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

    青久找到出口。

    看上去是一条通往下水道的路,不足一人高。

    霍俐目前还算干净,加雷斯和青久身上早已落满血污。

    三人没人抱怨或找其他出口,躬身前行,来到污秽下水管道,终于直起身。

    这次,青久仍走在最前,但加雷斯走在最后。

    脚底依然滑腻,臭气熏得人头晕脑胀,哪怕青久带着面具,也忍不住骂了一声。

    霍俐想到中世纪的人会捧着一只橘子看莎翁戏剧,念出咒文,使用魔法伎俩术召唤出一道浓郁的柑橘香味。

    青久:“闻上去更恶心了!我要吐了”

    加雷斯出声赞同。

    霍俐立刻取消法术,觉得自己也又想吐了。

    青久似乎发现说话可以转移注意力,嘀嘀咕咕的说了起来,从下水道糟糕的环境(加雷斯:“你在期待什么?下水道里开满鲜花?”),到没完没了的劣魔,最后又说到死灵法师。

    “居然遇到了死灵法师,不知道是他运气不好,还是我们运气好。”

    霍俐:有区别吗?

    青久:“可惜直接把他烧了个干净,死灵术还挺值钱的。”

    霍俐一凛,竖起耳朵。

    青久却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问加雷斯:

    “没想到你还能使用至圣斩?”

    加雷斯:“我并没有背弃誓言。”

    青久长长的嗯了声。

    加雷斯:“对面有梯子,可以从那里离开。”

    霍俐没能听到更多,不过能够使用誓言的力量只能是圣骑士。

    但圣骑士十分少见,一言一行必须遵守准则,不能撒谎就是其中之一。

    青久一跃攀上梯子。

    霍俐靠上梯子时,余光瞄了眼加雷斯。他看上去无论如何也不像会遵守圣骑士准则的人。

    终于爬出阴井盖,霍俐在心中哀叹一声:

    为什么又是守望者。

    青久没有说话,直到加雷斯出现,才冲他问:

    “怎么回事?”

    守望者:“这问题该我们问还差不多。”

    加雷斯平静道:“我们正好要去治安所。”

    守望者哼了声:“倒省了我们的麻烦。”

    转过一条街,不远处就是密斯特拉的奇迹之殿,一行人来到霍俐来过两次的滨海区治安所。她盯着建筑里的几盏灯,无法想象居然这个时间仍有守望者值班。

    带他们来的守望者交接道:

    “每个跨年夜都会有可疑人士,这么臭的却真少见。”

    .

    三人被分别带入不同房间。

    霍俐这里只有一张矮桌,两把椅子,桌椅都被固定在地上。

    也许因为他们态度良好,守望者没有做更多防护措施,要霍俐耐心等待后就关门离开。

    当然,可能房间本身就有□□法术,但霍俐并不想再使用瑞沙厄的戒指确认。

    她这几个月作息调整的十分健康,很少十一点后入睡。虽然精神紧张,仍是一坐下就打起瞌睡来。

    梦里是大片的黑色,猩红色,没有眼珠的眼眶,没有形状的腐肉。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多久,当霍俐被门推到墙上的声音吵醒时,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外面传来隐约的烟花声,又再次被关在门后。

    霍俐睁开眼,却看到加雷斯坐在对面:

    “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霍俐有些迷糊:“?”

    加雷斯:“末日教派的信徒,地下仪式的幸存者,两天前曾出现在卡萨兰特庄园。我说的对吗?”

    霍俐想揉下眼睛,但手太脏,只得用力眨了几下。

    加雷斯刚才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但又像是在误导什么。

    她点点头。

    加雷斯:“说说看你在末日教派的经历。”

    霍俐有些诧异的盯着加雷斯,这才注意他带着羽毛笔和厚笔记本,和诺埃尔上次用来记录的极为相似,而他已经写了什么。

    霍俐:“现在?”

    加雷斯:“你刚刚从仪式离开,是吗?”

    霍俐:“青久呢?”

    加雷斯敲了下笔记本:“请不要询问无关的事。”

    这是任务的一部分?

    霍俐头里响起一片嗡嗡声,慢慢清醒过来。

    加雷斯再次问出刚才要求:

    “末日教派的经历,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霍俐累极了,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冷笑着重复:“任何。”

    加雷斯看着霍俐,抿了下嘴。

    霍俐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却…”她哽住了。

    加雷斯终于叹口气:“并不比你早太多。末日教派并不无辜,但那…应该是仪式出了意外。”

    霍俐:“的确是他们抓走了卡萨兰特小姐?”

    加雷斯:“你的回答,会帮助我们做出判断。”

    霍俐清了下嗓子,平板的讲述起来,死城、卡萨兰特庄园,地窖的仪式。

    她模糊了时间,但强调了恐怖气氛。

    见加雷斯放下笔,霍俐问:

    “我的名字会出现在记录里吗?”

