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被视为可疑人物，霍俐和卡尔边走边说。

    二人目前站在高路上的奥萝拉国度商贩门前，西南方向已经能看到城堡区的大市场。

    那是一个熙熙攘攘的巨型集市，挤着数不清的商贩、货摊和露天小店。霍俐两天前刚和德卡里奥斯太太去过一次农民集市，认得从那里回家的路。

    她收好借款购买的小牛皮施法材料包，和卡尔朝大市场的方向走去。

    顺便聊一聊法术学习期待值的问题。

    .

    卡尔：“几个月从零环到六环法术，恐怕伊尔明斯特年轻的时候，也想都不敢想吧。”

    之前在书龙之宝，他简单提及了法术的强度用法环零到九来表示，环数越高，强度越大。

    而除了强度，法术的难度也会随法环等级的提升而成倍增长。

    这是因为法术的强度，主要是体现在魔法效果的强大、复杂或两者的叠加。为了取得更强大和/或更复杂的魔法效果，需要同时调用的魔网资源就更多。

    如果零环法术需要拨动的魔网之弦是一条，那一环法术就是十条，二环可能会直接上升到一百条。

    除了数量上的成倍增多，精确度上的要求更会指数级提高。环术越高的法术，对法师魔网的感受力和细微操作力的要求就越高。

    .

    此外，法术还按不同性质分为八个学派。

    不同学派的法术，虽然都是通过操作魔网来实现，但实际操作时，方法和细节都会有很大区别，甚至是截然不同。

    再加上法师之间很少分享，大部分法师掌握的法术都无法写满一本正常厚度和大小的书。

    .

    六环的法术，已经是很多法师穷其一生也无法到达的高度。

    至于七环，八环，甚至九环的法术，已经可以被称为神迹了。

    不过，虽然高级法环的法术难以掌握，如果法师本身实力强大，哪怕使用一环，甚至零环的戏法，也会有很厉害的效果。

    霍俐沉默，她没有想到法术之路会如此艰难，而六环法术秘法门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

    她问卡尔：“你现在可以使用的法术最高是几环？”

    卡尔脸上少见的浮现出一些困惑：“一个多月前，我可以使用一个五环的法术，通晓传奇术。但突然无法掌握了。”

    霍俐又看到了一大束希望：卡尔现在也不过二十岁。

    .

    卡尔：“通晓传奇术是预言学派的法术，我应该立刻能够感受到你那封信上的魔网波动才是，所以伯恩斯先生才对我极为失望。”

    霍俐：“我很想跟你说别灰心，但感觉又像是连书都看不懂的文盲，在安慰偶尔发挥失误的天才。”

    卡尔：“我并没有那么天才。”

    霍俐：所以我真是文盲？？？

    .

    她努力克制，终于还是因为有太多问题才没有一走了之：“你和艾略特都是预言学派的法师？”

    卡尔：“法术有学派之分，但法师可以学习不同学派的法术。不过同一个学派的法术在魔网操作上有相通之处，所以法师可能会选择专注于一个或几个学派。”

    霍俐：“预言学派可以知晓未来？”

    卡尔：“不仅仅是未来，而是对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有更好的理解。比如通晓传奇术，可以探知过去以及正发生的传奇故事和秘密。”

    霍俐：“难怪你那么清楚瓦罗和伊尔明斯特，两个人都是传奇嘛。”

    卡尔：“那些是随便看看传奇冒险小说就可以知道的，用不着使用法术！”

    .

    霍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等等，你可以用这个通晓传奇术知道任何一个人的秘密？”

    卡尔：“人、地点、或者物品的秘密。需要知道名字，也可以通过一个具体描述。”

    霍俐一阵眩晕，她试图隐藏的秘密，在这个法术面前根本无法遁形：“只要用名字或描述就可以知道一个人的全部秘密？比如说，如果你用我的名字？”

    卡尔：“必须是传奇！”

    霍俐：“如果我是传奇大法师的话，用这个法术就可以知道我的全部秘密了？”

    卡尔忍耐：“能知道的通常是重要传奇的概述，有的时候，得到的文字甚至十分晦涩。至少我之前的几次尝试，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他的事情，根本无法读懂。”

    霍俐才放下心，又好奇：“你想知道谁的秘密？”

    卡尔在濒临爆发的边缘：“管好你的好奇心吧！”

    .

