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灵云山。
灵云山是个大型公墓地，这里埋葬了许许多多的亡人，每天都有不同的未亡人来到这里诉说悲欢，整个墓地呈现沉寂肃穆，悲伤萦绕。
言夕和陆渊将准备的鲜花放在墓前，仔细擦拭了墓碑的灰尘。
之后一起坐在墓前，默默看着墓碑发呆。照片上的男生笑容温暖，眉眼温柔，干净的不见丝毫阴霾。
“流光，好久不见！我和阿渊来看你了，你最近还好吗？”
陆渊将带来的酒打开一罐，先在墓前倒了一些，剩下的放在墓碑前。
又打开两罐，递给言夕一罐，自己手中一罐。
陆渊仰头喝了一口，道：“孟流光，你小子现在肯定很得意，看着我们变老变丑，而你自己永远年轻帅气。”
言夕向着墓碑敬了敬，喝了一口酒，默默听陆渊讲话。
“我告诉你，你可不能不讲义气，本少爷就算老了，也不会丑，永远是最帅的，不信等以后比比！”
“小夕，阿渊，你们这么早就到了？”就在陆渊还在不停碎碎念时，一道女声响起。
言夕和陆渊连忙起身：“叔叔阿姨！”
除了出声的女人，还有一个男人和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言夕蹲下身，抱抱小女孩：“玖玖，还记得姐姐不？”
小女孩乖乖点头，“记得，夕夕姐姐。”
“真乖！”
孟爸爸将带来的香烛放下，道:“你们这次又赶在我们前面。”
陆渊和孟爸爸一起把香烛点上,边烧纸钱边道：“我两也刚到没多久，便说上来等你们。”
宁市的习俗，扫墓要给亡人燃烧香烛。虽然国家和政府大力提倡无烟扫墓，但是人们的风俗习惯和根深蒂固的想法却难以转变，久而久之，宁市便要求扫墓带香烛的，必须等燃烧玩火种熄灭人才能离开，园区管理也会随时巡逻，杜绝发生危害。
孟妈妈仔细看看照片，抹抹眼泪，拉着言夕的手：“这些年，多谢你们一直记得小光。”
言夕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阿姨，我们和流光是最好的朋友啊，就是铁一辈子那种。”这个长辈，因为丧子的打击，头发几乎全白了。
玖玖懂事地抱着妈妈，安慰道：“妈妈别哭，哥哥不开心。”
孟妈妈摸摸女儿的头，道：“对啊，小光那么乖的孩子，肯定不想看到我和他爸一直为他难过。”
言夕心中微动，也是因缘巧合，流光没了后孟叔叔夫妻俩一直接受不了，整天浑浑噩噩，三年前在去福利院做义工时，看到了一个刚出生便被抛弃的孩子，夫妻两便领养了孩子，就是玖玖。
“我一直在想，小光那么年轻就走了，是不是我们给他起的名字不吉利？所以有了玖玖后，我们就起名叫'玖月'。”
流光易抛，玖月长存。
“会的，玖玖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言夕肯定道。
......
几人又在墓前呆了会儿，夫妻两带着孩子先下山等着，陆渊和言夕留下等香烛燃完。
看到一家三口走远了，言夕道：“玖玖一定是流光送给叔叔阿姨的礼物。”
陆渊重新坐下，盯着未烧完的香发呆，“他那么傻，永远只知道考虑别人，不知道顾顾自己。”说着又开始毒舌：“我们给他烧了那么多东西，以他的义气，以后我们两要是也没了，完全可以去投奔他。”
言夕拍他一下，陆渊识趣闭嘴。
接下来几天，两人就带着玖玖到处跑。
宁市靠海，也算是一座不大不小的旅游城市，两人坐在椅子上，看着玖玖和一群小朋友在一起堆沙玩。
言夕看了言微信，还是没有某人的信息，上一条日期还是三天前，说临时要去欧洲出差。
陆渊侧头看了她一会儿，道：“怎么感觉你这两天心不在焉的，有心事？来来来，跟哥哥说说，哥哥免费跟你分析分析。”
言夕收起手机，白了他一眼。又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难不成说：哦，我可能要当你嫂子了？
她的迟疑，还真引起了陆渊的兴趣，他一下直起身来，“不会吧，真有事？言小夕，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不说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吧，那也算大半个青梅竹马了，你什么事情还有我不知道的？”
