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冲别的，就冲这个齐同志大冬天跳河里救人说跳就跳，她搞事情的时候他也会见机帮忙，也应该请他吃几顿饭。
再说冷酷猛男突然卖萌也是让人招架不住。
姜安微笑点头，一边收拾饭盒和保温桶，一边看那边吴加林的床位一眼，用同样的轻声说：“明天，三餐。我请别人送来。”
出门让除夕带着淡淡硫磺味儿的冷风一吹，姜安迅速冷静下来，分析齐微明接近她的目的。
首先，整个梅岭地区的口音都很重，她大哥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说话都会带点本地口音。这个人说话却没有本地口音。肯定是外地人，而且是才来不久的外地人。
其次，齐微明在她一出现的时候就有特别注意她。
这两点叠加在一起，指向的结果其实只有一条：齐同志是第二次调查赵刚或者说调查伍沪生和柳慧珍的调查组成员。
那么齐同志在她搞事情的时候见机帮忙就可以解释了，他在刻意接近她，侧面调查伍沪生和柳慧珍，当然也是在侧面调查赵爱华和伍静静。
能不能让柳慧珍多吃几年牢饭就看她的表现了哎！
姜安兴奋的加快脚步，边走边考虑怎么把特别擅长搞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的柳家的老底翻出来。
月红姐家里已经吃完了年夜饭。月红姐和她婆婆夏奶奶正在灶屋里，用小炭火炉子和小锅炸春卷，看见姜安进来就招呼她试试春卷的味道。
姜安自己找筷子夹了一只春卷，咬一口，青菜的清香就在嘴里蹦出来，吸够了青菜油汤的粉丝特别入味。她快乐的眯眼睛，说：“好吃！”
“我就说小伍老师喜欢嘛。”月红姐跟她婆婆说，“妈，你是不晓得，小伍老师才到我娘家住的时候，头一顿吃了十二个青菜粉丝粑粑。”
姜安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那一回我把钱奶奶吓到了。”
“你那会才十五六岁，在家里又过的不好，正是能吃的时候。”月红姐笑眯眯的看着姜安，“我头一回看见汪公安，就怀疑你不是你家亲生的，他才是你亲生哥哥。我叫我们家老夏跟汪公安套话。汪公安这个人太精了，根本套不出来话。我和老夏商量了好几回，决定还是不要跟你讲。梅坡县就这么大，你两个长得这样像，终归能撞见面。万一是你亲生父母不要你了，汪公安比你大他肯定心里有数的，他不认你就是你们凑巧长得像。跟你讲了……”
“我心里有了期盼，他不认我心里就难过了。”姜安也笑，“头回见面我大哥讲凑巧长得像很有可能，但是也许是小时候抱错了，要去查一查。结果遇到我养母，一口咬死讲我们只是凑巧长得像。”
夏奶奶插话：“从小对你就不好，遇到你们长得像还不起疑去查一下。是她故意抱错的伢吧？”
现在的闲聊很有可能过几天就落实到调查组的报告上。
姜安讲话就特别注意了，说：“我亲生爸爸也是这样想的，就去公安告她了。但是另外一家伢被抱错的人家不这样想。人家是大领导，不肯计较我们也没得法子，告不起。”
姜安吃完了春卷，提着筷子去锅台边看，果然有一大锅温水，她就自己去洗饭盒和保温桶。
月红姐并不和姜安见外，也拦着她婆婆不要去抢着洗碗，说：“小伍老师才下乡的头一年都是住我娘家，有好吃好喝的她从来不跟我们见外，干活我们也不用和她见外。你累了一天腰怕是又要不照了，回房躺着吧。小伍老师洗好了碗叫她给我帮忙。”
夏奶奶是真的腰疼，和儿媳妇客气几句也就真的回屋里去躺着了。