    霍俐再次确认：“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现在用这个法术来探知我，是无法获得任何信息咯？”

    不知道她的穿越算不算传奇。

    她毕竟是来自这个世界之外（的潜在费伦毁灭者）。

    如果她算传奇的话，那从这个法术获得的信息会有多模糊。

    .

    卡尔终于翻了黑眼：“当然！这法术不会对你有用的！要传奇人物！而且这可是很昂贵的法术。需要消耗至少250金币的香薰，还需要四块质量极好的象牙板。我为什么要浪费在…”

    他及时停了下来，没有把话说完。

    霍俐浑不在意，甚至感到更加放心。

    还好这个法术有很多局限，在她成为传奇法师之前，她来自这个世界之外的秘密应该是安全的。

    而且居然一次就要250金币？

    霍俐忽视自己贫穷的呐喊，装出自恋的模样：“哼，说不定法术对我有用呢。而且你之前不是很想知道我探索遗迹的原因吗，你可不许偷偷查我。”

    卡尔重重呼出了口气，几次想说什么，最后只从牙缝冒出来一句：“我向你承诺！”

    霍俐夸张的点点头，又佯装不太信任的看着卡尔。

    卡尔又翻了个黑眼，把头偏到一旁。

    .

    两人走到大市场已好一会。

    霍俐在左手边看到了熟悉的市场大厅，脚程稍快些的话，从这里只要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回到德卡里奥斯太太家，是和卡尔道别的好时候。

    她看着卡尔毫无留恋的转身就走，无奈又好笑。

    昨天和今天，两次道别的时候都把他惹毛了。

    .

    直到走回滨海区，霍俐才意识到，她彻底把分期还款计划忘到了脑后。

    她和卡尔估计还有五到六个月的相处时间，这期间的零用钱根本不够。

    而且在奥萝拉国度商贩时，轻羽另外推荐的新手法杖，魔杖等，估计也会是一笔必要的开支。

    不得不到了和德卡里奥斯太太谈谈花销的时候了。

    .

    回到德卡里奥斯太太家，霍俐先花了些功夫才让这位太太相信，她中午并没有没吃掉一整个鹰嘴豆三明治，还多啃了第二块几口。

    作为对霍俐没办法享用到全部三明治的“补偿”，德卡里奥斯太太晚饭时多给她盛了一勺羊肉炖豆子。

    磨蹭到饭后收拾完碗盘，德卡里奥斯太太坐到壁炉前看菜谱时，霍俐终于忐忑开口。

    她希望可以开始领取每天的零用，包括上个月的。她还想要学法术，而学习需要额外开销。

    .

    德卡里奥斯太太放下菜谱：“当然，其实我也正打算和你谈一谈。”

    她让塔拉从膝上跳下，站起身，从起居室的小桌上拿起了一本薄薄的书和一个看上去有些重量的木盒：“艾莉在我这里放了一笔给你的分红，指定了一部分作为你的教育支出，其他的由我暂为监管。”

    霍俐：“分红？”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投资。

    德卡里奥斯太太微笑：“你们在遗迹探索获得的赏金和战利品啊。艾莉说获得的魔法物品还需要一定时间鉴定才能出售，所以现在只存了第一笔。”

    霍俐不清楚艾略特是如何解释她的来历的，一时不好开口。

    德卡里奥斯太太递过书，示意她翻开。

    .

