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准确来说,即使是航行在宇宙星海之间的仙舟也存在着昼夜之分。

    据说是为了配合仙舟居民和化外民的生物钟而特地调整的,人非草木毕竟长年累月航行在星海之间,这也是必要的举措。

    位于长乐天的地衡司公廨,执事净砚跟往常一样上班打卡的时候突然看到黄花梨长案上放着一封信,上面书写着辞职信三个字。作为罗浮官吏衙门,虽然他们职责上至应急救灾,下至寻回宠物什么事情他们都插上一手,但是看在福利待遇还算不错的份上,地衡司的岗位也算得上热门。

    短生种就不多说,在这里任职的长生种除了因公殉职很少有人会辞职。

    最近协助云骑军组织灾后重建、追捕药王残党、清算趁火打劫的,虽然灾难已经结束可是接下来要忙的事情多如牛毛,应该是那位同僚受不了打算换份新的工作。

    净砚抱着好奇的心情,拿起案桌上的信件拆开一看,瞬间瞳孔紧缩了一下。

    能够让这位持明族的女性大惊失色的自然不会这么简单。

    “不好了大豪大人,灵越前辈她要辞职!!”

    地衡司执事官大豪正在喝水,听到这话毫不意外地呛到了,他用手背抹了把下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俗话讲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然后这位老者无意识地又说道:“她在地衡司都已经忙活了几百年了,想辞职也是也可以理解的。”

    “对哦,那么我们应该要送前辈离职礼物吗。”净砚叹了一口气,嘴角渗出一丝苦笑。

    对于相处了那么久的同事要离开,她自然是相当不舍的。

    诚然作为地衡司的勤务员,灵越她的工作能力还是相当的出色,无论是人口统计还是生态环境治理,小到市容市场管理还是大到民事诉讼案件,所有仙舟人能想到的杂活,统统都归为地衡司负责。

    俗称打杂的。

    有腿他们跑,有活他们抗,拿的还是最低的基本工资,吃的是草产出是石油说得就是地衡司了。

    现在工作能力出色的同事要离职,那就意味着她负责的一部分工作要重新分配到其他人头上,这就让本来就不堪重担的勤务员更加雪上加霜。

    “……”

    听着他们的对话,本来在一边偷懒摸鱼的松烟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紧紧握着最新的《渔者传》,看上去很是痛苦纠结着,最后还是相当不解地说:“……几百年?但我记得那位前辈很久以前说过她是人类啊?”

    像是玻璃瓶中的汽水被用力摇晃,但于过去被压制的记忆如同炸裂的气泡从狭小的瓶口中迸裂出来,重新呈现在大脑之中。

    净砚和大豪听到这话,一同转头望向松烟,脸上还带着如梦初醒的感觉。

    但那笑容明显僵硬起来,在仙舟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短生种来到这里求医问药,更有甚者希望在这里觅寻得长生的方法。

    可是在仙舟“长生”二字意味触犯了禁忌,无论是跟丰饶药师还是有什么别的门道扯上了关系,那即是罪孽。

    很久很久以前,仙舟尚未升入天空之前,他们的祖先生活在某个星球的大地之上,彼时的仙舟人也曾经是短生种,统治那片国度的皇帝无法忍受浮生如霜,百年后基业拱手让给别人,于是倾尽一切打造了九艘巨舰,向传闻有神明垂迹的天外星晨进发,妄想求得仙方灵丹,驻颜长生。

    九艘巨舰饱经磨难最终见得神明显化,自药师的示现中寻得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仙道神通,但是因为舰队迷航,再也没有能回到故土。

    然而获得长生不死看似是件美事,但随之而来的是人口的膨胀,资源匮乏,为了争夺活下去的希望,永寿的天人欲做人而不得,乃堕落成了野兽。

    随后的岁月里,同为受到了药师恩赐的丰饶之民为了夺取神迹,屡次入侵仙舟,大造杀孽。

    帝弓司命射断建木,仙舟才得已幸存,但更可怕的是,侥幸活过战争的仙舟同胞们,则堕入名为「魔阴身」的长生疾患之中。

    后来在漫长的岁月里剩余的巨舰组成了现在的仙舟联盟,乙丰饶孽物为航标,以断绝不死污染为己任,为报复肆意妄为的「丰饶」,彻底贯彻「巡猎」的意志,因此不死劫难一日不尽,星海巡航一日不停。

    净砚像是在提醒一样说道:“灵越前辈好像是化外民吧……”

    大豪也喃喃自语道:“……老夫刚从云骑军转来地衡司当差的时候,灵越她好像已经在这里了。”

    松烟的脸紧绷着,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我们的认知好像都被篡改了……那位灵越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人类绝对不可能活那么久。

    此间空气明显凝固了,沉默代表着在场者心中的纠结。朝夕相处的同僚竟然是触犯禁忌的罪犯,但更为可怕的是那如同星神从远方投下的一瞥般,他们一言不发像是在尽全力抵抗着未知力量改变他们的认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无法逃脱的罪责重新摊开放在了眼前。

    “……那么现在她人到底在哪里呢?”

