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吵。”晗修只说了一个字。他轻轻捂住了陶初然的耳朵,身下蔓延而出的枝条封住了祁红的嘴,织成细细密密的网,把他全部包裹在里面。

    同样是包裹,在对陶初然时,枝叶是温柔的、缠绵的,生怕她有一点点不舒服。但对祁红则是完全相反,飞舞的枝干虎虎生风,毫不留情地想要将对方绞杀致死。

    这和他表现出来的淡然一点也不相符。

    同样是甲级,但新生儿和老奸巨猾的成年公民还是很有差距的。祁红本来人化的过程就很仓促,中间还受过伤,现在又被自己伤害到陶初然的事实影响了心智。他的反击顿失章法,很快被晗修打得节节败退,最后甚至连本体都逼了出来。

    确认祁红短时间内无法来打扰他,晗修这才看向怀里的人。

    他的动作很轻柔,少女也并未被他影响。从有了困意到昏睡过去也不过短短几分钟,萎靡不振的样子让他想起他的花。

    他看过女王所有的记录。

    从身体数据到工作起居,从星月宫的工作日志到她写给辉光五门的批复……他都曾一一斟酌过。

    但没有一刻能够比现在更让他有真实感。

    毕竟女王就在他怀里啊。

    论战斗,他是不擅长的。也没有本事治好女王的病。其实他什么也做不了,和这个宇宙中大部分公民一样,他只能远远看着影像,靠着妄想过剩下的日子。

    “蝼蚁怎敢直视辉光。”他轻声呢喃,看了一下祁红。

    也许对于女王来说,他们连星球上的尘埃都不如吧。至少尘埃能被她看在眼中,而他们靠近一些都会让女王退避三舍。

    像是会脏了她的眼睛。

    晗修趁着陶初然昏迷的机会,给她检查了身体。祁红虽然因为新生自控能力还不强,但事关女王,心里还总算有点数。茶香里除了提神醒脑的物质之外,多了些补充体质的成分,所以陶初然只是比往常疲惫了一些,并没有大碍。

    这也是晗修放任祁红的原因之一。如果真的有害,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但“提神醒脑”是针对公民来说,陶初然孱弱的体质让药效放大了无数倍,对她而言更像是强效兴奋剂,用久了还是会损伤身体的。

    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晗修想着,打横抱起陶初然往楼上走。她的身体软绵绵的,手也被乖巧地放在腹部,露出来的半张脸上一片恬静。

    也只有这个时候晗修才敢偷偷看她。看几眼就收回了视线,然后忍不住目光继续下移。

    但是,在楼梯上,晗修被一只小鸟拦住了。

    “你要对我的主人做什么?”

    机械鸟晃晃满是零件的头,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紧接着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起。

    晗修皱了皱眉。

    是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女王身上了吗?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主人。”

    晗修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关键词,看了看机械鸟又看看了怀里的陶初然。

    小鸟往前蹦了蹦,冷冰冰的声音和可爱的动作反差过于强烈,甚至有点荒诞:“注意你的行为举止,否则立刻抹杀。”

    机械鸟的体型小到不注意就会被忽略过去,看上去晗修一脚就能踩死它。但实际上晗修却感受到了一阵令他困惑的危机感,就好像……它真的能立刻抹杀他似的。

    头不知为何有些疼。公民强壮的身体除非受到外伤,不然几乎不会生病。

    晗修抱紧了怀里的身躯。

    “她需要休息。”他解释道。他并非好战的种族,在这里与一个并不了解的敌人战斗并非明智之选。

    而且,这是她的小鸟。

    晗修不觉得这种退让有什么。但小鸟却并不信任他,绿豆大小的瞳孔中霎时绽放出绿光,在晗修和陶初然身上仔仔细细都扫过一遍,这才往后蹦了两下,勉强让出了楼梯口。

    虽然不让开的话,晗修也能直接从它身上迈过去就是了。

    把人放进卧房里,晗修拉上了四面的床幔。恰好这款床幔也是女王卧室同款,漆黑的颜色阻碍了外人的视线。

    但看不到女王之后,晗修又觉得这样不安全。虽然在他眼皮底下偷走女王不太现实,但谁能保证女王不会像上次在辉光之间一样直接消失呢?

    于是他又将床幔拉开了一点缝隙。一只细细的茎条像潜伏着的毒蛇一样探进缝隙中,在床柱上找好位置别了上去,虎视眈眈盯着陶初然。

    然后在盘虬的枝干间开出了一簇粉嘟嘟的小花。

    晗修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光脑上的环境监测模块,又掀开床幔给陶初然加了一床被子。

    应该,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了?

