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心知肚明、朋友明示暗示好几轮都不肯承认跟朋友的妹妹谈过恋爱的人，他有没有把爱情当回事不好说，但是他肯定没把朋友当回事，也不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不是当丈夫的好人选。
四个人喝一瓶酒还喝的是猛酒，这顿酒再刻意营造热闹气氛都没热闹过一小时就散了。
葛红星扶着像是喝醉了的傅川先出门。
张和平忙着打扫院子。汪国庆坐在角落发呆，一动不动的影子看上去很是寂寥。
和赵爱华有关系的事，汪国庆揽到自己身上是他看重兄妹感情，别人没有立场劝的。
姜安把她屋里头的砂锅，饭碗和脏盘子都拿去厨房，卷起袖子拧开水龙头，默默涮锅洗碗。完了她看张和平坐在饭桌边发呆，汪国庆还在角落自闭呢，她就泡好两杯茶拿去，再拿洗脸盆打了一盆水，搭上干毛巾端饭桌上，对张和平说：“和平哥，你和我哥先洗把脸，喝点茶醒醒酒。”
汪国庆洗过脸，喝了半杯茶，对姜安说：“小妹，你找对象一定要跟家里人讲，有事也一定要跟家里人讲。”
姜安点头，就不是很敢出声答应。
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是在耍流氓。
可是不谈又不会知道人家是不是适合结婚，不多谈几个又怎么知道谁更合适结婚？要是每谈一段恋爱都跟家里汇报，过几天再换一个再汇报一次，大家压力都很大的好吧。
好在汪国庆和张和平都沉浸在失去朋友的伤心中，没有发现姜安跑的有点快。他俩喝完茶，身上的酒气也散的差不多，一人捉了一只老母鸡出门。临出门前，汪国庆还喊了一嗓子：“小妹，洗澡水给你烧在炉子上了，你洗完了澡把炉子封上！”
姜安答应了一声，跟着出去先把院门拴牢，做好了洗澡的准备工作先签到。
这次签到系统的反应有点慢，过了好一会儿，投影日历上“10月8号”金光大闪，现出一行金字：“获得清制朝珠一盘”。
一串绿到能淌油的翡翠圆珠挂在她手上，金黄色带子尾部的多宝坠子还差点打到她的脸！
姜安不太懂这个东西，不知道朝珠一盘能值多少钱，但是翡翠珠子好看她是看得出来的。这世上好看的东西都很值钱，好看的珠宝肯定值大钱没错了。
10月8号是什么样不得了的大日子，系统哥居然给她这个？
姜安收起珠串，美滋滋去隔壁老汪同志的卧室看年历，才知道今年润八月有两个八月十五，今天是今年的第二个中秋节。
要讲过节的仪式感，还得是系统哥呀。
姜安默默感谢系统哥，开开心心洗了一个澡，还快快乐乐的把她换下来的洗服洗干净晾在了屋檐下。
老汪同志回来的挺晚，看姜安屋里的灯亮着，在院子里就叫她早点睡。
姜安抄了半晚上的书，实在是困的很了，倒在床上感觉这张床哪哪都让她舒服，睡着都没用到一分钟。
第二天姜安醒来都已经是上午。老汪不在家，小汪还在睡。
煤球炉子上温着半锅烫饭和几个包子。她轻手轻脚的洗漱，盛了一碗烫饭，拿了两个包子到院子里吃。
“小妹你起来了。”汪国庆打着呵欠爬起来，“包子冷了吧，大哥带你进城吃早午饭去！”
“热的。锅里还有。哥，今天进城是要办什么事吗？”
“去看妈妈，我们骑车再坐公交车比一直骑自行车去省力一点。”汪国庆去厨房揭锅盖，“你盛的那点够吃吗？”
“够的。锅里还有水煮蛋，我已经吃了一个，那一个是你的。哥，去看妈妈带什么呀？”姜安问。
