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南容国位于净玥灵地北面,和净玥灵地以血河为界。

    南容国都城云巅,和不论白天黑夜皆不眠无休、灯火长明皆随民意的净玥灵地不可同日而语,此时的云巅城就像一座死城,在一片朦胧月色下寂寂无声。

    一只信鸽划破夜的寂静,飞过谁家屋檐,精准地落在了皇城外西侧的一个小院内,小院不大,一股农家气息,墙上挂着干辣椒和玉米棒子,院里圆竹箕上亮着干笋,满地的谷壳,信鸽咕咕叫,慢悠悠在原地打着圈晃荡,偶尔在地上啄食。

    一间小屋亮了烛火,一人披着袍子出来,抓起了院里的信鸽,将它腿上的信笺取了出来。刚准备进屋,右首方向从黑暗中分裂出一个人黑衣人来,他的装束和黑暗完美融合,所以悄无声息出来时像是从黑墙里走出的鬼魅。

    “从哪儿来的信?拿来我看看。”黑衣人道。

    拿着信的人猛地一惊,迅速将纸团塞进了嘴里,用唾沫打湿,随后顺嘴吐出,快狠准朝着那黑衣人的面门射去,那黑衣人唇角一勾,右手的暗器早已脱手,就在夹住那团变为凶器的纸团之时,面前的人捂着脖子轰然倒下。

    黑衣人两指微微一松,那变成凶器的纸团球就从指缝间掉落。黑衣人脸带讥诮笑意地摇了摇头,环视这家不大的农家小院一圈,之后抬脚走进了屋里。

    屋里陈设很简单,黑衣人敲了敲四周的墙壁,搬了搬桌椅,打开柜子和一节节的抽屉,倒腾一番并没发现什么,最后来到了床边,一掌拍开了床板,灰尘四起,一个幽深的楼梯暗道呈现在了黑衣人面前。

    果然!黑衣人笑笑,似乎非常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抬脚便踏了进去。

    以为要在这只能一人通过的甬道走上一段路,结果路途一点都不长,没走片刻就被一堵墙堵了个结实,黑衣人掏出了火折子一点,这面墙上有一个小孔,小孔比刚刚变为凶器的纸团只稍大一圈。黑衣人伸出一只手指探了探,这个小孔内壁光滑,孔道设计往下倾,纸团若是顺着这个小孔,便会自动滚动。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似乎在鄙视这种小把戏。脸上没有丝毫疑惑,似乎一点都不想再探究这信顺着小孔会送去哪里,流向嘛,不揭自明。

    待火折子烧尽,转身欲走,脚下突然不知道踩了个什么东西,“哗啦”一声,黑衣人被粘稠的液体从上劈头盖脸浇了个满身。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未上扬至极限,便被一阵呛咳掐断。

    很久,寂静黑暗里,只有“滋滋”的声响,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在整个不长的暗道之中。

    *

    第一缕晨光从天际漫出时,南容皇宫上朝的闷号便响了起来,台阶下缎蓝朝服的百官列队上行,整齐划一,脚步如同行军。文官做到如此,非常不易,这也是鹤风慎篡位后所做的第一个改变——让文官和武官一样训练有素。

    而这才只是南容事变后的第三天。

    在第一天的时候,各国乃至净玥灵地就得到消息,传国师鹤风慎篡位,逼退南容皇帝南容嘉蔺退位,裴林将军起兵清君侧,遭到鹤风慎培养的飞羽卫暗中擒拿被捕入狱。

    实际上,裴林并不是一直在牢狱里待着,鹤风慎给了他“特权”,每天早上上朝前他都要被请出牢狱,带上脚铐手铐,赤足登殿如平常般上朝。而南容嘉蔺也并没有被囚,而是每日出现在大殿上,坐在鹤风慎一旁听政。

    “败者要知道他为什么败,就要看胜他的人是怎么做的。”这是他篡位第一天在朝堂说的话,说话时是看着南容嘉蔺和裴林的。

    眼下,带着手铐脚铐的裴林站在台阶之上,看着正拾级而上整齐划一的众官,紧皱着眉头,稍稍向天边望了一眼,随后闭了闭目,转身走进了大殿。

    今天,南容事变第三天,净玥那边依旧毫无音讯,他可能马上就要做个了断了。

    *

    君上臣下,中间隔着薄帐,依稀可以看见南容国君正懒懒扶着额,歪坐在旁侧的椅上。

    而王座上,却坐着一个凤目无眉的男人,皮肤略松弛却透着光泽,嘴唇鲜红欲滴似刚喝了血,他就是南容国师鹤风慎,三天前,正式篡位。

    “有事出班来奏,无事……”阶下的太监还未说完,“昨晚,”鹤风慎开口打断了他,太监身子一凛,忙躬身不语。

    停顿片刻,鹤风慎扫过阶下百官,“在一个农家小院,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名飞羽卫死在了那里。”

    阶下寂静无声,裴林抬起头,虽隔着薄帐轻纱,眼神却盯住王座上的鹤风慎。

    “裴大将军,似乎有话想说?”鹤风慎起身,拂开了薄帐,走下台阶,走到了裴林的身边。

    裴林冷冷垂下眼帘,垂眼前扫了一眼薄帐里的南容国君。

    “让我猜猜,是谁有这么大胆,能动飞羽卫?”鹤风慎旁敲侧击,裴林无动于衷,站得笔直,依旧垂目。

    百官噤若寒蝉,一个个都快把下巴抵到了脖子,把头埋进去,越深越好,越深就越不会被怀疑。

    “朝堂之上,有人,想要谋反。”鹤风慎一字一句说道。

    停顿了半晌,他邪魅一笑,半转身看向薄帐内的南容皇帝,语气甚是不屑“南容嘉蔺,你可知昨日有飞羽卫发现皇城内有人通过信鸽和净玥灵地有书信往来,似在密谋,但查办此线索的飞羽卫直到夜半也未归,根据他留下的探寻记号,夜值飞羽卫便去搜寻,却在一农家小院里发现了两具尸骸,其中一具便是飞羽卫的人。”

    薄帐内并无回应。

    “你和裴将军真是好亲家呀。”鹤风慎睇了一眼裴林,话头转向裴林,“裴将军可知,这南容境地,有谁会有这么大的胆量?”

