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兮跟着谢璟玄悄悄绕到看热闹的人群之后，垫起脚探了探头，看了个寂寥。
再一对比身侧鹤立鸡群的谢璟玄，顿时心生不平，她低声怨道：“让你快些，好位置都没了。”
谢璟玄：“……”
刚想问需不需要帮忙就见裴千兮一头扎进人堆，转眼就没了人影。
只余身边几个无知的小丫鬟对他目送秋波，指指点点，谢璟玄脸一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吓得四周空空如也。
“打扰打扰，借位借位……”裴千兮边赔不是边弯着腰挤到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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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容芝跪在地上感受着四周人嘲讽的目光，那些个凉薄而又讥弄的眼神，令她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余光瞥见韦宗凌因着一路上话过多而被人堵住了嘴，她握紧双手，今日若非韦宗凌拖累她下水，她怎会受此羞辱。
女儿家的清誉最为重要，如今她和韦宗凌一同湿身被抓，恐怕她有十张嘴也说不清，稍稍辩解一句也能别人安上个寡廉鲜耻的名声，与当初裴千兮那与人私奔的境遇有何不同。
一个妇人拨开人群冲到裴容芝身前，哭喊道：“容芝，我的容芝。”
被推攘得差点倒成一片的人不满道。
“她是谁，如此举止与泼妇有何差异？”
“裴容芝的母亲吉氏，方才还孔雀开屏似的同我们炫耀她生了个好女儿，让她能与祇王府结成亲家。”
“看她那德行，我要是有她这样的亲家，真恨不得没生过儿子。”
……
此话落入祇王妃耳中尤其刺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按压住心中想要骂人的冲动，沉沉盯着地上这对母女，好一个裴容芝，好一个吉氏。
裴容芝一见吉氏，委屈得扑在吉氏怀中啜泣，“母亲，我不是，我没有……”
吉氏拉着裴容芝冰凉的手，大声叫嚷道：“好孩子，母亲不是让你在假山中等着祇王世子吗，你怎会落入水中？”
话一出，永乐郡主立马一手拽着她的头发，一手插腰道：“你这女人休要胡言，我轩彦哥哥岂是那种与人私会之人。”
吉氏头皮被拽得生疼，她对着祇王妃高声叫道：“未曾胡言，妾身今日本想让女儿与祇王世子见上一面，提早让她去假山处等候，再由我去带祇王世子过来，没想到祇王世子与人有约不曾答应妾身，妾身只好来知会女儿，不曾想女儿竟跌入水中。”
裴容芝被吉氏一阵大力抓得手背发红，她看了吉氏一眼，随即颤着声道：“正如母亲所言，我本是在假山中等候祇王世子，不曾想撞见前来散心的韦家公子，我深知男女有别，见过他后便想着离开，谁道踩空不慎落入水中，是韦家公子将我救了上来。”
二人言语真切，令人动容。
裴千兮摇摇头，二婶母女这以假乱真的功力丝毫不减当年。蓦地想起什么，她回头看了看，已寻不到谢璟玄的身影，意外看到了御史大夫之妻卢氏和其女王思?。
要说整个京中女儿谁人与她裴千兮最为志趣相投，莫过于王家女王思?是也。
她乘人不注意挤到王思?身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啧啧感叹，“吉氏此言漏洞颇多。”
王思?侧头，只见身旁站着的姑娘面容姣秀，神色幽深，不知何故，总觉得与她有几分亲近之感。
“姑娘此话何解？”她问道。
就知道她会问，裴千兮佯装深沉，“吉氏所言处处为裴容芝摆脱私会之嫌，可若真的如她所言，直接将祇王世子请来对峙一番岂不更好，可偏偏她口口声声说祇王世子与人有约，不知是否是不敢让人请祇王世子前来。”
“你的意思是吉氏在说谎，她根本没去见祇王世子？”王思?挠着下巴问。
眉梢一挑，裴千兮回了她一个讳莫如深的笑。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祇王妃这个未来亲家也在，吉氏竟敢如此大胆，王思?毫不遮掩眼中的嫌恶之意。
另一边，韦宗凌费力吐出塞在嘴里的布条，“芝儿，我……”
“韦家公子，男女有别，请慎言。”吉氏恶狠狠瞪着韦宗凌，就是这小子，她家容芝都快被这小子害死了。
