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算

    单位或者隔壁单位调来一个年轻的新同志,长得还很好看,不论男女都会被迅速打听清楚家庭情况的好吧。

    没有对象的就会被迅速介绍对象。有对象的,顺便就要连人家对象的祖宗十八代都打听清楚——没有网络甚至电视的年代,报纸上的东西也不方便闲聊,人总得找点乐子吧。

    姜安以为她在图书资料室里待着没有半点存在感,其实她的底细早就被地委和地委隔壁的几个机关单位的人摸得一清二楚。

    之所以一直没有人行动起来给她介绍对象呢,原因不在她,在老汪同志。也不在老汪同志本人,在老汪同志现在担任的职务上。

    最近几个月,报纸上和传闻中去吃牢饭还有可能带领全家一起去吃牢饭的大概率是副主任,比如隔壁省的省城林城的二把手赵刚。

    老汪呢,看上去就是那种从外省重要领导位置上被撸到下面来过渡一下,可能很快就要去吃牢饭的人;完全不像才“解放”出来重新焕发政治生机的老干部。

    所以小姜同志就算是二把手的女儿,脾气长相都挑不出半点毛病,业余媒人们一时半会都不太敢对她下手。但是盯着她的人真心不少的。

    傅川确确实实是从林城被撸到了地方。哪怕他大伯是十多前就离休的云溪老领导,门生故旧满云溪,他这个情况现在自己人也是不太愿意把女儿或者侄女外甥女嫁给他的。当然他的长相和谈吐摆在那里,盯他的大姑娘小姑娘也真心不少。

    傅川来上班的第一天就打听“从林城调过来的汪叔叔”家在哪里,第二天中午就提着一刀腊肉去汪家,被赶出院门脸上还拉了一道血口子,送去的腊肉还被扔出了院门,下午打饭他还跟着人家小姜走……闲人们虽说不至于拿着显微镜在观察,拿着望远镜在看的人真有好几个。拿着放大镜分析他和小姜同志是怎么回事的人更是很多的。

    小姜同志来找傅川同志解释误会,踩着的那是办公室的门槛吗?

    不,她踩的是那些私下议论她的人的脸皮,她公开直接骂瞎传话的干部群众素质低。

    她看上去待人礼貌客气,但是她说话做事根本没把傅川放在眼里,她骄横跋扈到这样还说她爸妈管她管得严,不许她动手打架!

    那意思,汪副主任不管她她是要打人的!

    不过是一个副主任的女儿……可是哪怕这个副主任明天就要去吃牢饭,他今天想搞你也就搞你了,吃亏的是你!

    办公室里的人算盘打得快,过道里看热闹和对面办公室里看热闹的人算盘打得也不慢。大家都收起了看热闹的笑容,默默看着这个副主任的女儿客客气气跟傅川说:“听说你和我大哥认识。为了避免继续产生误会。万一你有事要找他,请到他单位去找他吧。我也会当着我爸妈的面跟我大哥说清楚,不要他带你上我们家去。”

    姜安说完笑眯眯环视四周一圈,除了站在她身后的钱卫珍,包括傅川在内一个敢直面她微笑的人都没有,她满意地扬长而去。

    隔天老汪出差回来,主任和几个副主任一起开会,会议休息间隙就有个傅川大伯的老下属、王副主任替傅川抱不平,在会议桌上开玩笑似的把这个事说给老汪同志听。

    老汪同志却笑眯眯的说:“我女儿这样处理这个事情没毛病呀。”然后他又叹气,说:“我小女儿像我,脾气是有点直的。小傅同志的对象害我家二女儿摔断了腿。小傅同志想要给我二女儿道歉就带上他对象一起来嘛,他一个人上门什么意思?我小女儿没有拿棍子把他打出去真是很客气了。”

    老汪同志的家庭情况外人可能不了解,在这间会议室里的几位在他到任当天就打听清楚了。

    老汪的小女儿也就是这个小姜同志从小就被人抱错了,是在林城部队一位姓伍的营长家长大的,前几个月才认回来。

    老汪家养大的那个抱错的女儿呢,是隔壁省那个才进去吃牢饭的赵刚的亲生女儿。

    赵刚吃牢饭的事情前两天才上报纸。老汪同志却敢大大方方把人家的亲生女儿接回家养伤,脾气是真的直,人也是真的很重感情。

    小傅同志从林城下放到云溪来的原因据说就是因为他很受赵刚看重。

    老汪同志没必要讲假话。那么小傅同志的对象害看重他的前领导的女儿摔断腿的事……这里面怕是有很多故事了。

    可是不管是怎么回事,他对象做的事情他要道歉不应该带对象一起吗?他就是一个人登门道歉也应该挑个老汪同志在家的日子,趁老汪家只有两个大姑娘在家的时候上门,闹得流言满天飞,这个小傅同志为人真不厚道!