“干校有供销社，需要的东西都能买到。爸爸每天还要参加学习，不好到处跑，我带你去认个路，下回万一需要送东西给妈妈，就要你跑腿了。”汪国庆回房间端脸盆出来接水洗漱。
姜安有自知之明，她连干校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不可能比在干校生活过几年的汪国庆更懂干校，汪国庆说什么她就听着呗。
汪国庆出去转了一圈，推回来一辆加重自行车。他载着姜安出干休所的大门，并没有沿着大路进城，而是从对面的军医院和军校两道围墙中间的道路抄近路。路过一个大水塘的时候，他指着水塘那边的大门说：“那是军分区家属大院的后门，上中学的孩子都从后门走，你进城走小路记得走这边，不要从那边走。”
姜安应声好，朝危险之地张望，她眼神好记忆也好，一眼就看见一辆卡车停在大门外，十来个排队爬上卡车的人中间有一个是赵静静。赵静静眼含泪珠，背上背着铺盖卷，手里还拎着两个大旅行袋。
柳慧珍的亲生女儿这是要下乡插队去了吗？
姜安问汪国庆：“后门口是不是送知青下乡？”
汪国庆看了一眼那边，说可能是吧，继续踩自行车。
这条水塘边的机耕道有两里长，尽头的马路对面就是一个公交车底站。在底站搭公交车进城，再换乘一次公交车到底站，就到了XX劳改农场的大门口。
“其实大部分人七二年就回城了。少数有历史遗留问题又没有办法查清楚的倒霉蛋，比如爸爸妈妈，就给拖到了现在。”汪国庆边说边冷笑，“现在劳改农场搬过来了。少数干校遗留人员搬到了农场隔壁的家属院生活。其实管的不算严，请病假回家住着治病的人也有好几个。”
姜安上辈子没接触过这方面的资料，这辈子就更无知了。
毕竟她是穿到了年代文小说里又不是回到了真实的1976年，这个世界肯定和真实世界有偏差。“我大哥”怎么说她怎么信就好了。
她就点点头，说：“我猜我们家倒霉是外婆那边的亲戚下的手。所以你叫我暂时不要去看望外婆。”
“是这样。”汪国庆沿着农场围墙走，走了足足有三里地才看到围墙拐角，眼前现出一片树林，树林后面是菜地，再后面是一排一排的砖房。
几个中老年女同志在菜地里劳动，突然有一个站起身，边朝这边跑边喊：“国庆，爱民！”
“妈！”汪国庆朝那边挥手，“您慢点。我们过去！”
姜剑虹跑起来一点都不比汪国庆和姜安慢。两边一会师，她就打量姜安：“你不是爱民，你是静安？”
“是的。”姜安笑，“妈妈，我来看您来了。”
姜剑虹看姜安的眼睛里有笑，也有眼泪。
“女儿，接到你哥哥写来的信，我就在想，你和爱民能有多像呢？现在看到你了，我要说，其实你和爱民并没有那么像。”
这是亲妈的反应了。
哪怕是亲妈，也是爱哭的孩子才有奶喝。
姜安决定胆子大一点，说：“我还没有见到姐姐。妈妈，你能抱抱我吗？我还没有被妈妈抱过。”
姜剑虹愣住了，迟疑地拍打身上的灰尘。
这个动作就是同意了嘛。姜安毫不犹豫，张开双臂先抱住姜剑虹，把头搭在姜剑虹的肩膀上。姜剑虹身上有泥土和青菜的气息，还有一点农家肥的尾调。姜安自己从小到大从菜园里出来身上也是这个气味，她并不嫌弃，像上辈子蹭亲妈那样蹭姜剑虹。
姜剑虹搂住了小女儿。汪国庆想想搂住妈妈，但是他不好意思。他一手搭住妈妈，一手搭住妹妹，笑着说：“小安，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完全想不到你还会撒娇。”
“这就是撒娇吗？”姜安当然知道这是撒娇，但是她不会承认的，她说，“我以前没有这样过。”
姜剑虹用嘴唇在失而复得的小女儿脸上轻轻贴了一下，轻声说：“欢迎回家。”