“芝儿？”永乐郡主勾着嘴角，目光在韦宗凌和裴容芝之间来回流转，“若只是偶然遇见，会称你为芝儿，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裴容芝面如菜色，韦宗凌莫不是故意的，说什么冬寒假山之地无人，又拖着她不让她走，再害得她落水，当着众人的面唤她闺名，桩桩件件事一串，韦宗凌分明就是故意设计让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怒火直冲胸腔，既然韦宗凌无义，休怪她无情。
“韦家公子，我这般说辞本就为你留了几分颜面，你何苦痴缠与我？”裴容芝声泪俱下，“我早已与你说过我已心有所属，不愿再接受他人好意。”
“芝儿你在说什么？”韦宗凌心中发凉，不可置信地看着前一刻还与他耳鬓厮磨的人，此时却用刀子一点点刺穿他的胸膛。
“是你每每见面纠缠，今日亦如是，我已与你说明我是祇王世子的妻，对你更是无半分情意。”裴容芝眼中带着惊慌无措，“是你胆大包天，意图亲薄于我，我不堪受辱便跳入冰水之中后你才肯罢休。”
“祇王妃，永乐郡主，我与韦家公子毫无瓜葛，求你们相信我。”裴容芝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不，芝儿你怎么能这样说。”韦宗凌喃喃道。
“韦家公子，你一定要毁了我家容芝的清誉，一定要毁了我家容芝吗？”吉氏红着眼扑向韦宗凌，对他又是抓又是挠。
韦宗凌也不反抗，失了神似地站着给她挠。
祇王妃头疼，韦宗凌好歹是韦相之子，不能在她王府中出事，吩咐道：“将她拉开。”
王思?实在看不下去，出言问道：“吉氏，你说你去找祇王世子，可有人证？”
她虽没站在人群之前，可声音清脆洪亮，实实落入众人耳中。
吉氏胡乱挥舞的手臂一顿，她根本就不曾去找过祇王世子，哪有什么人证，可是现在要是承认她造假，不就坐实了容芝来此是为和韦宗凌偷会，到时候哪怕是容芝拒绝韦宗凌，也会被人说成是作风不检。
她该怎么办……
一旁永乐郡主已经回到了祇王妃身边。
对，祇王妃，她咬着牙，今日就算得罪了祇王妃也在所不惜，“祇王妃可以为我作证，我去找祇王妃的途中向她说容芝想要见祇王世子一面，是祇王妃说世子与人有约不便相见。”
裴家和祇王府这门亲事乃是先帝所赐，就算是当今陛下也没有废除的权利，祇王妃为了祇王世子，一定会帮她们。
“母亲，可有此事？”永乐郡主显然不相信吉氏所言。
祇王妃看着周围众人求证的目光，此刻恨不得手撕了吉氏母女，吉氏何曾来找过她，可若她将真相说出，不就等于坐实了自己儿子头上那顶绿帽，本就被裴千兮与人私奔一事遭受众议，此时再加一个裴容芝偷会相府之子，将她儿子至于何地，怕是今年的茶余饭后之笑谈都被她儿子承包了。
她皱着眉，再次看向吉氏母女时眼中带着厌恶，竟然敢拿她儿子做要挟，与裴家这门亲事哪怕是闹到太后跟前，也要将它毁了。
祇王妃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打碎银牙往肚子里吞是什么感觉，她恨恨道：“却有此事。”
“听到了吗，祇王妃说了却有此事。”吉氏大喜过望，而后拉着裴容芝，“我苦命的女儿呀，被一个厚颜无耻的人苦苦痴缠就算了，还要因此遭人诽议。”
裴容芝对上祇王妃带着寒意的目光，吞了吞口水 ，祇王妃今日被母亲逼着帮她，定是恨极了她母女二人，日后她嫁进王府该如何与她相处。
人群中有人高喊。
“祇王世子，是祇王世子来了。”
“快看，快看，还有鹤亭公子！”
祇王妃闻言眉头紧皱，她不是为世族公子们准备了曲水流觞之宴吗，为何赵轩彦此时会带着人过来。
吉氏母女此时的脸色更是难看得紧，得罪一个祇王妃本就是独孤一掷，再来一个赵轩彦，岂不是将整个王府都得罪透了。
“母亲。”赵轩彦不知发生了何事，看祇王妃沉着脸，上前关切，“母亲脸色不太好，可是受了风寒？”
“无碍。”祇王妃扯了个僵硬的笑。
鹤亭公子展颜，微微一笑，向祇王妃行了一礼道：“锦凌见过王妃。”
祇王妃定定看着身前的鹤鹤亭立的青年，风骨翩翩，不卑不亢，任何见过韦锦凌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她一晃神后道：“起来吧锦凌，无须客气”。
祇王妃只想快些将赵轩彦等人引开，免得被吉氏母女这般腌臜货色污浊，她拉着赵轩彦的手想走，却听得人群中再次传来一声惊诧。
“大都督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