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萝拉国度商贩，是费伦的著名百货零售网络，单是深水城就有六家分店。

    离书龙之宝最近的一家，在高路和塔那斯街的交叉路口，靠近贸易区，大概十五分钟路程。

    .

    霍俐飞快的收拾好东西，急匆匆的跑去还书，毕竟两本书带着还挺沉的。

    前台的红色络腮胡正无聊的等着下班，见到霍俐，眼睛一亮：

    “嗨~！这么开心。”他放低声音，“你们重归于好了？”

    霍俐无语：本来就没有好，哪里来的重归于好。

    她倒是把这个误会给忘了。

    .

    但她怕卡尔等的太久，含糊的应着：“…算是吧。书给您就可以了是吗？”

    红色络腮胡一边办理着还书手续，一边自来熟的说：“叫我艾林就行。诶，我说，你们俩…”

    霍俐急着要走，推搪：“我一会还有事，等回头再和你细说哈。”

    艾林朝她眨了眨眼睛。

    于是乎，霍俐在艾林 “我懂，你快去吧”的眼神中，逃跑似的和卡尔一起离开。

    .

    她回头就把要跟艾林说清楚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艾林也意外的很有默契的没再提起。

    当然，如果霍俐后来知道，这件事被添油加醋的经过了几手加工和丰富，最后还传到了伯恩斯先生那里，她一定会现在就和艾林解释明白。

    可惜她不知道。

    .

    霍俐和卡尔两人离开书龙之宝后，一路沿着高路向南。

    高路贯通深水城南北，经过深水城全部七个城区中的六个。“走高路”在费伦通用语里，还有坚持做正确的事，走堂堂正正的路的意思。

    霍俐病好以来，活动范围大多在滨海区，位于深水城西北。她偶尔会去的城堡区在滨海区南边，而书龙之宝所在的北区，则位于滨海区东面。

    她两次去书龙之宝，第一次因为怕迷路，第二次因为迟到，都是直接穿过高路，直奔目的地，并没有在高路上好好看过，此时带着观光客的兴奋感。

    .

    然而走过了两个街区，路旁都是贵族私宅，高墙环绕。

    此时时间尚早，贵族们的聚会还没有开始，一路上除了身着轻装的守望者巡逻队朝他们投去沉默的注视外，几乎看不到太多行人，和滨海区的住宅区没什么两样。

    正当霍俐感到有些无聊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花岗石建筑，足足有四层高。每一层都延伸出无数宽敞的阳台和空中露台，让它带上了几乎可以称之为卖弄的富丽堂皇。

    阳台幔帐和帘幕偶尔掀起的一角中，还可以瞥见屋内同样奢华的装饰。

    “那里是？”霍俐感叹的问。

    卡尔的回答带上了些意味深长：“温柔美人鱼，北区的地标。”

    霍俐一下子想起报纸上的新闻和德卡里奥斯太太的评价： “骄奢淫逸的贵族最喜欢消磨时间的地方。”

    那里是一个赌场。

    霍俐有些惊讶贵族们会允许一家赌场开在自己的宅邸附近，走近了些才理解。

    温柔美人鱼虽然是家赌场，但气氛，至少从外面的感受来看，相当悠闲和安静。

    天还没黑，已有不少人进出。几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倚在围着织锦的高柱旁，打量着来往的贵族和富商。

    .

