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中到了六月校园里到处挂上为高三加油的横幅，鲜红的颜色很是显眼。不过今年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大门进来最引人注意的横幅不知道咋就掉了下来，落在水沟里，搞得高三的学生心态都不好了一下。

    有一说一，今年天气确实不怎么好，最近连下了小半个月的雨。仙林镇一年到头没几棵树会落叶，因为这场雨下得马路边的香樟树都缺氧枯死好几棵，落叶掉了一地，用脚踢几下哗哗响。

    天晴后，就能看到某个路边有停有一辆大卡车，几个工人围在一起换上新树，新树上挂着嫩绿的小树叶，风中徐徐摇曳。

    又过了几天天气就开始燥热，夏天对于少年是特殊的，无处躲藏的炽热和到处上演的分分合合。

    相遇在夏天，夏天高远短暂，晦暗的夜晚里纺织娘轻唱着离歌。

    高考前两天他们就放假了，八中虽然仅作为高考的备用考场，但却和隔壁作为考场的五中一起放假的。放假那天江天祈没那么早回家，而是先留下来和刘卿扬打了一会儿羽毛球。刘卿扬住在落秋县县城，回家的班车是挤不上去了，只能等晚一点母亲来接他回家。

    两人到小卖部买了两颗羽毛球，借了球拍就兴冲冲地跑到操场，生怕位置被人抢了。八中面积不大，唯一一个体育馆基本上是关闭的，要打羽毛球只能跑到主席台上面打，不然在空地上打的话风能吹到你崩溃。

    还好放假了其他人都一门心思地往家里飘，偌大的操场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两人简单拉伸了一下就开始打球了。他们没有多热爱羽毛球，甚至连业余的都算不上，打球动作完全没有美感，主打一个尽兴。

    江天祈身体容易出汗，打了没一会儿就停下擦汗了，也不管刘卿扬在另一边笑他肾虚。

    “咦——”他正弯着腰在书包里找纸，忽然听到旁边刘卿扬的声音。

    “咋啦？”江天祈下意识问了一句，一边抬起头，目光停留在操场跑道上的两个女生身上。

    主席台下面的柯锦煌和朋友柯筱梦站在褪了颜色的跑道上看着他们，双方都是愣了愣，想不到居然还会有人会来操场打羽毛球。柯锦煌拘谨地转了转球拍，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台上的少年明显没那么多想法，稍微抬手挥了挥，算是打了招呼。

    柯锦煌松了口气也挥手示意，旁边的柯筱梦看到这一幕眼睛亮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打量起了江天祈。江天祈不知道自己在某个人脑海里被打了分，出于礼貌朝柯锦煌问：“你也来打羽毛球吗？”

    “嗯嗯，就没想到你也会来打。”柯锦煌没注意到闺蜜的异常，看着上面的江天祈回答道。

    刘卿扬眉头扬了一下，认出了下面的女生。柯锦煌长得很好辨别，那张小圆脸非常容易让人记住，外加白皙的皮肤和清澈的杏眼，想忘记都难。而且柯锦煌经常趁着下课时间会来七班找朋友玩，一来一去刘卿扬当然记得。不过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柯锦煌旁边女生的反应，明显激动了一下。校园里有这么一条定律，凡是两个女生走在路上莫名激动起来，七步之内必有其中一个女生喜欢的人。虽然柯筱梦的反应不大，但还是挺明显的。

    想到这里他就厚着脸皮朝柯锦煌喊道：“美女，要不要一起来打球啊”

    这一个搞得另外三个人都诧异了一下，江天祈狐疑地看了刘卿扬一眼，没有说什么，倒是柯筱梦反应过来推着柯锦煌就要同意，柯锦煌呦不过她只好在江天祈的目光下走了上去。

    一时间很是尴尬，不知道要干什么，几人站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江天祈才开口问他们要不就两两男女对打，也没有什么好的提议几人就草草决定了。几人站开就开始了，由于对面是女孩子，江天祈和刘卿扬都施展不开手脚，好几次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打了几回合下来双方都发现对面实力好像不怎么样，都打得很奇怪。

    柯筱梦身体孱弱，打不了几回合就蹲下休息了，柯锦煌也是出了一层薄汗，微喘着气在旁边照看着她。江天祈正蹲在主席台的边缘看着远方发呆，刘卿扬凑了上来，刚想问些什么柯锦煌也走了过来。

    “那个江天祈，我先去买点水。”柯锦煌说，还指了指操场旁边的小卖部。

    江天祈看了她一眼，说：“我们一起去吧。”

    说完就直接从主席台跳下去，刚和柯锦煌走两步发觉刘卿扬没跟上来，回头问：“你丫咋不走？”

