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进入7月后梅雨季终于有了要停下的架势,最近这几天伊佐那跟鹤蝶似乎都很忙,一直在东京都没有回横滨,更别说来川崎找她。

    他们三个人只能在邮件里面聊天,偶尔,伊佐那还会拍一些照片过来:几乎都是高楼林立的风景;有时候也会拍一点或奇怪或可爱的店铺招牌;以及一些路过的小猫小狗之类的。

    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随手拍,所以经常会把画面拍得模糊又诡异……引得洋子每次都回复过去一大段的大笑表情。

    她自然也有问对方去东京干什么,伊佐那却回答说巡视产业。好像是东万因为手里的酒吧还有关联产业现在也比较多,有时候管理起来会很麻烦总要他们这些干部出面去解决。

    ‘那就申请个公司呀?你们既然不是那种干坏事的组织的话,店铺太多就申请一个公司把相关产业集中在一起管理不就好了?而且合法合规……你们该不会都没有正经交税吧?’

    洋子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和他们提的建议,但伊佐那总说他不过是个干部,只能先告诉总长让对方决定才行。

    ‘原来你都不是发号施令的家伙,也只是个员工吗?’

    ‘……是啊…我只是个打工的。’伊佐那当时眨了眨眼睛,这样回答道。

    两个人的对话让就站在一边的鹤蝶抿了抿唇,低下头没参与进去。没办法,他其实并不太擅长隐瞒和撒谎,因为害怕自己没法像伊佐那似的自然而然地提起这些,只能选择闭嘴降低存在感。

    不过洋子的建议确实给伊佐那提了醒,东万干掉近藤组后在东京圈的地下世界里也算是站稳了脚跟,极道本身在法律层面上虽然不合法,但很多组织也都是以社会团体的名义存在,然后明面上用些‘XX商会’之类的正经公司做掩盖。

    只要这样的公司够多,不论是赌场还是DU品、高利贷等得来的黑钱,在账上合法转几道手就洗白了,甚至还能给下属们发正经工资。如果再合理交税的话,真的就像洋子说的那样,是正规的企业了。

    伊佐那一直都记得洋子很早前教他们的那些话,便‘学以致用’。不管东万是不是在干着一些肮脏的交易,至少扯出了一块遵纪守法的大旗,如果有人要对他们干点什么?反击也算是正当防卫吧?

    由于组织里现在大部分干部都还没到成年的年纪所以没办法办理相关手续,好在近藤组遗留了不少空壳公司,干脆就拿来用了。而这次他们在东京,便是和稀咲还有可可等人在做这些收尾的工作。

    虽然是天竺合并到东万里面,按理说应该是东万的成员们占据主导地位。可不管是万次郎还有龙坚都还没走出艾玛去世的阴影,其余人在合并后实在也说不上话,所以目前整个东万的运作其实都掌握在稀咲和伊佐那手里。

    哪怕东万的一部分成员反对也好,稀咲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说服万次郎他们,加上对自己这个‘哥哥’的无意识依赖。看似最终由万次郎做决定,实际却是按照他们俩这二、三把手的剧本在走罢了……和伊佐那跟洋子讲的情况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鹤蝶常常因为这些而替对方捏了一把汗,他总是害怕要是暴露了会怎么办。但伊佐那却像是一点也不担心似的,哪怕前两天让洋子不小心听到他们商量放贷的事情,也能很轻易的揭过这个话题。

    ‘你知道的,洋子。我们哪怕正常做生意,但毕竟也是个极道组织,那些店铺涉及的也都是灰色产业,怎么可能不沾上点这些事?去做别的?你觉得像我们这些城市边缘长大的人,还能做得了什么?去做别的生意也不过是被歧视和差别对待。’

    ‘所以啊,那些红灯区出生的家伙们至少还知道怎么经营酒吧和那些小钢珠店或者赌场,那才是我们熟悉的东西。我们从那里来的也熟知规则……哪怕是放贷,我都有约束他们用符合规则的手段,总不可能有收债的把欠债的逼死,不想要回钱了?那些也是我们经营得来的……’

    ‘洋子,我有在听你的话的,还是说你其实也看不上我们的身份是吗?’

    至今,鹤蝶都记得听着伊佐那说话时,洋子的表情。十来岁的小女孩儿脸上,微微皱着眉,不停地摇着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咬着下唇,焦虑又着急地看着伊佐那。

    ‘不是的,我不是那样的意思……抱歉…我只是觉得或许这些事本身是法律的盲区,可能会威胁到人权,到底不是特别好。’

    那时的伊佐那,看着低头斟酌着字句的女孩儿,脸上的笑意并未达眼底。他伸手过去轻轻捻着她耳边掉落的头发,好一会儿才替她别在了耳后,说到:‘银行也有很多利率高的贷款,他们算高利贷吗?同样都是私人企业,我们也是和对方约定好后放贷收款,按章办事。这样算强迫吗?算威胁吗?’