    沉默中不知道是谁率先发问。

    地衡司木制的大门被人推开与地板相摩擦,发出了吱呀声响。

    “早上好,各位。”

    — —同一时间神策将军府内。

    现在正处灾后恢复阶段,仙舟各处正处于人手短缺的尴尬局面,也正是如此她供职的地衡司眼下大量的勤务人员都被各大公署借调出去。

    包括她本人也是如此。

    那好像是连肺都要吐出来的一样的叹息。

    其实平日里罗浮将军景元并不常待在将军府内,除却必要的处理公文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需要与六御中其中的几位磋商罗浮事务,若是元帅有令,也得亲自出征远星,但是今日情况有些不同。

    灵越推开房门就看见他像是散开的骨头架子一样倒在雪狮身上闭眼休养,室内静悄悄地,只有几缕从纸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落在地上,安详得好像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时间停止。

    时不时发出压抑的喘息音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久前仙舟星核之乱,虽然成功阻止了绝灭大君对建木的指染,但后面景元将军身受重伤昏迷过去了。

    虽然经过丹鼎司的治疗,仍在修养当中,本来是不应该有人过来打扰的,但是现在毕竟情况特殊。

    “打扰了将军大人……啊抱歉。”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但真的是非常的为难。

    可以的话灵越更想把门关上,装作自己什么都看不见,话说看了罗浮将军的赤/裸的胸膛应该去哪里领罚呢?打自从来到仙舟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思考着这种无聊的问题。

    “咳咳……无事,料想灵越你也不是故意的,况且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被人看了一点也没有关系的是吧?”

    上好丝绸制成的白色里衣随着主人起身的动作微微收拢,白发青年其实从有人接近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只不过来人的脚步声太过于熟悉才选择继续闭目休息。

    灵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还挺会打趣别人的,这么看来将军身体似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么是时候该起来批阅公文了。”

    罗浮将军养伤期间,即使有青镞等策士的分担,神策将军府内的公文杂务还是几乎已经堆满了整个案桌了。

    就这样的即使带着些不耐烦的抱怨声,也足以让某些人为之颤抖,说是灵气也好圣灵也罢,不仅是外表,眼前的少女拥有常人难以获得美好存在。

    而受俗务羁扰多年的景元听到她毫不留情的声音,这下真的是笑不出来,好不容易放几天假这下又被人催着上班,“灵越我们之间倒也不必如此生分,毕竟这神策府内还有很多事情都要仰仗你的帮助。”

    他还真会给人戴高帽,不说她只是个普通的地衡司的勤务员,更何况现在的她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想了想于是顺手从茶几上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地放在了榻边上的案桌上。

    “打感情牌是没有的用,快好起来继续肩负起罗浮的未来吧,将军大人。”她不为所动,拿起一旁拿起白色衣袍战甲披风递了过去。

    景元接过了灵越递过来的衣服穿好,边系腰带边说:“要是符卿听到灵越你的话定会生气的……不过真没想到我都这把年纪了,打感情牌还能失败也真是新奇。”

    “太卜大人应该没有将军大人那么小气。”灵越假咳了一下,然后说道。

    说实话相貌还处在年轻阶段的青年说出年纪大这种话其实有些奇妙的,但是这里是仙舟,长生种的生命维度不能以短生种的目光来看待,说不定在街市巷口晒太阳的小孩已经是六代同堂的老人家了。

    “……还有衣领歪了。”

    灵越伸出手指将景元他咽喉处的青色环带重新解开整理好。

    因为二者身高存在差距,加上现在他们靠得极近景元只要稍稍低头就能瞧见灵越嫣红微微抿起的唇,半刻后黄玉般的瞳孔移开了视线,朗声说道:“话说回来,灵越我们认识多久了。”

    将衣领上的扣子重新扣上,听到这话的灵越终于是抬起眼眸,然后就这样下一秒吐露出一个数字。

    “唔……说起来应该快八百多年了吧。”

    ……是啊已经过去了八百多年了,昔日故人风流云散,当初一同相识的人好像只剩下灵越跟他走到今日。思绪停止在这刻,身上的伤口似乎隐隐作痛,他不禁地绷紧了身体,喉结滚动,眼色深沉慢慢垂下微微倾斜调整重心的变化一点一点缩短与少女的距离。

    这个时候整理好衣领的灵越突然后退半步然后点点头说道:“……说起来今天好像是个适合故友重逢的日子呢!走吧将军镜流大人已经到了。”

    “……确实呐。”白发青年若无其事地回道。

    又一位故人。

    镜流,前代罗浮剑首……也是教导他剑术的师尊。

    丹枫、应星、镜流和他景元……以及死去的白珩昔日云上五骁可能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分崩离析到今日这种地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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