月红姐等姜安洗好了碗来接她的手帮她炸春卷，她去堂屋里看看，她丈夫跟几个亲戚打扑克打的正热闹呢，她才小声问姜安：“县里的职业技术学校什么时候能办起来？”
“没有那么快的。”姜安也小声讲：“早做准备，提前学习。有空就去新华书店看看，有什么学习资料就买什么资料，等风声放出来再买就不好买了。不要讲找关系走后门的话，招生考的成绩比别人高，别人找关系我们也找关系，那也是我们上学不是别人上学是不是？”
月红姐搓围裙，“我听你的，隔一天我就去新华书店转一圈！大队叫不许跟外人讲。我婆家都是好人，小叔子和小姑子对我对小牛妞小虎子都很好，不跟他们讲我就有点亏心。”
“他俩一个高中才毕业，一个高二。好好学习准备招工考试的话总是可以劝劝的吧。”姜安说：“月红姐你给建红妹妹和卫红弟弟买学习资料的时候多买两份给他们，叫他们好好学习嘛。”
“讲的也是！”月红姐叹气，“其实我也晓得不能跟她们讲，毕竟年轻，万一嘴不严又跟别人讲了。一个县能有几个名额呀，别人去上学他们还在家里蹲，他们亏心我也亏心。”
姜安点头赞同，问：“月红姐你们初三就上班了？”
“哪里等得到初三哟。”月红姐又叹气，“县里来了调查组，明朝还能混一天，初二就要正式上班。”叹完了气她又鬼头鬼脑笑，“县委食堂要讲艰苦朴素，饭菜一点油水都没得。干部家属都偷偷跑来我们这里炒菜。调查组又不好意思下馆子，再憋两天怕是就要换地方了。”
“啊？那明天的饭不能搞那么丰盛了。”姜安说：“四份饭里有一份是给一个今天才认识的齐同志带的。看着像是个外地人。怕不就是调查组。”
“那好办，明朝叫我家小牛妞和小虎子去给你们送三个人的饭。你过来我家吃，正好顺便给我家小叔子小姑子讲讲数学题！”
“好呀！”姜安开心了，“我在县招待所开了一个房间，要是人不在医院和在来你家的路上，肯定就在招待所。她们没事可以一起来找我。”
姜安帮忙炸完了春卷。因为疑似调查组的齐同志的关系，她没有带春卷回医院，而是回招待所把两斤桃酥拿上。
医院傅梅溪蹲在病房的过道口抽烟呢，看到姜安一脸的忧伤。
“你怎么在外面？”姜安问。
“爱华在洗漱。”傅梅溪吐出来的烟圈都有三分忧郁，“小姜，爱华和傅川还有伍静静三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安的回答特别迅速且果断：“我不知道！”
“你们现在感情好了，你帮我问问？”傅梅溪说。
和傅梅溪这种人讲话就不要指望他能听得懂潜台词了。姜安语气软和却拒绝的很直接：“你不自己问她是不是怕她生你的气？我知不知道这些事情都不影响我和她做姐妹呀。我才不要冒着让她生气的危险问她这个！”
“哎哎哎，小姜同志，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滑头！”傅梅溪笑着说。
“你不滑头自己问！”姜安笑着一扬手里的两斤桃酥，“我今天下午冲动了，得亏那位齐同志和吴同志打拦，我去谢谢他们去！”
“那个姓吴的同志家里来人了。我陪你过去！”傅梅溪把烟掐掉，“姓吴的偏着伍静静，人家人多你要吃亏的！”
吴同志的床边围着一圈的人，程主任鹤立鸡群站在床头柜旁边，正在教育吴加林。
齐同志靠坐在床头，手里还捧着一个冒热气的保温杯呢，跟坐在他床边的一个男同志都在听，两脸的津津有味。
姜安进门两步都没人发现她，她只能退后两步敲敞开的房门。
“哎呀，小伍老师！”程主任亲热的打招呼，“你这是？”
“下午我冲动了，幸亏吴老师和这位同志拦住我。”姜安把两个点心包一分为二，先递一个给齐同志，再递一个给程师母。
