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
霍俐皱眉。
她没有看清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一直注视着那两个提夫林小孩。
他们离开时，就已经不再垂头丧气。一个朝另一个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怀里闪过一道蓝色，像是贵族小姐的瞳色，也像是是光滑切面的反光，
.
“卡萨兰特小姐，你的宝石腰坠不见了！” 贵族小姐的女伴惊呼。
摊位前的人群乱了起来。女伴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嘈杂中。
霍俐排在队伍最后，没有太受波及。稍一犹豫，还是朝两个提夫林小孩离开的方向跑去。
但愿是她多心了。
.
大市场人头攒动，小孩子又矮，霍俐追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好几步，早就不见了提夫林小孩的身影。接着，几个高大的半兽人挡在她面前，把她的视线遮的严严实实。
她在抱怨声中踩上了一个摊位前的箱子。
没有看到提夫林小孩，却又一次看到了横幅：“感谢卡萨兰特家的慷慨！”
.
卡萨兰特是赞助这次丰收节庆典最多的大贵族之一。
霍俐隐隐约约记得他们是银行家，剑湾贸易商银行说不定就有他们的入股。
如果真的是提夫林小孩拿走了这位贵族家小姐的宝石，恐怕事情不会善了。
她又爬上了一层箱子，一边平衡着身体，一边在人群中找寻着提夫林小孩的犄角。
.
找到了！
没有看错，靠近大市场边缘，两只赭色皮肤的小山羊，正嬉闹着，穿过摊位后堆放着的一只只装满食物的大布袋。
他们走的不算太快。
霍俐低头看了眼离她有段距离的地面，决定还是安全为上。
她摇晃着从两层箱子上爬了下来，落地后，嘴里不停的说着“不好意思”，手中则不停的扒开人群，朝刚才看到提夫林小孩的地方挤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下箱子的耽搁，她几步跨过布袋后，只看到两个小孩的身影，拐入面前街道的一处分岔路上，离她已经有几百米远。
.
这条街只在靠近大市场的一侧有两三人，大概是休息的摊贩或工作人员，随意看了一眼霍俐就又继续闲聊起来。
霍俐没有向他们询问，直接追上前去，快到分岔路口的时候听到一个孩子的尖锐的童音：“…运气…！” 接着是两个孩子的笑声。
她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赶过去，拐进岔路，看到孩子的衣角消失在巷尾。
走在后面的孩子似乎看到了她，轻快的脚步声突然变成了哒哒的奔跑声。
.
霍俐七拐八拐的追了几条巷子，才意识到这大概是哪条街的背后，到处堆满了杂物、合不上的垃圾桶、晾在绳子上的颜色浮夸的衣物。
应该是追不上那些孩子了，但她又不肯死心，冲巷子里喊道：“等等！我没有恶意！”
她狠狠喘了口气。
.
忽然，肩膀上被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
霍俐悚然回头。
一位陌生的提夫林。
灰蓝色的皮肤，银色的短发，甜美的面容，红色的双瞳。如果不是头上一对向上竖起的尖角，霍俐几乎要以为她是一个卓尔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找两个提夫林小孩。”
“小孩？这里可没有什么小孩。” 提夫林抱起双臂。
.
霍俐直觉判断，这位提夫林应该和刚才的两个小孩有关，谁会在庆典正热烈的时候，躲到小巷来呢？
“卡萨兰特家的小姐丢了一枚蓝宝石腰坠。” 她简单说明，又补充了一句，“卡萨兰特家是赞助这次丰收节的贵族。”
提夫林眯起了眼睛：“一个贵族小姐丢了坠子？那你为什么要追两个小孩？”
霍俐稍微愣了一下，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决定直说：
“我看见两个提夫林小孩靠在卡萨兰特小姐身边。在那之后不久，卡萨兰特小姐的女伴声称小姐的宝石不见了。”
她并没有指责那两个小孩就是小偷。
两件事情发生时间上的先后，并不能直接说明它们有因果关系。但她还是要提醒面前的提夫林，如果卡萨兰特小姐无法在大市场找到宝石，那两个小孩的嫌疑恐怕是最大的。
.
可她面前的提夫林似乎没有理解，继续漫不经心的问：
“提夫林小孩靠在了贵族小姐身旁？在哪儿？有多少人看到了？”
“在大市场。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但只有你一个人追了上来？”
霍俐眼皮一跳。
面前的提夫林能悄无声息的靠近她，就像一只野生猫科动物，如果不是她之前先喊出了自己没有恶意，可能现在已经躺在这条巷子里了。
她飞快的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位长相甜美的提夫林：比自己高半个头，看起来身材矫健，打起来的话，她没有赢的可能。
她可以用小幻象术来分散提夫林的注意。
但今天是丰收节庆典，她没有带施法材料包。
.
提夫林偏头看了下身后，再次问：“只有你一个人？”
霍俐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喉咙里隐约泛着血味，大概是刚才跑的太急。
血？
她突然大声咳嗽起来，连回答的话语都被咳嗽盖了过去。
“你说什么？”
霍俐终于止住了咳：“我没有同伴，我也没有恶意。”
.
灰蓝色提夫林看着霍俐。
年轻的人类女子。过剩的好奇心。完全没有警惕的追着两个提夫林进了小巷。从大市场这么近的距离跑过来就咳的说不出话。
她鼻子抽动了下，忽的看向巷尾，两个提夫林小孩身影消失的地方。
那里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又看了一眼霍俐，擦着霍俐的肩膀，大步跑向巷子深处。
.
