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我已经给了你们足够多的时间,半个月了,竟然没人发现她在我这里。”蓝幻停留在树上,流光的色彩也暗沉了下来,和周边的环境融为一体,与月色中的玄络遥遥对峙。

    玄络无言以对。

    女王不在的时间里,每个人都度日如年,过得异常艰难。自从上次和红蔷打了一架,玄络就隐隐有狂化的预感,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变得暴躁、易怒,一边和本能做着抗争,另一边还要处理政事,这几日辉光教的事情也让他焦头烂额。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跟着蓝幻找到这里,已经是服用过“特效药”以后的结果了。

    至此他手里女王的赠予还剩下两瓶,被他小心翼翼收在怀里。触肢碰到冰冷的瓶身,让玄络感到安心了些许。

    “我要见她。”玄络想要沉稳地通知对方,声音却难免急促。远处的震动传来了她的气息,他几乎能够感受到她绵长而轻柔的呼吸。

    焦急而担忧的心情浮游而上。正如蓝幻所说,出生三年,她从未离开过星月宫。如今孤身一人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还有绵绵无尽的思念,时间算不得长,但是再这样下去,他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白玉、松壑……他们中难道真的有人能凭借着女王的赠予撑过一年的吗?

    “王可没说要见你。”蓝幻无辜地说,“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无法违背王的心意。”

    强词夺理。

    但是玄络确实没有自信,王一定愿意见他。几人当中,他算是离王比较近的一个,至少得以在辉光之间王的寝室中随侍。但也仅仅如此罢了。

    王不曾向对蓝幻那样和他说过话。也不曾像抗拒松壑那样抗拒他。他就好像空气一样,不会给王带来任何影响。

    曾经他甚至庆幸自己的不起眼,但是现在,他只想让王看一看他。

    渴望到极致,便是狂化的开端。

    玄络不想知道蓝幻这些天是如何度过的。但是蓝幻的力量确实肉眼可见地凝实了,他的体态更加稳定,气息也很昂扬,一看就知道和女王在一起的时间里有多幸福。人无我有的对比如此鲜明,让玄络想装作不知道都不可能。

    联合起来搜索女王的下落是蓝幻的主意。

    后来辉光教平叛的分工也是蓝幻在主导。

    几人中,除了已经没有意识的红蔷,白玉向来我行我素,松壑又因为女王的厌弃向来没什么话语权,玄络自己也不擅长和人来往。满打满算有领导能力的只有蓝幻一个,星月宫宫主又向来总揽大权,如今想来,这些该是蓝幻早就计算好的。

    王如今落到了他的手里……有谁愿意把王让给别人呢?

    推己及人,玄络已经做好了和蓝幻打一架的准备。

    两个人都受过伤,虽然蓝幻身上沾染了女王的气息,可能经受过王的治疗。但这并非意味着玄络就没有一战之力。

    到了超甲级的程度,打起架来动辄毁灭一个星球。玄络已经在想怎么把损失降到最小,如何把蓝幻引到自己的陷阱里了。

    但是出乎玄络意料的,蓝幻在冷嘲热讽了一番后,反而退了一步,“不过你既然来了,也理应让王知道。但王刚刚睡下,你也不想吵醒她吧?”

    玄络默认了。虽然心脏早已鼓动叫嚣着想见到她,但如果王被打扰了睡觉,也会不高兴的吧?

    “现下辉光教肆虐,我这才不得不让王住到我的幻境里。”蓝幻叹息道,“可怜王享有整个宇宙,却寸步难行。如果你能早日平叛,不仅是一件功劳,也有了求见王的理由。”

    这只是蓝幻阻止他面见王的借口。

    玄络很确定这一点。但是他又无法抑制地顺着蓝幻的话思考——王上是位勤政爱民的好女王,她一定很关注辉光教的动向。如果他能够立下功劳,是不是,王就能看得到他了?

    也许王上会真正注视他,以她的性格也许只会轻轻地说一句“做得不错”,但这样的想象足以让玄络兴奋,因为从未被温柔地对待过,连想象都变得如此贫瘠。

    “好。”玄络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终究是答应了下来。辉光教的事情拖了如此之久,也是该结束了。

    这本就应该是他的分内之事。

    蓝幻满意地合上了翅膀:“那就不送坊主了。”

    “好好照顾王。”

    “自不劳坊主费心。”

    玄络吊着丝线从月亮上落到了地面,仔细感受了王上呼吸的频率,判断对方并未受伤,且过得很好,至少睡眠很棒之后,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蓝幻目送他离开,直到感受到幻境中再无玄络的气息,这才放松下来。

