栏杆跳到了下面,几个跨步走了过去拉起了少女的手仔细看了眼上面的手链——链条上的每一颗装饰都是他曾经精心挑选的,再后来,自己打了耳洞也是因为看到了和手链配色以及质感都如此接近的这对耳坠。

    对方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张有些陌生,但又感到无比熟悉的脸,让他的心脏在瞬间不断加快跳动。可也在同时,胸口却涌起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情绪,交杂着不甘和委屈、怨愤和无助……让他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人。

    为什么要再出现?为什么要在他遵从了本能,做下了那么多无法挽回,注定要下地狱的事后,又这样轻易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就那样消失不好吗?让他以为,那些短暂但幸福快乐的时光,不过是自己孤独无望时的妄想不好吗?

    为什么要在自己以为早就无药可救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告诉他解药其实一直都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

    “伊佐那……”

    “终于找到你了。”

    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后,伊佐那胸口那不断膨胀的情绪却瞬间消解得一干二净。他看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掉,鼻头发红,嘴唇似有些委屈的撇着却又似乎想笑——她望过来的眼睛里只有他,那样真诚且炽热。

    他仍然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就像当年在那个破烂的停车场,躺在地上的自己被小女孩儿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一般,始终没有放开。

    然后,伊佐那歪着头微微低下凑过去,问到:“为什么找我?”

    “为什么?我只是…”女孩儿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她收回眼神思考了一瞬便很快回答说“我或许,只是……只是想见你?”

    伊佐那立刻低着头笑了起来,笑声朗朗,和小时候别无二致。

    但洋子却反而一头雾水,她想自己肯定没有认错人,但是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他还认得自己吗?毕竟两个人才认识不过短短一年多,小时候的玩伴,也许很容易就忘掉了……她急急地又再次开口:“我是洋子,室町洋子!你还记得吗?就是……”

    “喂!你们俩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啊?!”

    刚才被抢了人的那个不良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前后不过几分钟,这俩居然当着自己面叙起旧来了是吧?他往前走了几步,夹在中间的洋子立刻惊慌了一下,她反过身,正准备抽回被伊佐那抓住的手,好从包里拿出电击棒以护住两人,却发现怎么都挣脱不了。

    之前心里蔓延的恐慌情绪早已被更高一层的责任感所替代,洋子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有勇气过,竟然能克服掉内心对于当年的阴影,她对着那个不良大吼了一声‘别过来!’,还不忘回头和伊佐那说到:“我有电击棒,别怕!”

    然而伊佐那还是弯着嘴角笑盈盈地看着她,甚至都没有施舍给对面那几个凑过来的不良一丝眼神,只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来打了个手势。

    这时洋子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坡道上站着好几个也同样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他们仿佛收到了什么信号般,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越过他们直接和两人身后的那几个不良扭打在了一起。

    说是扭打,却怎么看都像是单方面的围殴,洋子不过顺着过去刚看了一眼,就被依然抓着她手的伊佐那扯了一下手臂,回转过来的时候对方抬起了另一只手护在了她的后脑勺,让洋子没办法再往后看。

    眼前的少年脸上,原本明媚的笑意收敛了一点点,相对的,蒙蒙的双眼里却似乎浓雾微霁,透出了更多的愉悦来:“别看,洋子。”

    “看着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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