霍俐在提夫林离开的一瞬就转头拼命跑了起来。
她刚才使用魔法伎俩术，唤出了一道血腥味。
味道很真实，直接来自她的喉咙。但那灰蓝色皮肤的提夫林应该很快就能发现端倪。
她没有在小巷里东躲西藏，直接跑出巷子，发现自己到了另一条街道。
这条街正对着大市场的一个主要出入口，要比她来时的那条热闹很多。
安全了。
但在这里奔跑可能会撞到其他人，霍俐稍微放慢了脚步，匆匆往回赶。
她远远看到大市场的入口站着另一个提夫林，似乎在等里面的什么人，下意识的紧张起来，接着想到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周围还有这么多双眼睛。
她稳住步伐，径直走了过去。
.
她的肩膀又被拍了下！
“霍俐？”
“卡尔？你怎么在这？”
接着，一个想法不受控制的蹦了出来：卡尔应该和这些事无关吧。
霍俐知道自己的怀疑毫无根据，就好像她不认识同为人类的卡萨兰特小姐，卡尔当然不可能认识每一个提夫林。
卡尔笑了下：“当然是为了丰收节。”
霍俐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正想问问卡尔什么时候到的，告诉他德卡里奥斯太太挺想见见他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道道视线，听到一阵阵窃窃私语。
“…卡萨兰特小姐丢了她的宝石…”
“提夫林小孩…两个小孩…我听说…”
“居然在丰收节…女神裳禔亚宽恕…”
“肯定是提夫林…不会有错…”
“…小偷…我的钱包之前就被…”
“…提夫林…小偷…每一个都是…”
“…小声点，他听到了…”
“嘿，怕什么…小偷…提夫林…骗子…”
.
卡尔表情平静：“看来这次丰收节庆典出了点状况。”
霍俐却越听越气。
她知道自己刚才也生了疑，因此更加生气，像是为了弥补自己竟然又一次怀疑卡尔似的，她狠狠盯着离他们最近的一对中年夫妇，大声斥问：
“你们在胡说什么？”
那对夫妇没想到霍俐居然发怒，眼神躲闪着走远了。
“…提夫林…小偷…”
“…骗子…同伙…”
霍俐真的愤怒起来。他们知道什么。她才从后面的巷子跑回来。卡尔又怎么会是小偷。她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还用魔法伎俩术。
卡尔拉住了她：“你先走吧。”
霍俐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的：“什么？为什么？”
卡尔：“这不关你的事。”
霍俐：“他们说我们是同伙！？”。
卡尔：“他们指的是我，是提夫林。你不是提夫林。”
.
霍俐觉的好笑。
这些都是因为卡尔也是一个提夫林？
没错，她在几分钟前其实和他们一样，但是她很快就能意识到这逻辑的可笑之处。
如果是两个精灵小孩推撞了卡萨兰特小姐，他们会怀疑所有的精灵吗？如果是两个人类小孩呢，他们要怀疑自己吗？
.
“霍俐！？”
霍俐朝声音看去，是德卡里奥斯太太！
卡尔放开霍俐的胳膊。
“你刚才去哪了？他是谁？”
“他是卡尔！我和你说过的卡尔。” 霍俐觉得找到了救星。
“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他是一个提夫…”
“德卡里奥斯太太！”霍俐几乎是尖叫着打断她，“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很想见见卡尔！”
“过来，霍俐！”
.
卡尔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
霍俐转头看向卡尔，满心不解。
她不过是去追了两个提夫林小孩，事情怎么突然就发展到了这个样子。
“霍俐，请你先过来！”德卡里奥斯太太再次说。
.
霍俐不再去看卡尔。
她看到穿着三色制服的守望者，四人一组散在大市场的人群中，刚才那对夫妇对守望者说着什么。
一队守望者朝他们走过来。
她看到德卡里奥斯太太担忧的脸。
.
“嘿，听着，我们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霍俐：“是关于卡萨兰特小姐的宝石吗？我知道线索。”
领头的守望者刚才自我介绍叫诺埃尔，被打断后，一双金色的眉毛皱了起来。
霍俐恍若未见，慢条斯理的说：“我之前见到过她们，哦，我是说卡萨兰特小姐和她的女伴，在姜汁啤酒的摊位那里。喏，就在大市场的另一边。”
诺埃尔面色不快：“这位女士，你说的我们都知道，如果你没有更多关于嫌疑人的线索，就不要耽误我们的工作。”
霍俐：“你们的嫌疑人是谁？”
诺埃尔眉毛锁紧：“两个七八岁的提夫林小鬼。”
霍俐：“那你为什么要问这位先生啊？难不成他这么年轻就有了孩子？”
诺埃尔眼睛眯了起来：“你又是谁？和他什么关系？”
.
霍俐很想和谁吵一架，她得吵一架，否则她就要疯掉了，周围的一切都让她困惑和愤怒。
大市场中指指点点的市民，不分青红皂白带着偏见的守望者，甚至连那么和善的德卡里奥斯太太也是。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和整个世界的所有不公对抗。
这真的是她印象中的有魔法的奇幻世界吗？
还有卡尔。
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能面无表情？
霍俐委屈起来，明明她做的才是对的，为什么她却只有一个人。
她本来就是穿越来的，当然只有一个人。
正当她开始泄气，马上要维持不住的时候，
卡萨兰特小姐的宝石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