    玄络是几人中性格最直的一个,也最好骗。如果今天来的是白玉或者是松壑,才没有这么容易就让他离开。

    这也是蓝幻挑选了玄络的原因。

    除了他之外,女王比较能接受的就是玄络了。

    但是在那之前,蓝幻十分珍惜与王共处的时光。将近半月的独处,已经让蓝幻有了宇宙间只有他与她二人的错觉。

    此刻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蝴蝶阴暗地幻想着,又一次落在了床幔上,为了不让敏感的女王察觉到他的动静,以至于被吵醒,蓝幻甚至垂下了眉眼,不敢直视她。

    就好像每次两人接触,他都会有意识错开目光,小心翼翼维持着距离一样。

    身高不能太高,所以脊背从来都是微微弯曲的。衣服颜色要吸睛但是又不能太亮丽,要低调的奢华。再澎湃的情绪也要温声细语,杀意再浓重也得埋在心里,不可被看出来分毫。

    蓝幻已经习惯了。

    他蜷缩在一个温润无害的壳子里,是女王座下最乖顺的大臣。

    除了日夜肖想女王之外,他没有任何出格的、可以被指摘的地方。

    他身边的女王已经陷入深眠之中,如果换成辉光之间的其他近侍,恐怕要趁这个机会放纵自己了。

    但蓝幻很少这样做。

    世间公民皆追逐女王,追逐人形与人性。明明披着兽皮,却非要装得像个人样。

    蓝幻不屑于此。在他比过去还要久远的生命中,也曾有过放肆的时刻,以鲜血为傲,以杀戮为乐。

    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他过去不耻的样子呢?

    只是一眼而已。

    刚刚降生的女王看着他们,像懵懂的神明审判罪恶的世界。

    是她啊。

    原来就是她啊。

    然后天翻地覆。

    兽也能成为人吗?

    蓝幻并不认为现在的他可以被称之为“人”,但是如果只有做“人”,才能和她在一起,那么他就做“人”。

    从记忆中、从古时代的文献中,他学习技巧、养成习惯,于是他越来越像个人了,并且最终被王所接纳,站到了她的身边。

    一切都是值得的。

    既然所谓的“爱”能让兽变成人,那么能不能也让她变得好过一点呢?

    很多人都曾这样想过,蓝幻也曾有这样的期待。但是三年了,就算是王那看起来无休无止的实验,也该结束了吧。

    晨光熹微,垂露星的鸟儿划破天际,开始了新一天的训练。幻境当中,时间仿佛凝结在草叶上的露珠,不变不移,停留在了主人最想停留的这一刻。

    陶初然也早早起床,吃过了蓝幻煎的流心蛋,草草咬了两口酥软的面包,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这些天她的时间安排得很满。因为打定了主意,最迟半个月以后就要离开,未免以后样本丢失,夜长梦多,很多数据处理都是现在来做。收集能量,完善小普的机制……陶初然忙得堪比前世。

    在这方面蓝幻完全帮不上忙,当然陶初然也不想让他帮忙。几人之中蓝幻擅长领导,白玉热衷战斗,红蔷喜欢梳妆打扮,松壑爱种地……只有玄络在科研方面比较有天赋。陶初然当初甚至曾经想过拉玄络入伙,但是后来发现玄络也和其他几人一样会狂化,于是就此作罢了。

    心酸往事无需再提,总之陶初然在星月宫的三年里可谓尝尽了苦头,深刻意识到了独立自主完成科研的重要性。一方面让小普把样本、研究成果通通备份,另一方面针对一些重要的数据陶初然也直接记在了脑海里,主打的就是一个有备无患。

    幻境中无日月,连轴转工作了几天,陶初然终于等到了自己早就下好的棋子。又是一个美好的下午,陶初然午睡刚醒,准备来杯咖啡就投入工作。正在往咖啡里面加方糖的蓝幻突然停住了手,告罪道:

    “王上,抱歉,我可能有些事要处理。”

    这是二人见面以来,第二次蓝幻突然有急事出去。

    陶初然猜测着事情缘由。实际上这些天因为解决狂化的事,她的注意力相当集中,也没怎么关注光网上的事情了。能够打破蓝幻一贯的云淡风轻,让他放弃陪着自己,优先处理别的事,想来这件事十分重要吧。

    陶初然的社恐属性让她完全不想问蓝幻究竟是什么事。但是马上她就看到,半开的窗子里挤进了一只小小的蝴蝶。蝴蝶的样子有些像蓝幻,但是比蓝幻常用的原身还小一圈,周身流光溢彩,斑斓多姿,悠悠然停在了陶初然面前。

    蓝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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