    也难道老汪的小女儿会一顿大发作,当着众人的面不许他再登汪家的门!

    王副主任本意是想敲打老汪几句,给老汪扣个“教女不严”的帽子。

    老汪却当个正经事在会议桌上把这个事情剖白给领导班子听,还剖白得他和他女儿特别显有意有义。大家不管心里怎么想,老领导毕竟离休有年头了,汪副主任这种特别豁得出去的人却和他们坐在同一张会议桌边,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现在也只能在脸上露出特别同情的样子。

    这种时候王副主任要是不显一显他为人厚道就显得他为人不够厚道了。

    他只能跟老汪道歉说是他不了解情况,和老汪相对笑笑算是把事情揭过去,也憋了一肚皮的恼火。

    王副主任晚上睡觉前跟老婆闲聊,把老汪发作了一通。他老婆抓住了重点,问:“小傅同志有对象的?他对象在哪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不会我们家女儿看中了这个绣花枕头吧?”王副主任吓死了,“我跟你讲,小傅同志要不得!我女儿说给他还不如说给老汪那个在公安局工作的儿子。老汪自身难保还对有劳改犯亲爹的养女那样厚道,这样的人家对儿媳妇不会差。”

    “你也晓得人家自身难保!我们还跟人家结什么亲家!”他老婆没好气踹他一脚 ,“是我同学老姚,她和她家老孙不是新调到我们地区来了嘛,她三个儿子都在部队身边没人,就想把她那个在梅坡县当电话员的外甥女调到身边来,昨天老姚带她外甥女来找我打听工作的事情,路上遇到小傅同志就挂在心上了,问我呢。我就照实和她讲了?”

    王副主任又吓死了,赶紧说道:“小傅同志要不得的话我也只是在被窝里和你讲讲,出了房门你莫吱声。只要我们家女儿没有看上小傅同志,旁人问他怎么样,你推说不晓得,聪明人自然晓得这人不靠谱。我们老领导是他亲大伯!小傅同志的名声要是因为我们讲话坏掉了,过年我都不好意思去给老领导拜年。”

    老汪同志回家一个字没提。

    一来家里新来的家政服务员为人如何不晓得,有些话不合适当着外人的面讲。。

    二来傅川偷偷摸摸和爱华谈恋爱这个事情,傅川自己都没承认,爱华也一个字没在国庆面前提过。两个人既然不能成,他们当父母的还是养父母,除了装不知道也不能做更多。

    三来,傅川为人再不厚道,他们一家人开始下放到农村去,后来又在干校待着,这十来年傅川也确实对爱华和他岳母多有关照。这个人情是汪家欠傅川和傅家的,汪家在他谈恋爱的事情上闭嘴也就算了。

    但是姜安才回汪家不久,她什么都不知道啊。一个男的,趁着家里只有两个大姑娘在家拎块腊肉上门,她养姐叫人家滚连拐杖都砸出去了人家都不滚,她做妹妹的请人家出去有错?这男的还在人多的时候故意跟着她在外面走,叫谣言传得满天飞,她去发作一下不应该?

    汪家的女儿没有那么不值钱,叫他骗了一个又来骗第二个!

    他亲生女儿脑子灵醒拎得清楚,也不需要他提醒什么。

    姜剑虹比老汪晚两天回来,到家喜孜孜把一只手表盒子当着赵爱华的面递给姜安,说:“爱民和爱华上初中的时候妈妈就送她们手表了。你也应该有一块妈妈送的手表。打开看看?”

    虽然不是买不起手表,但是确实没有买手表的条件。姜安到现在都还没有手表呢。

    曾经的小理想摆在她面前,她是真的很开心,欢欢喜喜道谢:“谢谢妈妈,手表票很难搞的吧,妈妈辛苦苦了。”

    她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块国产梅花女式手表,她找不到准确词来形容颜色的皮质表带很秀气。上辈子她听说过国产梅花手表都没见过实物哎,这辈子居然人生第一只手表是梅花表。

    她把手表扣在手腕上,快乐简单又纯粹。

    赵爱华没有半点嫉妒之心。是真的没有。

    她才穿来的时候就在汪爱华的抽屉里发现了七个手表盒。梅花牌的女式手表就有两块。回到赵家,她亲妈亲奶奶也都给她买了新手表。她一天换一块手表戴都戴不过来。

    姜安这个小绿茶长这么大都一直没有手表戴,现在才有第一块手表,还是一块不值钱的梅花表,怪可怜的。

    就冲姜安第一时间挡在她身前,把傅川赶出了大门替她出气,等改革开放了她发了财,非得给这个小绿茶买一块好手表,再添个大牌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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