    ‘…是我唐突了,都没做过调查就先入为主,如果你们是正当交易的话……那!酒吧!赌场!这些也是吗?哪怕让我去看看,让我去玩也可以的程度?’

    ‘当然不行。’

    女孩子终于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一样猛地抬起头来,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伊佐那打断了:‘你都没成年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连我都去不了,只能让成年的干部们去管理。不是说要遵纪守法吗?’

    ‘啊,对哦。’

    白发的少年弯下腰凑到被问住的女孩儿面前,在那样近的距离下,惹得对方只眨着眼不敢动:‘等你长大后,东万的这些产业随便你去看去调查,你可以随时确认,我有没有在听你的话,满意吗?洋子监察官?’

    原本以为完蛋了的风波,就这样被伊佐那化解。但一直站在旁边的鹤蝶却比谁都看得清,在洋子红着脸点头后,少年弯下腰的背后,紧捏成拳的手是如何舒展开的。

    他很难说是谁比较可怜,因为自己不也是差不多的人吗?他不可能向洋子揭穿伊佐那的话,甚至眼睁睁地见她越陷越深时,反而开始理解到伊佐那这样做的意义——他们都渴望洋子带来的真诚和热爱,那是他们不至于仇恨世界的养料。

    最终,撒过的谎,骗过的事逐渐罗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从东京回程的路上,在伊佐那安排后面需要他出面的事时,鹤蝶难得没有表达出一点的质疑。见对方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他也只是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解释:“我其实明白的,我们做的事不能让洋子发现,我不像伊佐那你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如果能正当化东万,我也轻松很多……”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鹤蝶。”伊佐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过的吧,我们俩是共犯。况且,也不只是因为洋子,还有那群前东万的家伙们。他们不是觉得现在的东万堕落了吗?”

    说着,少年转头看向了车窗外:“堕落?我明明是把东万带到至高无上的地方去,他们不愿意的话,就把东万包装得漂亮一点。不过是满脑子兄弟义气的高中生,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他们还能拒绝吗?等不知不觉地染脏了双手,再叫Mikey(万次郎)把这些‘堕落’的所谓同伴都一个一个‘裁决’掉……多好啊,我可太想看到他绝望的样子了。”

    此时的轿车正穿过一个隧洞,鹤蝶便看见背对着自己的伊佐那倒映在车窗的脸上面无表情,紫色的眼睛不知是因为玻璃还是别的,朦胧到更难看清。

    “洋子说得对,不是所有问题都要用暴力来解决。你看,比起打赢他们,这样好像更有趣。稀咲不也是深谙此道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鹤蝶,我们还有很多要跟他学才行。”

    “嗯,我知道了。”

    轿车开出了隧洞,鹤蝶看不见伊佐那的脸了,如果他能看到的话,大概会惊觉这个人此刻的眼神该有多么的冷酷无情。就像他不懂,为什么对方总让他去干一些风险极高的脏活——这次能够一举拿下近藤组,全靠鹤蝶带人去逼死了那个当年欺负过洋子的男人之一,他们让对方以‘自杀’的形式举//报了近藤组,警视厅在这个人的住处‘查’到了很多相关的证据,顺藤摸瓜之下才开始追查这个组织。

    东万正是在这个时候趁其病要其命,几乎没付出什么代价便接手了近藤组的产业和地盘,稀咲更是还和参与其中的一些黑警牵上了线。

    造成那些近藤组成员们在冲突中家破人亡的,因内斗到头破血流的——是鹤蝶。

    如果要下地狱的话,只有自己一个人岂不是太寂寞了?伊佐那很满意自己一手打造出的,现在的鹤蝶。不仅如此,谁说深渊中就只能是一片黑暗?他从来不信邪,他只会不择手段把想要的都抓在手里——

    下车的时候,伊佐那远远就看见,在他们俩的公寓楼下,穿着夏季校服的女孩儿一手提着个蛋糕盒,一手朝他们举起来然后快速地招着手。

    她咧着嘴笑得像只快乐的小狗,似乎刚想朝这边过来,踏出两步却发现靠着脚跟放着的书包没了支撑掉到了地上,便又转身回头去捡。

    于是他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对方奔向自己。

    像是深渊的住民等待着只照向他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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