“嗯！”姜安快乐的应声，“我回来了！”
姜剑虹紧紧牵着姜安的手，向每一个遇见的人介绍：“这是我小女儿姜安，她小时候在儿童医院被人抱错了，前几天才找回来！小安，喊阿姨，喊奶奶。”
姜安就老老实实喊人，阿姨或者奶奶要是感兴趣，她还得和汪国庆合作解释一下抱错的经过。
姜剑虹住着一整间宿舍，东西不多却很整洁，而且应该有的都不缺。
汪国庆打来洗脸水给妈妈洗脸，她洗过脸和手，等姜安洗过手又把姜安的手握在手里，仔仔细细打量姜安，说：“你吃苦了。”
姜安笑着摇头，压低声说：“妈妈吃苦了。”
汪国庆敲姜安的头，说：“你们母女再这么执手相望泪眼，我就要饿死了。妈，食堂什么时候打饭。”
“前几天食堂撤掉了。现在我们都是自己煮饭吃。我有一个煤油炉，还有一个小锅，这几天都是煮面条吃的。”姜剑虹仍然不肯松手，“等一会，等你阮奶奶回来做过饭，借她的炊具来做饭吧。”
姜安看见屋前头草丛里几堆旧砖，问：“妈妈，那些砖是人家不要的吧。我给您搭个柴灶。”
“不用不用。听说有新政策，过几天我们这些人就能全部回家休养了。”姜剑虹终于撒开一只握住女儿的手，但是她又抓住了汪国庆的手，“我想这些情况你爸爸肯定比我先知道，就是他不知道，我写信出去，寄到你爸爸手里的时候可能我都已经回城了，我就没有想办法通知你爸爸。”
“爸爸那个脾气，事情不到十拿九稳他都不吭声的。”汪国庆总算捞着母爱了，就忘了肚子饿，“妈，既然食堂都已经撤消了，您肯定能回家！”
姜安本来是很能扛饿的，叫汪国庆提了几次食堂，也觉得有点扛不住。
她估计姜剑虹这几天吃面条就是对付一口，肯定也没吃好。三个人都饿着，又不是没有钱，为什么要忍着？
她就说：“我也饿了，等那位奶奶的炊具也是等，不如去供销社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供销社在公社的街上，离这里还有好几里路呢。但是公社一条街上有一个国营饭店啊，走快点还能赶上营业时间。姜剑虹马上就说要去，迅速把房门锁上，带着儿女去逛街去。
去公社的路也是路过劳改农场一个侧门的路。路过那个大门，姜安想到柳慧珍亲生的女儿在别人都回城的时候下乡去了，柳慧珍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问汪国庆：“大哥，我养母现在是不是就关在这里？”
“在给你迁户口的时候，顾家那个把赵家那个支开跟我说，伍沪生和赵家谈好了条件统一口径，说就是两家头回一起吃饭，孩子抱错了谁都没发现。后来你和爱华在医院抱错也是不小心抱错了。你回我们家，赵静静改了姓叫伍静静回伍家。爱华改名叫赵爱华留在赵家，这事就完了。”汪国庆看姜安那一脸的震惊，笑着说：“想不到吧？”
“完全想不到。”姜安真是惊到了，“伍沪生和柳慧珍还能在一个锅里吃饭吗？”
汪国庆说，“能吧，都不是普通人。”
姜剑虹见多识广，说：“旧社会老爷搞大管家媳妇的肚子，管家高高兴兴养孩子的事不少见。等老爷死了，就轮到管家替老爷的儿子争老爷的家产了。”
亲妈好会举例子，真会骂人。
姜安笑出声，说：“新社会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情的！”
汪国庆点头，“这么干和刀尖对自己、刀柄朝外给对头递刀没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