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卑

    此时的陶初然正在为自己半月后的跑路做准备。

    是的,在经历过半个月的试探之后,陶初然终于还是确定了,蓝幻与她的一月之约只是为了暂时稳住她。就像当年蓝幻也曾答应过她,女王一职只是暂时的,等到世界秩序稳定了她就能离开一样,都是遥遥无期的谎言。

    看来践行约定还是要靠自己先斩后奏。陶初然细数这些日子的收获,解析提纯需要用到的材料收集了一大半,小普的伪装功能也有了令人惊喜的新进展,再多薅一点材料,就能心满意足地开始下一项研究了。

    要想跑路,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如何甩掉蓝幻。一想到蓝幻,陶初然就想到昨天晚上,蓝幻在她难得的主动之下,竟然被吓到当场逃走。陶初然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竟然也无端生出了一丝丝勇气。毕竟之前都是别人把她吓得逃走,这是不是说明蓝幻也没那么可怕呢?

    也许这一点也可以利用起来。但是陶初然也很难接受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了,想想还是暂且作罢。

    而且就算蓝幻离开了她,怎么移动到下一个据点,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按照陶初然的想法,当然还是要靠小普。但是小普最近好像有所损坏,它仍然听从陶初然的命令,但是却好像有了一点自己的意识,更乐于表达自己的态度。这样的变化让陶初然感到困扰,因为当机械像人以后,她就很难再像之前那样,自然地面对它了。

    “主人,设备更新已完成。样本分析已完成。”机械鸟跳上了她的肩头,似乎是察觉到蝴蝶的气息很久没在了,两颗红红的眼睛一闪一闪,“需要追踪样本源所在位置吗?”

    “不需要。”

    因为只是一个幻影,所以陶初然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重量。她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却听到小普在她耳边问:

    “主人,你喜欢蓝幻吗?”

    陶初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喜欢”这个词,是她最讨厌的几个词之一。前世还好,在这里,她耳朵都已经听出茧子了。

    “小普,自我查杀。”

    果然还是小普出了什么问题。

    “查杀结果:无异常。”小普伸了伸翅膀,“主人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让他留在身边呢?”

    还能是因为什么?长痛不如短痛呗。如果不是为了狂化相关研究,她也不至于冒着木僵的风险做这些事。而且小普这话说的,就好像她真的能选择一样。

    但是陶初然并不想回答小普。之前的小普令行禁止,特别好用。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陶初然郁闷地侧头看了看小普流畅的身躯,小鸟儿贴心地落到了桌面上和她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在视线接触的那一瞬间,陶初然竟然觉得对方是蓝幻、苍冥或者是任何一个人,那种脊背发凉的战栗感实打实存在着。

    陶初然往后退了两步。

    “主人?”

    机械鸟无法理解主人的举动,只是歪着头不解地看她。似乎是想到了刚才的问题,小普猜测道:

    “主人害怕蓝幻?”

    然后又基于数据进行冰冷而冒犯的分析:“心率达到了150次/分,血压轻度升高,肾上腺素分泌增加……主人,需要我杀了蓝幻吗?”

    “不、不用。”陶初然仓惶答道。她的目光已经垂落了下去。

    无机质的眼睛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杀意,甚至陶初然也清楚,她制作的机器人远没有和超甲级公民对抗的能力。但是那一瞬间,陶初然毫不犹豫地相信,小普是真的打算、也真的能够杀了蓝幻。

    自从陶初然出逃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狂化还未解决,又多了一些令她费解的事。

    但是小普是她最大的依仗,能够凑出一个小普来,已经耗尽了她三年来的储藏。她没有信心、也没有多余的材料能再做出一个“小普003号”来。

    总之,先把手边的事情完成吧。先给小普积攒一些能量,能进行短距离跃迁再说。

    但是陶初然冥冥之中也有预感,或许总有一天,她也不得不像抛下蓝幻一样,抛下她一直都很倚重的、自己的得意作品。

    因为这样的想法,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和小普保持距离。好在小普不像玻璃心的公民,还算听主人的话,主人不让杀的人就不杀,主人不想和它接触也可以。

    这样陶初然短暂地松了口气。

    和社交活动相比,陶初然的工作进展可以说是相当顺利。肢体接触之后不出意料根本睡不着,陶初然甚至在蓝幻走后直接通宵,分析了收集到的蝴蝶不同部位的成分构成,还给小普量身制定了能量收集计划,主打的就是一个借助身边的微量能源日积月累,希望在半月后能够顺利跃迁。

    第二天虽然蓝幻没有过来,但是等陶初然做完一阶段的工作,推门进入到客厅时,就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精致午餐。四菜一汤、水果点心样样俱全,都是陶初然平时还算偏爱的,可见用心一点不少。

