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枝心里浮起一阵凉意。
程延这笑声，令人发怵。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到男生跨腿骑到了机车上。
男生双脚撑地，手扶在把手上，看起来不急不躁，便透出点冷气。
鹿枝刚试探般向前，边听到男生清爽的嗓音：“上不上来？”
她向前走了几步，停下后，也挎腿坐到了他身后。
女生刚坐上时显得有些生硬，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因为座位有点高，她的脚碰不到底，因为心里隐隐的恐惧，使她忘记了矜持。
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拽着他的衬衫，不敢用力，怕被他发现。
程延不轻不重的出声：“别碰我。”
鹿枝：“……”
她松开手，两手扣在双腿上，才发现她的腿在暗暗的发抖。
既然都坐上来了，总不能怂的再退下去。
顿了下，似是在试探的问，“你开的快吗？”
她听到他拧动车钥匙的声音，周边便发出机车专有的声响，少年含糊的声音卷着风声，传入她的耳里。
“怕了？”
鹿枝不再说话。
她莫名有种上了贼船的恐惧感。
机车一声隆隆的响，程延转动车把手，机车便如飓风般冲得出去。
由于惯性，鹿枝的身体猛的向后仰，本能的去抓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个拐弯，她撞在程延结实的后背上。
大概是厌恶她的碰触，他很不耐烦的出声，“别碰我，把手拿开。”
但是戴着头盔的鹿枝除了隐隐的还能听到点风声，其他的像是完全屏蔽了般，传不到她耳朵里。
她知道眼前的男生现在有多么的烦躁。
但是无论如何，她这一次冒险也算是有点回报。
以后就算碰不到，也不留有遗憾。
他们也算是近距离接触了一把。
在这样的环境和情形中，这样想似乎有些变态。
她很快止住想头。
她四处欣赏着风景。
因为车速很快，周围的景物和建筑物浑然一体快速从她眼前闪去，她有那么一瞬被这景色所震撼。
讲真的，她胆不小，过山车和海盗船她都玩过，甚至觉得刺激。
这点速度激情吓不了她一点。
不过，第一次坐除了鹿鸣以外男生的车，多少有点不适应和不自在。
她就这样一直欣赏，到机车停在一家超市门口。
她摸索着下车，不知道是不是坐车坐的有点晕，再加上车坐高，她一开始踩空差点摔倒掉下去。
在看到她站稳以后，男生才缓缓的从车上下来。
当她反应过来后，一个特别炸裂的想法在她脑海里蹦开。
这是哪，她也没有告诉过他她家在哪里。
大脑短路忘记了。
所以这里是......
她四处打量了一番，是个很陌生的小巷，只有五颜六色的霓彩灯在这个夜晚显出几分亮色。
当她反应过来，男生已经走到超市门口掀开卷门帘进去了。
她在外边站着，风打在身上很冷，但却有种难以言语的感觉。
她打量着四周，周围黑漆漆，有几颗枯掉了的树，树枝被风吹的东倒西歪，好像随时都要断掉。
天空一片漆黑，带着一股死亡的凝视感，皎洁的明月如天使般定格在黯淡里，和枯树交映，痕迹透过路灯洒在地面上，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只有她一个人，有种独居一个世界的感觉。
她不喜孤独，却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
如果不是手机没电关机，她很想记录下这独属于她一人浪漫的奇妙一刻。
她听着男生机车发出的声响，独自站在路边。
她很踌躇的想着怎么应付临近的开学考试。
数学成绩老是给她拖后腿，这次的考试安排却很不幸的将数学放在了第一位。
她感觉她已经冻僵了。
卷帘门被掀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鹿枝转头看去。
男生穿着一身黑，可露出的脖颈和脸庞却白的格外显眼。
朝她走来时是晃眼的银项链，在黑暗中暗暗反着光。
定格在她面前，她平视刚好看到他的脖颈，因为距离挺近，她觉得抬头看他很怪。
男生沙哑着嗓出声：“眼往哪看？”
她顿了顿，尴尬的移开眼。
两人都没出声。
过了会，她扫了一眼程延手里的东西，张口问他：“你买了烟？”
男生移步走过，漫不经心的落下一句。
“少管闲事。”
过了会儿，他回头补充了句，“今天被我吓到了，以后离我远点，别再来招惹我。”
少女盯着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传入耳朵里，“我不会送你回家，就带到这了。”
……
鹿枝愣了愣，没等反应过来，男生已经跨上机车冲的很远。
她四处摸索着，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了一辆出租车。
她上了车，付费后就靠在车窗观看风景。
明明和刚才坐在机车上看到的景色相同，为何此时的景却并不美。
也许是因为少了些关键。
冷漠的少年，呼啸而过的风声，打在身上的冷。
从后视镜看，司机是一个面相很和蔼的大叔，看到女孩穿的单薄，善意的提醒道。
“小姑娘现在秋末了，天气很冷，你穿这么点儿，要冻感冒喽！”
或许不是本地人，说话的时候带点口音，显得有趣又亲切。
鹿枝回复道：“知道，谢谢叔叔。”
“现在的年轻人啊，只要风度不要温度，还一个个的火力这么大，不感冒！”
少女因为开心胸腔微颤，发出笑声。
她笑声是好听的，如冬日的一阵暖阳，予人温暖。
两人在暖烘烘的暖气下，一说一应地聊着天。
聊着聊着，竟了解到他的女儿和她在一个学校。
十三中，是小县城里最好的私立高中，里面大多是家境优越和成绩很突出的两类。
在初中里成绩很优异会被提前选拔至十三中免学费念高中。
司机女儿就属于这一类。
提到女儿，司机满脸洋溢着自豪。