言夕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从宽：“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如果你的妹妹突然变成你的长辈，你会怎么办？”
“我没妹妹，假设结果不成立。”
“我是说如果！嗯......比如说我。”
“言小夕！你居然还想当我长辈！老实交待：到底怎么回事？”
言夕心虚看天：“就是吧，你以后可能要叫我表嫂了。”最后两个字说的有些含糊。
陆渊大脑宕机了一瞬：自己只有一个表哥，所以，“你，和我哥？”
“昂。”点头。
“齐璟？”
“昂。”继续点头。言夕都有些担心了，陆小渊不会接受不了叫自己嫂子吧？
陆渊继续宕机，过了好一会儿，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回神，一下抓住言夕的手：“妹啊，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言夕努力试着抽回手，没成功，“你先说。”
“不，你一定要答应我！”陆渊拉得更紧。
“行行行，你先说！”
陆渊深吸一口气，道：“如果，将来我哥要追杀我，你一定要拦住他，救我！！”
言夕实在没法想想有什么事会让情绪稳定的齐璟追杀他，无奈陆渊一直拉着她的手要她先答应，言夕也只能囫囵应下。
又在宁市待了两天，两人在机场分道扬镳。都有各自的工作，言夕是进了体制内，相对要好很多，至少每年的公休基本能按时休。陆渊就不同了，自从扎进公益诉讼的坑，就得随时为受害人服务，好在他家境优越，父母也不强制他回家继承家业，不然挣的那点钱还不够交房租的。
回了阳市，齐璟还没回来，手机只有偶尔的行程汇报。言夕哼哼：这么谈恋爱，难怪到现在没女朋友。
十一月，阳市气温骤降， 人们纷纷换上厚衣，单位同事也不约而同将冬衣制服披上，平时嫌弃它丑，到了冬日还得靠它续命。临近年底，各项绩效指标压下来，要求达到要求，不然影响年终考核。言夕几个每天中午碰头吐槽一下干不完的活，一边任劳任怨埋头苦干。
晚上八点，言夕才从单位出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粗织高领毛衣，被冷风一吹，赶紧把领子上拉挡脸。
刚走到公寓附近，一辆停在路边车位的车打开，“言小姐。”
言夕定睛一看：“陈叔？你怎么在这里？”
陈叔对她笑笑，没有多说，只道：“齐总在车上。”
言夕顿了顿，此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感觉到心跳突然变得好快。
她上了后驾驶座，齐璟正闭目养神。察觉到她上来了才睁开眼睛，目光湛湛。
言夕见他脸上有几分掩不住的疲意，心脏像是被谁捏了一下，这个人也不是超人啊。“等了多久？下飞机后不回去休息，怎么过来了？”
齐璟捏捏眉心，语气有掩不住的疲惫 ：“就是想见见你。”
直球来的猝不及防，言夕都有些怀疑他被人附身了，心跳漏了半拍。“那个……你吃饭了吗？”
“没有，你有个叫胡秋秋的同事说你今天加班没吃饭，想着等你一起。”
言夕了解，胡秋秋是见过他的。等等，她震惊道：“那你不是一下飞机就过来了？等了这么久，怎么不叫我。”
“没事。饿了吧，想吃什么？”
言夕本来想着回去随便点个外卖的，但现在……“回沁园吧。”他可以早点休息。
齐璟轻笑一声：“这么贴心？”
言夕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将放着座位上的毯子向他扔去，羞赧道：“闭嘴！”
车厢里都是某人的笑声，而言夕的脸红到了耳后根。
言夕本以为齐璟一回来就见自己是想要一个答案，没想到当天直到又把她送回公寓也没提及这个话题。除了......说话比原来无禁忌了一些。
……
周五齐璟的电话过来时，言夕还在大厅参与视频拍摄。最近两人的关系一直这样，维持着下班后一起去吃各种美食，或者回沁园逗逗棉花糖。
言夕捏捏最近因为打卡各种美食鼓起来的小肚子，悲愤地想：这算不算朋友以上？这代价也太大了！
“言老师，到你了！”那边同事在喊。
言夕深吸一口气，认命地脱掉外套走过去。大冷的天，只能穿衬衣，下班后大厅空调还是关了的，更要命的是今天有了感冒的征兆。言夕走到指定位置，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