    那是一本账册。

    第一页的第一笔是收入，有整整2,500金币。

    按霍俐之前的估计，这可以支持深水城一个普通三口之家八年的开销还有富余，而这只是第一笔。

    收入下方是德卡里奥斯太太饱满的花体字。

    其中500金币由艾略特指定为教育经费，经德卡里奥斯太太同意后可以提前交由霍俐支配。

    剩下2,000金币由德卡里奥斯太太代为监管。一半由剑湾贸易商银行支付15%的年息，按季度支付。另一半由城堡区的巴索尔珍稀&奇妙珍品店支付10%的年息，按年支付。

    第二项投资明显不如第一项。

    德卡里奥斯太太扶了下老花镜，向霍俐解释：

    “巴索尔珍稀&奇妙珍品店，会不问任何来路的买下你出售的任何物品。有那里的存单，收购价会更划算。”

    霍俐：听上去是个销赃的好地方，我是说用冒险战利品换取金钱的好地方。

    .

    银行存单自不必说，那还是轻羽小姐姐提到的可以提供商业借款的银行。不过存单年息15%的话，借款利息恐怕要到20%了吧。

    投资的利息或是说年金收入，将用于支付霍俐在德卡里奥斯太太这里的花费。

    食宿及日常开销每月17金币，每年年初调整。其他支出单独记录。

    本金将在霍俐成年后，加上未使用的年金收入，扣除额外支出，全部交给霍俐。

    .

    德卡里奥斯太太摘下老花镜：“这正是我打算和你谈一谈的地方，你昨天使用了十个罐装光亮术。”

    霍俐端正坐姿。

    其实这也是她打算说完零用和学习开销之后讨论的。虽然她可以借口使用时并不知道价格，但毕竟还是用了。

    “罐装光亮术家里有很多，我也从来没有告诉或提醒过你。”德卡里奥斯太太开口，“不过现在，我希望你知道，罐装光亮术的市价在45金币到60金币不等。这个月，你的额外支出我会记录，使用罐装光亮术一个，50金币。”

    霍俐想说什么，德卡里奥斯太太却继续道：

    “就这样定了。以后，我会在每年年初，和你确认上一年的收支，希望你也可以开始学会记录自己的花费。老年人的记忆，有的时候不是那么可靠。”

    太太似乎有些感叹：“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还要开始学习法术了。” 她把木盒递给霍俐，“这里是500金币中的100个，以及你直到今年年底的零用。”

    .

    霍俐恍惚的接过盒子，入手有些沉。

    而入脑的信息分量比这更多。

    她一时无法细想，但很明显的一点是，哪怕这些都是艾略特的安排，德卡里奥斯太太也绝对比看上去的要精明。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这位太太能够没有任何疑问的接纳了她，甚至对她无知的问题有问必答。

    她心脏狂跳。

    德卡里奥斯太太收起账本，似乎已经准备重新开始看菜谱了，塔拉也跳回到太太的膝头。

    霍俐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德卡里奥斯太太带着怜爱：“小可怜，艾莉说你烧的厉害，恐怕烧坏了脑子，可能会出现忘事的症状。”

    .

    霍俐：为什么这话似曾相识？

    艾略特这是偷了她的借口吗？？？

    说实话，这并不算是个很好的借口，用来搪塞可以，细看实在有太多漏洞。

    虽然费伦大陆有无数冒险者，谨慎的，鲁莽的，但她一个人出现在遗迹却毫无准备，真的不会让人生疑吗？

    她在生病时，对照顾她的德卡里奥斯太太，毫无防备的问东问西。

    为什么她有选择的忘掉了费伦大陆的常识，为什么她忘事了还对某些问题格外有兴趣，为什么她从没有问过自己的身世，难道她在这里就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吗？

    .

    霍俐沉默，很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德卡里奥斯太太结束了话题：

    “你在外面一整天，估计累了。这些事可能一时难以接受，先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吧。”

    霍俐低声说：“谢谢你，德卡里奥斯太太。”

    直到霍俐合上房门，德卡里奥斯太太才再次轻声感叹：“我和艾莉说过好多回了，我还是更喜欢笨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