    “会。”

    “嫌疑人?”

    “特殊证人。”

    霍俐:“我不想留下名字。”

    加雷斯抬眼:“你为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

    霍俐:“可你一直没有问我的名字。”

    加雷斯:“这份记录最后,需要你的签字确认。”

    霍俐示弱,这次她根本不需要假装:

    “我不想被知道,我不想被报复,太可怕了。我也许是自愿提供帮助的,但我之前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更希望从没有经历过这些。”

    加雷斯沉默。

    霍俐重重呼了几口气,困极了,突然打了个哈欠:

    “现在是什么时候?”

    加雷斯把笔记本推给她:“我向你保证,只会在内部信函中出现你的名字,对守望者也会使用特殊证人指代。”

    霍俐:“内部是指哪里?”

    加雷斯没有回答,或是说,拒绝回答。

    霍俐:“我居然一直忘记问,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她语带讥讽,

    “你现在总不是佣兵了吧。”

    加雷斯抿了下嘴:“理查德·银手。”

    “银手?”霍俐愣了下,“那个莱拉·银手的银手?”

    传奇七姐妹之一,领主议会唯一的公开领主。领主议会是深水城以及剑湾的最高决议机构,但为了避免政治斗争和暗杀,大部分领主不会公开自己的姓名,直至卸任或者去世。——不过莱拉显然不惧怕这些。

    加雷斯又来了个不作回应。

    霍俐:“这应该不是个常见的姓?”而且莱拉·银手不是精灵吗。

    加雷斯:“我是她的养子。”

    霍俐:“青久也是吗?”

    加雷斯:“是。”

    霍俐耳朵响得更加厉害,连带着眼睛也胀疼起来,使劲闭上又睁开:

    “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吗?”

    加雷斯眉毛皱起,似乎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霍俐:“还有什么问题,请一次问完。我不想留联系地址,也不想再来一次治安所。”

    她一口气说完,只觉得眼角到耳朵那里的血管,正一跳一跳的彰显自己的存在。

    加雷斯:“当然。”

    他重新看回笔记本,居然真的又确认了几个细节。

    霍俐一边答一边觉得滑稽,笑着问:

    “需要我留下身上的衣服做证据吗?来自卡萨兰特庄园,如假包换。”

    加雷斯垂头写字:“白骨面具留下。不过衣服,”他抬眼瞥了下霍俐,

    “来源不明,穿着走吧。”

    霍俐今天一直没有拿出过白骨面具,不过既然加雷斯笃定她有,她也不想问他是如何知道的,毫不犹豫的从斗篷里取出,扣在桌上。

    加雷斯又写下一行,把笔记本推给霍俐。

    他的字迹和艾略特一样潦草,霍俐眼睛又干涩的厉害,辨认几行就要眨眨眼睛才能继续。

    加雷斯没有催促,等她慢慢看完抬起头,才问:

    “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霍俐:“这份记录可以被更改!?”

    加雷斯:“可以在下方补充订正。”

    霍俐点点头:“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加雷斯递过羽毛笔,霍俐在裤子上蹭了下手才接过,潦草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加雷斯:“需要印刷体。”

    霍俐一笔一划的又写一遍。

    加雷斯收好记录:“你可以离开了。门没有锁。”

    霍俐拉开门,身后传来加雷斯低沉的声音:

    “新年快乐,霍俐。”

    霍俐转过身。

    加雷斯眼睛是灰蓝色的,却让她想起卡萨兰特小姐的那只天蓝色的眼珠。

    她叹口气,离开前还是说句:“新年快乐,银手先生。”

    霍俐拒绝了守望者的护送,回到德卡里奥斯太太家,已过三点。

    太太一直没有睡下,看到霍俐也没有多问,帮她把换下衣服的收好:

    “先暂时放在地窖那儿。”

    霍俐几乎是应激反应,打了个哆嗦,不想让太太看出什么,解释说:“晚上降温了。”

    太太:“热水一直烧着,快去吧。”

    终于把污秽腥臭之气刷干净,霍俐整个人软了下来,却没办法立刻入睡。她干脆拿出笔记本,记录下发生了什么——在死城接受“邀请”后开始的习惯。

    把不好的情绪和记忆写出来,也是一种发泄和自我疗伤。

    霍俐上床前,是这样想的。

    然而一整个晚上,她的眼前仍是大片的血浆,成堆的肉块,掉出眼睛的半张脸,另半边蠕动的肉瘤,往复循环。

    再次醒来,天还是黑的。

    霍俐双眼通红,脑中一片嗡鸣,却能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

    离开这里,回家。

    这本来就是她的最主要愿望,学习法术的最终目的。

    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差点忘了这点。

    她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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