办公室主任拍拍手：“大家再坚持一下，最后两个镜头了。”
目前在拍的镜头是大家站在大厅背景前，一起说一句口号。这倒是简单，大家重复几遍就通过了。
最后一个镜头是言夕为主角，主要表现税务人员为纳税人讲解政策。这个镜头算是补拍，本来白天已经拍了个场景，但是“导演”看了之后，觉得应该再加一场辅导镜头，于是临时决定由言夕上。可惜现在下班了，没有真正的办税人员了，只有被大家拖家带口叫来的家属，哦，已经在后面来来去去当了好久的背景了。
李工看着摄像机，有些遗憾，“可惜你们这办税人员太少了。” 要是有新面孔及更好了。
言夕视线从宣传册收回，刚想说这没什么，反正也不会有人仔细看，就看到有道颀长身影越过民政局那边的办事台，向着人声处这边走来。似是心有所感，那人目光也刚好和她对视上。
言夕迎上去，语气掩不住的惊讶：“你怎么来啦？”
可能是关系挑破的原因，言夕最近称呼他总有些别扭，以前可以毫无顾忌的“齐大哥”长、“齐大哥”短，如果不是必要，不加称呼。
“听你说在这边，我刚好路过，来看看。”齐璟见她穿了件春秋制服衬衣，邹邹眉头，“冷不冷？”
言夕有些羡慕地看看他穿了大衣也不显臃肿，反而衬的身姿愈加挺拔，卓尔不凡。道：“习惯了还好，里面穿了两件秋衣。”
李工在那边喊，“小夕妹妹，是不是家属？是家属就正好上！来个生面孔！”
言夕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大哥，您可真敢想！
经他一嗓子，别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在场认识齐璟的不在少数，刚好都是之前去尚齐宣传时见过面。
言夕都能感觉到同事们眼里燃起的八卦之火。
“李哥，他不是……”
“需要做什么？”
言夕话没说要，就听旁边人开口。
唉？
齐璟拉着她走过去，又问了一遍“需要怎么做？”
李导恍惚了一下，刚才灯光暗站的远没看清，只知道个子挺高的，现在站到面前这冲击力有些强。乖乖，这小夕妹妹哪找的这号人，难道真是好看的人只和好看的人在一起？
想归想，动作倒是很麻利，“需要扮演一下纳税人，很简单的，你就和小夕妹妹站在一起，她给你做辅导。小夕妹妹，给你家属说一下！”
李导开始调整机器，找角度：“哥们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拍，你这样的，绝对是那个……”李总比了个大拇指，“他们说的那个什么来着？哦，最美纳税人！”
言夕扶额，最美纳税人不是这样用的。
齐璟把大衣脱了，和言夕做到季节统一。然后根据李总的指示和言夕一起站在导税台前，做出讲解的动作。
虽然是假的，但是言夕还是根据宣传册，念了一段，不然也太尴尬了。
李导更是把自己当成了中国第一导，要求前所未有的严格，反反复复重拍了好几次，一会儿时言夕的动作不自然，重来！一会儿笑容不对，重来！一会儿又：“家属，眼睛不要一直盯着人家脸看，知道人姑娘好看！”
围观的同事哄然大笑，言夕脸爆红，当事人倒是一副无事的样子，脸色不变，依旧沉稳，“不好意思，再来一次。”
又重复了好几次，终于达到了李总的要求，“OK，卡！”
言夕轻呼一口气，这是她拍的最难的一段。她走到机器前大家一起围观结果。
人来人往的大厅，神采颀长、气质晴朗的男子微微弯腰，认真听穿着制服的女孩讲解宣传册上的政策......
胡秋秋碰碰她的胳膊：“啧啧，偶像剧啊～”她语气一句三叹，带着调侃。言夕努力板着脸，让自己显得严肃认真，带着钻研的眼光去看摄影机，嗯......果然很偶像剧。
李导得意的道：“这氛围，这画面，养眼！”
围观的人纷纷肯定点头。
“就是，听说咱们这个视频要上电视台，就冲这个画面，我到时候守着电视。”
“我也是！主任，到时候播了在群里喊一声哈。李导，后期就靠你了。”
李导拍胸脯保证，“放心！交给我！”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讨论时，一道声音传来：“先生，奶茶到了。”是陈叔和吴助理，两人手上都拎了一堆奶茶，还有一些吃的。
这下大家气氛更热烈了，这家属可以啊，很自觉就讨好娘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