    吃过饭又是埋头苦干的一下午。没有蓝幻的阻挠,陶初然恢复了前世的工作状态,简直可以说是废寝忘食。直到晚霞爬上天边,木屋里陶初然的影子越来越倾斜,蓝幻才悄无声息地推开窗缝,翩翩然飞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挂在漆黑的窗帘上,静默地注视着女王。

    在窗户移动时,陶初然就发现了他。更何况他的眼神虽然经过了掩饰,但其中的炽热又怎能瞒过陶初然。她第一时间处理了手边的数据,让小普收回了屏幕,确保蓝幻什么也不可能看到之后,这才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床上,用床幔和被子搭建起了一个独属于她自己的、安全的领域。

    蓝幻不得不显露出了身形。可陶初然明显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这让一路上都在做思想准备的蓝幻也不由得哑然,原本兴奋了整天的心情也冷却了下来。

    “王上,昨天实在是失礼。身为星月宫执事,还劳烦王上为我的状态担忧操劳,实在令我惭愧。”

    这就是蓝幻的贴心之处了。如果是红蔷可能早就大肆宣扬,玄络、白玉虽然不至于高调至此,但总会在面对王时忍不住露出异样。只有蓝幻,面不改色把一切都归结于政事,清晰地划分王与臣的界限,反而让陶初然好受了许多,觉得这样的接触正气凌然,因而能够接受了。

    但是这也意味着否定了王举动当中包含情意这一点。就像在饥饿的人面前端了一份大餐,却又无情地撤走,这样的差距让善于忍耐如蓝幻,都忍不住失落得想要杀人了。

    但好在他是发泄过后才面见王,加上王能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已经是对他破格照顾。因此蓝幻还能平心静气地诱哄着,胡说八道一些根本做不到的承诺,以此来换得王的原谅,让她理一理自己。

    “是我这次没有守住心神,才令您不得不这样。我已经反省了自己,一定没有下次了。我心怀感激,还请您不要赶我离开。”

    蓝幻离着床有一段距离跪了下来,深深叩首。蝴蝶的触角伸了出来,仔细地辨别空气中的气息,敏感地捕捉着王的动向。

    这样的沉默对双方来说无疑都是种煎熬。陶初然很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局面。蓝幻已经退得没有底线,说实话其实也并不关他的事,这是陶初然自己的选择。自然她也想清楚了后果,就算蓝幻真的做出什么她不太喜欢的事,陶初然也能勉强接受。

    但是蓝幻又是道歉又是反省,如果她再在意这件事,感觉只会更加尴尬。陶初然逼着自己忘掉昨天的恐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把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将床幔偷偷掀开了一个缝隙,向外望去。明亮的灯光之下,男人跪伏在远处,看上去谦卑而真诚,温顺到了极点,看上去没有一丝压迫感。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伪装,那副温润皮囊下装着的,是能够无声无息干掉整个星球的可怖凶兽,但因为对方刻意收敛了气息,连她最怕的目光都被好好掩藏起来,因此陶初然也有一瞬间的放松,敢于在掩体背后打量他。

    蓝幻的身体在颤抖。

    他极力控制着身体,不让女王看出他的异样。手臂上故意而为的伤口已经完全痊愈了,其实他是想留作纪念的,但一来怕女王看到又想起昨天的事情感到尴尬,二来也担心王觉得太过难看,他的身躯应该如王所说,保持美丽漂亮。但是此刻,沐浴在王的目光下,曾受到过垂怜的左臂似乎又滚烫起来,以至于他不得不紧紧捏住那个地方,才能遏制住想要直视她的冲动。

    王很少直视人。就连他们五个,能够被这样光明正大看在眼底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因此每一次都弥足珍贵,哪怕是之前被偷偷瞟一眼都觉得幸福,更可况是如此长时间的注视。

    就像机警的小动物一样,在观察一段时间之后,陶初然能够确定对方不会突然暴起、突然给她压力之后,这才决定向他开放一些微小的权限。

    “起来。”她轻声说。

    男人依言站直了身子。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蓝幻忍得辛苦,王的气息就在身边,可是她说的是“起来”而不是“过来”。

    昨晚刚刚被抚慰过的地方又一次成为了发泄口,那一块皮肤被反复摩挲,甚至带上了焦躁的意味。但是陶初然眼里,蓝幻只是微弯着腰,垂首敛目,谨慎到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样的自制力让陶初然都有了几分安全感。

    蓝幻的狂化程度减轻不少。看起来之后可以放心走了。

    陶初然满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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