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上一秒颜开朗的心里还是惊涛骇浪，那谭熠话出口的这一秒，她的思绪就如海啸来临前海水急剧退回后的海滩一般一片死寂了。
“谈……恋爱？你和我？怎么可能。”否定的话本能地脱口而出。
“你还记得以前的……？”
“当然不是！”
颜开朗假装捂上头。
“我的意思是，你看你一个拿了影帝的大明星，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生，想也知道不可能嘛。”
“哦，那只是你以为的不可能。”
话音刚落，谭熠突然俯身凑近。
颜开朗这才注意到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熟悉的黑色卡包。
而纤长的手指这头，是一张已然泛黄的纸条。
看着还有些眼熟……
随着叠好的纸一层一层被打开，她的少女心事跃然纸上。
——H～提前祝你圣诞快乐～：）教室里实在太冷啦，所以我的字都变丑了555。
对啦，今天我们班的圣诞活动，我居然抽中了圣诞老人的身份哎，很神奇吧？
咳咳，既然命运这么安排，那本圣诞老人就一起满足你三个圣诞愿望吧。
所以……
说出你的愿望吧。我一定会帮你实现哒哈哈哈。
落款：颜颜颜开朗
“哇！真的是我的字哎。”别的都能作假，可自己这十几年不变的字迹总不能不认吧。
颜开朗硬着头皮：“这纸条好像应该是我写的没错，不过谭熠，TY，但纸条是写给这位H的？”
“嗯，我高中英文名就叫H。”
好家伙，对面这胡诌起来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想当初刚开始传纸条的时候他就问过为什么叫他H，只是自己从来没好意思回答过。
奈何现在扮起了失忆，总不能理直气壮质疑他吧。
“喔……那就当我这纸条是写给你的吧。”
应承下来之后，颜开朗才后知后觉，谭熠居然把她的纸条收藏了这么些年？
“可这也不能证明我们谈过恋爱啊，你有什么理由要骗我呢？”
“是啊，请问颜小姐，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呢？”谭熠从她手里拿回纸条，目光灼灼。
糟糕，一句不慎，完败。
“那……我可能真的不小心全忘光了，谭影帝。”
认栽。
“忘了没关系，你知道有这事就好。”
此时此刻颜开朗甚至都要开始怀疑自己了。
谭熠明明就不是会信口雌黄的人啊，更何况，他不是应该最讨厌被人缠上吗？
那他现下的举动又说明了什么呢？
还是说，他对我……
“第一个圣诞愿望。”
谭熠的声音缓缓传来，适时打断了颜开朗发散的思路。
“哈？”
“第一个愿望：请你配合我做个友情客串。”
“哈？”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原来之所以胡诌一通，是因为有所图。
她喜欢胡思乱想的脑袋瓜里，甚至已经飘起这样的字幕：请分析女主人公两次“哈？”所代表的不同含义。
“你自己答应过的事，不会拒绝我吧？”
声音变得更轻柔，却带了一丝紧张的意味。
颜开朗觉得自己被拿捏了。
她不想“颜开朗”这三个字被贴上不诚信的标签；
她不能推翻自己失忆的设定；
她不愿拒绝满眼期待的、久别重逢的、她曾经最喜欢的谭熠。
“我……”
“剧本在这儿，戏份不多，你的台词就更少了，所以不用怕。”话说着，薄薄两页A4纸已经被递过来了。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显然是谭熠自己的剧本。
上面写满了她熟悉的字体。
一段段的人物心理分析和动机以及对对方心理的揣摩都被满满当当塞进各处空白。
以一名擅长文科的理科生从阅读理解的角度出发，谭熠对于人物的认知还是很到位的，怪不得出道才没两年就已经拿下了影帝。
而她的台词确实很少。
在这个简单的“男女主吵架，女主口不择言提起男主初恋，画面拉回男主与初恋最后告别”的场景里，她作为病入膏肓的男主初恋，唯二的台词是：
——阿诺，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忘了我。
——阿诺，我舍不得你，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健康的女生，到时候我就允许你把我忘了。
看了两遍颜开朗就记得差不多了，可是谭熠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因为剧本的最后，简简单单写着：
吴依伤心，周诺吻住吴依。
吴依去世。
周诺痛哭。
所以，明天她居然还有一场吻戏？
这短短的一天信息量真是太大了。
还是没等到谭熠开口。
颜开朗偷偷瞥了他好几眼，见他还是不开口，只能轻咳一声：“剧本我基本上熟悉了，明天我会尽力的。”
“躺尸那样就行了对吧？”
一个出场不到十分钟，其中九分钟都是谭熠背景板的小龙套，应该是没人会对她有什么演技要求的吧？
“不行，我对工作没那么敷衍。”
“啊？”不是吧，她这是接下了一个多么烫手的山芋啊。
而且……看着即将挂完的吊瓶，颜开朗只觉得越来越想上厕所。
尽管这是单间，可是让她在和谭熠只隔着一扇门的卫生间……不敢想不敢想，还是继续憋着吧，就是不知道还要憋多久啊……
正想着，谭熠却突然起身走向门外：“你的吊瓶快挂完了，我去叫护士。”
“这儿不是有……”铃字还没出口，颜开朗突然反应过来，这正是一个上厕所的好时机啊。
谭熠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她就顾不得头疼地飞速拎起那最后一袋吊瓶冲进厕所。
做贼似的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生怕下一秒谭熠就出现在门口。
好在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或许是出去透了个气，或许是有事处理，总之，等到颜开朗躺回床上、拔掉针头、甚至定定心心看了会手机消息之后，谭熠才敲门进来。
“明天可能天不亮就要开始拍摄。你的身体可以吗？”
“嗯，现在才四点多，一会儿我晚上早点睡就行。”嘴上勤勤恳恳，颜开朗心里想的却是“早死早超生”。
“那我们现在先过一遍台词吧。”说话间，谭熠已经走到颜开朗床边坐下，开始念台词。
“依依，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就这？影帝的演技？不敷衍的工作态度？
看着对面冷冰冰扑克脸毫无波澜念着台词的谭熠，颜开朗陷入了沉思。
“依依。”
搂在怀里的剧情也没有。
看来谭熠说的过一遍真就只是流程上过一遍啊。
颜开朗对着剧本最后一幕的紧张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她索性也念课文似的说完了自己的台词。
“好啦，过完啦，那……”
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
颜开朗在宕机的状态下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眼神向下——
那是谭熠的唇，贴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