    刘卿扬一脸“□□”，说：“你们去就行，记得帮我带瓶矿泉水。”

    江天祈看出了兄弟意味深长的笑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转头和柯锦煌向小卖部走去。小卖部不远，来回一趟不过一两百米。江天祈总觉得气氛莫名奇怪，一直沉默不言，走了一段路柯锦煌才找到话题，缓缓开口问了刘卿扬的名字。

    “他叫刘卿扬，七班的，”江天祈回答，又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名字，索性补充道：“你叫他‘老六’就可以了。”

    “老六？”女孩满脸疑惑，说：“这是外号吧，有什么含义吗？”

    “含义吗？”江天祈自己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高一上来他便这么称呼对方了，男生之间都熟悉得比较快，以至于他都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记得之前几次有人问，他都是抢先用几个离谱的原因回答的，至于本人的回答都不太注意。

    直到后来他们都上大学了，江天祈在一次闲聊中望了一眼窗外，突然想起这件事就问了，那时刘卿扬给的回答是高一宿舍分到了六号床，感觉电话那头还是不相信就开玩笑说：“那就是六块腹肌了。”

    ……

    见男生好像也不知道，柯锦煌没再多问，到了小卖铺拿了两瓶饮料，等了一会儿江天祈，本想着帮后者买单的，那人却掏出手机扫了二维码连同她那一份一起付了。柯锦煌不好意思接受，将原本拿在手中的钱塞给江天祈，男生没接，让她自己收好。柯锦煌没办法，只能收好钱，默默记在心里。

    两人回去后，柯筱梦都快渴死了，接过水就仰头大喝，喝完就问柯锦煌咋回来得这么慢，其实她是看得到他们那边发生什么的，只是故意问问想观察柯锦煌的反应。

    没想到闺蜜会问，她吞吞吐吐地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下，说完还没意识到把自己的心思已经暴露了。柯筱梦朝她挑了挑眉，对上柯锦煌的不明所以也无奈，鉴于有相关人在旁边就没说出来。

    休息完后他们又打了二十几分钟，女生也没力气打了，收拾完东西就告别离开了。柯筱梦看着柯锦煌一脸不舍地朝着江天祈挥手说再见心里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等她们走出操场后柯筱梦开始把话题有意无意地往江天祈身上转，起初柯锦煌还没注意到，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了。

    她们在校门口找到各自的自行车，跨了上去并排骑着，行了一段路，柯筱梦装作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那个男生好像长得还可以啊。”

    柯锦煌知道她说的是谁，还是装傻问：“哪个男生啊？”

    “就刚才和你一起去买水的那个啊。”

    “还行吧，”柯锦煌摁下内心所有的悸动，打趣说：“怎么，你喜欢？”

    话音落下，柯筱梦不免侧头看了闺蜜一眼。

    天色偏暗，晚风盖过窣窣。

    少女的所有的心意都藏在眼睛里，柯筱梦还是看出了许多，突然就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初中的时候，柯锦煌就因为类似的问题出过事，她没见过柯锦煌这个模样，一时间开心忘了分寸。回过头来急忙解释，确认柯锦煌没问题了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操场男孩们打到很晚，两人一直在等对方受不了叫结束，谁也不服谁。期间刘卿扬问过关于柯锦煌的事，江天祈本就不知道多少，也就一一回答了。到后面天色暗了下来，刘卿扬的老人机响了，知道是家长来学校接他来了，东西收拾完就走了。江天祈望了望寂静的周围，又绕着跑道走了一圈才离开。

    出了校门口见有摆摊的，看了看就打包了一碗四果汤回去，天色黯淡，还有许多学生在路上走着，等着下一趟公交车，见到江天祈骑着自行车过来不过是看了一眼便继续盯着远方驶来的公交车。

    仙林镇到县城只有一路201公交车，车到路边一停人群便涌了上去，直接满载，剩下的人只好继续往前走，为了下次更早一点上车。江天祈内心除了唏嘘还是唏嘘，真心可怜他们。每次学校放假都会调来好几辆公交车，但还是远远不够，剩下这些人估计还要再很久才能到家。

    到家了把四果汤扔进冰箱放着后随便摸点面饼、青菜和肉丸就成了一碗面汤，味道有点清淡，不过还行。吃饱后实在没有什么事干，在家里看了一圈，发现自己的白色书包有点脏了，想着这几天不用上学就洗一下，抽出侧兜的雨伞，一个东西掉了下来。

    他蹲下捡起，是一张十块钱，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放的了，随手就丢在桌上。

    后来风一吹，荡起，坠落，到了无人在意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