“还是程主任平时教育吴老师用心，吴老师真是！”姜安感谢的说：“我现在想起来还后怕，我差点就犯了错误。吴老师，谢谢你。齐同志，谢谢你！”
齐同志说声不客气，就不客气的去解捆纸包的绳子了。
吴加林看着姜安，说不客气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感激。
程主任也不说话了，对他家最机灵的小三子低声讲：“你刚才不是讲要去解手，叫小伍老师带你去。”
程学义就跑过去拽姜安的胳膊肘，“小伍老师，带我去找茅斯。”
“好的呀。”姜安把挎包里的手电筒拿出来，先出去了。
程师母随手把桃酥塞给了吴加林，追着小三子走，出来跟傅梅溪擦肩而过还横了傅梅溪一眼。小三子看他妈妈来了，嘿嘿笑两声，掉头就跑了。
程师母追上姜安，先骂了一声“伍静静那个不得好死的！”才问姜安：“她跟那个长得像画一样的傅同志订过亲了，是不是真的？”
姜安摇头，“订亲的事没听讲。只听讲她们在林城的时候就在谈对象。”
“我就讲这个死丫头是在吊着我们加林。”程师母恨的跺脚，“她要是真可怜。也不能把小汪老师推到河里去！”
程师母后面黑地里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很像是齐同志。
姜安讲话格外注意措辞，说：“这么冷的天，掉到河里淹不死人也要冻死人！她怎么敢？”
程师母呸了一声，“头回小汪老师还要用拐杖，她两个人一讲话就吵嘴，她就推过一回。也是小汪老师运气好巴住了木桥没有摔到河里去！昨天她和小汪老师都回宿舍搬家，小汪老师的箱子被撬了锁，她讲话难听，两个人又吵了起来。小汪老师也不肯搬家了，讲是她偷的要去报公安，两个人在桥上动了手，她把小汪老师推河里，她自己也掉下去了。那个傅同志跳下去救小汪老师。我们加林憨乎乎的，就去捞她！要不是齐同志恰好路过，加林怕是要淹死在河里，就这样他还不晓得悔改，讲那个傅同志不要娶伍静静，他娶！”
姜安估计赵爱华没丢要紧东西，但是让公安翻翻伍静静的东西也不错的，说不定就能翻出什么不合适的东西来呢：“爱华姐的箱子被撬了锁，就是冤枉了她，报公安查一下不就能还她清白了嘛。她这样闹，是不想爱华姐报公安吗？”
“公安来把她两个人的屋带那个伍静茹的屋里都贴了封条，安排人守着呢，要等调查组的人到了一起查！”程师母越想越气，“过年搞成这个样子，真晦气！”
姜安附和的应声，陪程师母把实际上是套她话的上厕所仪式完成，送程师母回病房，有注意到齐同志和他的朋友都不在病房里。
对门赵爱华的病房门已经开了，但是傅梅溪还没有回来。她赶紧和吴老师一家和程主任一家客气几句，回赵爱华病房，把病房门关上，说：“刚才程师母跟我讲了伍静静是怎么把爱华姐你推河里的事情。这都是第二回推你了呀。上一回我都不知道！”
“她害我摔断腿了，连当面道歉都没有！”赵爱华想起来又生气又憋曲，“她就仗着她也是我爸的亲生女儿呗，又是在赵家长大的，我亲奶奶偏心她！她欺负我根本是有恃无恐！”
“谁说她是你亲爸的亲生女儿？只是凑巧长得像嘛。”姜安对她眨眼睛，“害你摔断腿这个事情再加上推你到河里，你告公安说她想杀你，赵家人也不能站伍家女儿那边的吧？谁说她是你亲爸的女儿都是往你亲爸头上扣屎盆子，你可以当场翻脸大声骂他！赵家人不替赵家人做主，他和柳慧珍什么关系？骂他！”
赵爱华终于反应过来了，立即嚷嚷：“我要报公安，现在就要报公安告她！”
“我陪你去公安局。”姜安扶住她，“现在公安局肯定有人值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