    官员中有人抬眼觑了觑裴林,又垂下了头去。

    裴林并不回答。

    鹤风慎笑了笑,说:“我让你们害怕到……要去求助一个万余年都不帮国事的神灵了吗?哈哈,哈哈,哈哈……”鹤风慎笑得鬼魅,“哎呀,可惜了,最后一根稻草,却靠不住啊。”

    裴林听他说完,内心毫无波澜,他心里其实明白,鹤风慎其实并没有他的任何把柄,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他在炸他,所以他依旧垂眼,昂首挺胸,站得笔直,不想去搭理此人。

    可是突然背部和膝盖像受刺般,站得笔直的人,就这么硬生生毫无征兆地跪了下去。大殿上“咚”的一声,让人闻声骨裂。

    裴林两手撑地,黄豆大的冷汗瞬时冒出,口中腥甜没能忍住大咳出了一口血。

    “哎呀,这旧伤还没好全呢,这下好了,又要长久都走不动路了。快来人,赐座!”

    太监们听到指令,只得手忙脚乱搬来椅子,放置在裴林旁边,裴林不动——此时也已经动弹不得了,膝盖跪着的地周,裂痕滋生,膝盖骨狠砸地面的那一瞬,好像碎裂了……

    汗一颗颗顺着额头、两鬓、鼻尖、下巴低落在地,裴林强忍着疼痛的喘息,尽量呼吸平稳。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裴大将军坐在椅子上。”

    命令一下,旁边畏手畏脑的太监们只能去搀扶。

    僵硬的身躯正受着膝盖骨裂的疼痛和背部的针钻,被人就这样硬生生地乱动着搀扶放在椅上,唇上咬出了一排血洞,却硬是没有吭一声。

    薄帐内的身影微动。

    “南容嘉蔺,你别急啊,听我说完,飞羽卫查询到的信笺输送密道,通往的是哪里你可知?哈哈,居然是一名裴将军身边已逝侍卫购买的别院。那侍卫叫什么来着?姓肖……名记吧……”

    裴林闭了闭眼,表情看不出来是痛苦还是别的什么,停顿了半晌,又吐出了一口血来。

    “鹤风慎!你个阉人!你你你、你上迫国君,下欺群臣,视百姓如草芥!你、你、你祸国殃民,残害忠良,你你你丧尽天良!国君和裴将军被你蛊害至此,南容国数在你手上迟早要尽,我这条老命,我我我我……我和你拼了!!!”

    百官最末端,怒气冲冲挺出一个发须灰白的老人,他指着凤目无眉的男子,用沙哑的声音怒斥,因为生气和恐惧,让这位饱读诗书一心为国却被一贬再贬的前太傅怒斥得语无伦次。他顶着瘦小身躯的脚步越来越快,还没跑到跟前,就早早伸出了双手做掐脖子的手势,像是要与鹤风慎同归于尽。

    裴林一直冷漠如冰、平展如纸的脸上突然皱起了眉,忍着剧痛伸手去拔袖中短刀,手一摸,拔了个空,裴林内心一凉……

    早在裴林动作之前,鹤风慎将一只不知从哪里抽出的短刀轻轻一置,那怒发冲冠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半百老人就这样被一刀戳心。

    那是他裴林的刀,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不得好死……”老人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巍巍指着鹤风慎,怒目圆睁,满嘴鲜血吞吐出最后一句话,当即送命。

    鹤风慎唇角半勾,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清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可惜了,本来还想重用他”随即眼神变得阴鸷,“来人。”

    一飞羽卫从暗中闪出,“属下在。”

    “把今日带裴林上殿的飞羽卫抓了,用那把短刀,凌迟处死。”

    “是!”

    “胆敢叛变,就是这样的下场。”鹤风慎冷笑着对裴林讲:“你的触角都深入我飞羽卫了,裴将军真是好能耐啊。可能苦头吃得不够多,胆子才会那么大。”

    鹤风慎伸出了手,一股黑气从掌中蹿出,突然薄帐后有了明显的动静,鹤风慎收了掌回望,薄帐被缓缓撩起,南容皇帝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眼神空洞,像呓语般喃喃“这皇位已经是你的了,何必滥杀无辜。”

    裴林大呼:“陛下!”

    南容嘉蔺步伐不稳,满面泪水,看着裴林哽咽道:“不要做无用功了,净玥灵地从不帮国事……”随后又转向鹤风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国师,不……国君,你也知净玥灵地从不相帮,就算裴将军有勾结谋反之心,也不会成功的,请国君……手下留情……”说完,南容嘉蔺将头磕了下去。

    裴林从小就看不惯南容嘉蔺,当他已经开始习武时,年纪相当的南容嘉蔺连剑都握不稳,整天文绉绉之乎者也,性格胆小怕事,但总归是一国未来的君主,生得漂亮,人也有种瓷娃娃般的贵气,可是眼下,哪里再有那个少年时披着狐裘站在裴府门外,笑问裴林“裴音姑娘在不在”的蹁跹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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