而鹿枝也在这一类里，她虽然数学成绩拖后腿，但是英语和语文几乎保持在年级名列前茅的位置。
数学不好，理综却很突出。
因为十三中分班制实施比较早 ，在放假期前便通知开学考试是选组合分班的标准。
而所谓的开学考试，实际上已经临近开学快满月了。
她有意愿选择理综，也格外喜欢物理和化学。
所以这一次数学成绩至关重要。
到家后，和司机告别后下车。
她一路摸黑回到家，推门进屋时，只有鹿鸣敲键盘的游戏声。
“去哪鬼混了？”
鹿枝无语：“是正经事。”
鹿鸣一听来了兴致，接了话茬：“吆，来给哥聊聊，是什么正经事。”
鹿枝将包放在玄关处的茶几上，换了拖鞋往里走。
鹿枝没给他什么好语气，悻悻得答了句，“要你管。”
鹿鸣继续敲着键盘，啧啧了两声，嘴里不禁嘟囔了声，“死丫头。”
眼看着开学的日子日渐逼近，但是她的数学倒是没什么起色，上的数学补习班老师讲课风格很不着调，鹿枝不是很适应。
她垂下眼睑，略微收敛的看了眼旁边的亲哥。
良久，才淡淡道，“哥，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的家教吗。”
一开始鹿鸣没理她，小姑娘以为是刚才的态度让他不太满意，便有点犹豫要不要再次开口。
鹿鸣大她三岁，从小到大，两人吵吵闹闹，但是他还真没对她动过真格凶过她。
但鹿枝不知道的是，他只是趁她出神的时候把耳机带上在听歌，再叫上她声音不大，压根就没听到。
整个屋子寂静无声，漆黑一片只有鹿鸣电脑发出的微弱光线打在脸上。
鹿枝走到他电脑桌前，这时他还在专注认真地玩游戏。
鹿枝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花边领短袖，再加上松软的黑发，皮肤细腻光滑，在黑夜里也好似白的发光，头上带着一个米白色小熊的发夹，和她肤色映衬着。
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压根没关注外面发生了什么，黑灯瞎火的，桌前突然出现一个这样的鹿枝，在盯着他，挺吓人的。
以至于鹿鸣看到她时那一瞬鼠标差点飞出去。
鹿枝被他突如其来的尖叫也惊了一跳。
鹿鸣没好气的把耳机拽下来，很是愤怒，“鹿枝，要死你，大半夜闹鬼啊？”
鹿枝懵圈地看着他，鹿鸣把电脑开关直接拔了，门一推进了卫生间，“怦”一声摔上了。
鹿枝不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火气，她又没有骂他也没有凶他。
在原地征愣了一会儿，随后回了房间。
旭日东升，初阳之下的街区，整个槐阳路罩上一丝暖意。
气温回升，已过初秋，但天气还是夹杂着燥热。
鹿枝稍微捯饬了自己，瞥了一眼床头柜桌边的闹钟。
七点零六分。
她穿上拖鞋，推开门从卧室出来，到客厅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灌。
清凉润过干燥的嗓子，让她困意锐减。
她往厨房瞥一眼，林雅媚正在忙活。
似是听到动静，她侧身出声，“枝枝醒了。”
鹿枝应了一声，开口询问：“哥哥还在家吗？”
林雅媚笑两声，继续舞动着手里的早饭：“难得还提一嘴你哥，他呀，也不知道要干嘛，一大早就出去了。”
鹿枝应了声，又想起昨晚哥哥愤怒的模样，便又打算开口，林雅媚的声音伴随着空气炸锅加热完毕的声响一起进入她的耳朵。
“还有，前两天他和我商量来着，过两天你哥想搬出去住，和舍友合租。”
“大三啦，也许是良心发现，想好好修课了，毕业了也好找一个好的工作。”
听到哥哥要搬走，鹿枝顿住，犹豫着开口：“那他以后是不是就常不在家了。”
“是啊，但是没关系，你爸爸前两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工作调度，国庆节回来可能就不走了，在国内待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一家人也可算是能团聚。”
鹿枝情绪低落：“可是哥哥走了的话，也不算团聚。”
林雅媚从厨房出来，从女孩旁边的箱子里拿起一包新的盐，并顺手摸了摸她的头：“笨蛋，到时候我可以喊你哥回来呀，四个人不还是会团聚嘛。”
鹿枝点点头。
一直感觉有事情要问她，但是小姑娘怎么都想不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饭吃到一半,她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
抬首看了一眼林雅媚，这才开口：“妈，我想借这段时间补补数学，分班的考试，我想再拔拔尖，能够稳进实验班。”
顿了顿，她继续道：“实验班的进度快一些，学习氛围也好，我在那里上课效率也会更高。”
“能够更有希望上江大。”
林雅媚没怎么犹豫，就一口应了下来：“好，只要是有利于你学习的，那妈妈就支持你。”
鹿枝心里乐开了花。
因为她觉得家里的开销已经够大了，再加一笔数学辅导班的课程，无非是雪上加霜，加重家里的负担。
所以开口的时候有一点负罪感和愧疚感。
林雅媚开口道：“想好在哪里上辅导班了吗？”
鹿枝沉下心道：“暑假里上的那个辅导班老师的讲课风格我不太适应，效果就不是很好。”
“我最近有咨询过我的朋友，他们说提升数学成绩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对一咨询。”
大家都知道一对一辅导的价钱很贵，但是林雅媚并没有纠结，而是缓缓开口：“行，我听说。我同事那边有认识一个朋友的儿子有数学辅导专门的课程，是研究生毕业，资历学识都很深。”
“有空的话，妈妈帮你问一下，尽快就给你答复。”
鹿枝笑道：“谢谢妈妈。”
小姑娘笑起来很乖，伴随着柔软的腔调，像夏天里的冰激凌一样，融化在林雅媚的瞳孔和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