    年轻人中有一位十分英俊的精灵。

    他身段优雅，五官轮廓分明，灰蓝色的皮肤带着柔和的光晕，淡到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浅金色头发松松系起，几缕发丝随意的落在尖尖的耳朵旁。

    精灵注意到霍俐的视线，轻轻举了下手中的酒杯。

    他有着和卡尔一样的红色眼瞳。

    那是一位卓尔。

    也被称为黑暗精灵，生活在不见阳光的幽暗地域中。

    霍俐从德卡里奥斯太太那里听说过，卓尔大多性格残酷，是邪恶的精灵。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卓尔，没想到他们的外貌比精灵更加迷人更加有吸引力。

    卡尔凑近：“原来你喜欢卓尔？”

    霍俐脸一下子烧红。

    卡尔的语气带着打趣：“这里的伴游每小时60金币起，不过最好等到你成年以后再说。”

    霍俐想都没想的反问：“伴游？”

    卡尔的笑意更加明显：“这里可是温柔美人鱼。”

    霍俐：“我知道这里。这里是一家赌场。”

    卡尔：“是赌场，也是欢乐堂。”他顿了下，“是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霍俐脸红的更厉害了。

    过了一会，她疑惑问：“你是怎么知道价格的？你来过这里吗？”

    卡尔几乎笑出了声：“我的金币可有更值得去的地方。但是，我没有来过这里，并不意味着不知道价格。”

    霍俐想了想，几乎有些生气：“如果你有足够的金币，难道就会来这里吗？”

    卡尔乐不可支。

    霍俐完全不知道他觉得好笑在哪里。

    卡尔笑够了：“你可还真是被保护的很好啊，大小姐。”

    霍俐没有理他。

    卡尔收敛了笑，正色道：“我自然不会来这里。”

    霍俐哼了一声：“这又不关我的事。”

    .

    她撇过头不再去看温柔美人鱼，两人沉默的走了一会。

    霍俐觉得自己的脾气有些没来由，却又一时拉不下脸开口，就听到卡尔问：

    “你以前没有见过卓尔？”

    霍俐摇摇头，顺着卡尔给的台阶向下：“这是第一次。我只听说过卓尔生活在幽暗地域，性格残酷邪恶。不过这次见到卓尔，从外表可看不出来。”

    “他们并不是天生邪恶，也有少数善良的卓尔。” 卡尔说，“虽然大多数卓尔生活在地下，平等的憎恶着每一个地上的种族。不过按地表种族的审美来看，卓尔的确都十分美丽优雅。”

    霍俐：“卓尔因为晒不到太阳，所以性格变得偏激了？”

    卡尔再次笑出了声。

    这让霍俐十分怀念他之前在书龙之宝板着脸上课的时候。

    .

    “这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卡尔止住了笑，带上若有所思：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他们信仰的蜘后罗丝。

    ”罗丝是一位相当冷酷，残暴而又善变的女神，她要求绝对的服从与忠诚，会为了维持自己对信徒的统治，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只留下最强壮、最狡猾与最残忍的卓尔。”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罗丝的追随者通常被赐予红色的眼睛。”

    .

    霍俐：“那位卓尔是受不了信仰的女神，所以逃了出来？”

    卡尔：“不仅如此。

    “信仰罗丝的卓尔是一个母系社会，女性有着所有控制权，而男性除了繁殖后代，没有太多其他价值，往往被视为女性的工具和奴隶。罗丝还会经常命令女祭司献祭受宠的配偶，来测试她们的忠诚。”

    “大多数卓尔对罗丝的信仰掺杂着恐惧。‘所有软弱的，都将被淘汰。所有背叛的，都将被毁灭’。”

    霍俐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去找那位卓尔，温柔美人鱼门前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卡尔看着霍俐：“从幽暗地域逃出来的卓尔都不会太简单，特别是男性卓尔，他们通常没有学习武技或者法术的机会。能出现在深水城，意味着那位卓尔已经躲过了同族的追猎和罗丝的愤怒。”

    霍俐点点头，没再说话。

    .

    两人又走过了一个街区，两旁明显开始热闹起来。

    左手边是一栋高高的石头屋，石屋的一角立着一座石头高塔，据说那里曾住着一条喜欢恐吓猫科动物的龙。

    右手边是一排明亮的玻璃橱窗。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家精致毛皮大衣店，款式时髦，做工精湛，据说还可以做特别的熏香处理。

    再往前走一些是一家高档鞋店，据说价格是其他地方的十倍，但订做的鞋子，特别是长筒靴，受到上流社会的追捧。

    以上所有的据说都来自卡尔。

    .