    晗修第一次独立照顾陶初然,总觉得哪里都有问题。他一回头,发现小鸟也跟了进来。它虽然蹦蹦跳跳的,但实际上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晗修有些满意它的识相,但是想想是她的小鸟,又觉得理所应当了。

    一人一鸟对视了一下,同时发言。

    “出去。”

    声音都相当低,怕吵到床上的人。

    然而一人一鸟都没有动。

    “你没有经过主人允许,禁止出现在她的房间。”

    “你也没有。”

    “小普和主人永远是一体的。”

    “王也是我的主人。”

    虽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但他们确实谁也没有率先动手。

    一双小眼睛紧紧盯着晗修,观察着他的异动。机械鸟张开翅膀,在房间里盘旋了两边,落在了另一边的床柱上。

    双方僵持着,反倒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楼下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消失了。祁红刚出生就迎来了第二次受伤。不过晗修从狂化当中恢复后,一时之间还算能维持住理智,简简单单把他打昏过去了事,并没有直接下死手。

    日光流逝,影子渐渐倾斜。暮色四合之际,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这里并非商事厅,并不是特别什么坚固的建筑。只有个聊胜于无的结界,在花草攀上来的时候,坚持不过十分钟就碎得不能再碎了。

    不知为什么,今夜的垂露星显得特别活跃。暴雨冲刷着每一个角落,张开了大嘴的植物们像打了什么特效营养剂,骤然拔高的身体强壮了不止一点,铆足了劲想要攀上那座浮空岛。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在花鸟庭的另一边,雪枭一边用锋利的指尖削掉攻击过来的藤蔓,一边唠唠叨叨抱怨着。但想着那个人也许还在里面,他前进的脚步越来越快。

    林鸱在他身边,望向了自己并不常回去的那个家。三块陆地已经基本上被蚕食殆尽,成千上万的枝条虬结在一起,不同种类、不同外形的植物集结在一起群魔乱舞,简直比狂化期的公民还更污人眼球。

    纵然是两个甲级,也双拳难敌四手。林鸱感受着内心的波动,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她……还在里面。

    虽然是更靠近花鸟庭的1号,但毕竟还是D区,这里的防御算是整个垂露星相对较弱的。清晰的悔意涌上心头,林鸱手里的攻击也越发凶狠,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再次平静下来似的。

    为什么?他当初明明可以选择更安全的A区,却非要搞什么实验,不然的话……

    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林鸱就无法抑制心绪的波动。他明明知道猜测是毫无作用的,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

    f173也并非万能的安神药。他今天已经连续加药两次,早已超过了他自己定的用药标准。

    “太奇怪了,你家平时也这么招它们喜欢吗?”雪枭匪夷所思,眼前的陆地几乎变成了被植物包裹着的茧,它们简直像发了疯一样,不计后果地攻击一切靠近的生命。

    寸步难行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许久。雪枭抓着空隙往后看了看,刚刚还紧跟着他们的第二军成员十不存一,剩下的看上去也撑不了多久。

    这里的公民大多是乙级,垂露星是训练场而不是真正的战场。伤亡过多他也没办法交代,到这种情况已经有些过分了。

    可是……

    他真的能喊出那一句“撤退”吗?

    雪枭扪心自问,他知道,当他这样想时,心中的天平已经在向她的一边倾斜了。

    继续下去的后果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大概就是第二军全军覆没,他被全宇宙通缉吧。

    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

    “这难道不是你们想要的?”他听到林鸱的话近在耳边,“如果不是你们非要把我叫走,会发生这种事?”

    是啊。本想着调虎离山,结果虎走了,山上的珍宝无人看管,也要被破坏了。但谁能想到这个不太起眼的珍宝有这么多人觊觎呢?

    一股悔意同样袭上心头。心底里似乎有相同的后悔和遗憾翻涌了上来,和他们此刻的心情交相呼应。

    为什么……离开了她?

    为什么……不在她身边?

    回响激荡在心头,化成了无以言说、绵延了千万年的疼痛感,让呼吸都变得滞涩了起来。

    雪枭雪白的衣服已经几乎全部被染红了。他知道现在不是狂化的时候,如果他们都失去理智,那个人就更无法活下去了。

    他压抑着心底的躁动和杀意,宽慰林鸱道:“没事,至少苍冥应该在那。”

    苍冥是整个第二军最擅长战斗的,有他在,至少可以多撑一会儿。

    “苍冥?呵。”林鸱冷笑。

    “你们都在这做什么?”巨大的鸟身破开了众多枝节的牢笼滑翔而至,他抖了抖身上的残枝败叶,锐利的鹰眸看向二人。

    “这里已经完全塌了,换个地方住吧,林鸱。”苍冥轻描淡写地说。

    雪枭惊喜的目光转向鸟背,但是他的身上空无一人。

    “陶桃呢?”

    “陶桃……是谁?”

    茫然的目光刺痛了心脏。

    血色轰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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