    但这种道听途说的风格，非常不像卡尔，反而很像那位信息来源存疑的传奇作家瓦罗。

    这让霍俐不得不怀疑，虽然卡尔对瓦罗的评价不算太高，但他其实暗地里偷偷看了《瓦罗的深水城指南》(伊尔明斯特订正版)不下五遍。

    不过卡尔的记忆力似乎相当好。

    霍俐几乎肯定他会回复说“我倒是很希望忘掉这些没用的细节”。所以，她决定不自取其辱的向卡尔询问。

    .

    高档鞋店的对面，正是奥萝拉国度商贩在高路上的分店。

    其实奥萝拉国度商贩在滨海区也有一家分店，位于滨海区主街道歌豚街上一个相当好的位置，橱窗里陈列着各种经过巧妙切割的璀璨宝石，以至于霍俐一直以为这是家珠宝店。

    高路上的分店要低调很多，但有着同样明亮的玻璃橱窗和由三人组成的守卫队，守卫队里的每个人都配备着闪闪发亮的武器。

    二人推开奥萝拉国度商贩大门的时候，霍俐注意到守卫们警惕而又低调的视线。

    .

    迎接他们的柜员是一位中年半身人女士。她见到二人短暂的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半身人这一种族特有的热情。

    听到他们的来意后，这位小个子女士将他们介绍给了店内的服务法师，一位几乎有两个半她那么高的半精灵：吉尔玛德丽·轻羽。

    精灵语名字的发音有些困难，深绿色眼睛的半精灵亲切的让霍俐和卡尔称呼她为轻羽就好。

    .

    二人跟着轻羽走向堆着法术典籍和卷轴的法术区，可霍俐却仍能感受到半身人观察的目光。

    为什么呢？

    她想起附近的温柔美人鱼，身着华服的伴游，奥萝拉国度商贩对面的毛皮大衣店和高档鞋店。不难猜测，这里的顾客主要是贵族和有钱人。

    霍俐深知自己的衣着打扮和贵族不沾边，而穿着法师袍的卡尔看上去又太年轻。

    真势利。

    她又想起刚进门时半身人的反应，不由得有些不快。

    .

    轻羽正愉快的介绍着由康复之家特别提供的炼金药剂。

    康复之家是深水城的药剂师和医师公会，就在奥萝拉国度商贩高路分店的旁边。所以平时售价50个金币的治疗药剂，这里只要…

    49个！

    “但效果不打折哦。”轻羽嘴角高高翘起。

    .

    霍俐听到价格，终于记起自己其实身无分文，来这里只是因为她随便找了个话题。

    糟糕。

    难道那位半身人一开始就发现了？商人果然都是火眼金睛。

    她小心拉了下卡尔的衣摆，轻声说：“卡尔。”

    卡尔刚好在这时打断了轻羽的介绍，表示两人想买施法材料。

    霍俐着急，加大力度，重重拽了一下卡尔，觉得身后的视线变得更有实质了。

    卡尔看向她，表情疑惑。

    霍俐小声说：“我没带钱。”

    轻羽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响起：“看来是为这位年轻女士购买是吗？请跟我来二楼。”

    霍俐的声音被盖住了。

    .

    她胡乱点头随意应付过轻羽后，再次向卡尔示意，要他靠近一点。

    卡尔带着不解，看了一眼轻羽，缓缓弯下身。

    霍俐恨不得拽住他的角，好把他快点拉近些。

    终于，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可以耳语。

    霍俐急迫的问：“卡尔，你有钱吗？可以借我一些吗？”

    卡尔愣了一下，差点笑出声。

    霍俐又羞又窘，卡尔这一路上怎么笑这么多次，他知不知道笑点太低可能是痴呆的前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