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乾并没注意到卫乘风的不对劲，他收回拳头，卫乘风见状，也将手插回口袋。

    吴乾开口问道：“那如果真的被开除巡捕房，你打算去做什么？”

    卫乘风想起前世即将发生的事情道：“狱警。”

    “狱警？”吴乾有些疑惑，“虹口第一监狱？”

    卫乘风点点头道：“我当过巡捕，也有一定的办案经验，应聘狱警难度会小很多，而且虹口第一监狱隶属北洋政府，跟洋人关系不大，只要应聘成功热曼一时半会儿不能动我。也算是找了个临时的保护伞吧。”

    “可是我听说虹口第一监狱情况很复杂，你行不行啊？”吴乾问道。

    卫乘风笑笑，心道，怕什么？反正你也会去的。

    两人走到巡捕房附近，吴乾还想再往前走一段，卫乘风却先一步站定，看着吴乾，虽没说话，眼神却已经表明了一切。

    吴乾没想到他这么快下逐客令，呆愣了片刻，抬手在卫乘风胸口锤了一下，笑骂道：“见色忘义的家伙。”他转身看向不远处巡捕房门口等的百无聊赖的尹霜雪，再看一眼身边专注看着她的自家兄弟，开口道，“虽然这神婆来历不明，但是对你却真的很好。”

    “我知道。”卫乘风点头，因为他于她，是这世上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人。光这一点，就已经让他十分欢愉了。

    “那就别过错她。”吴乾说道。

    卫乘风却陷入了片刻的迷惘，她是活了五百多年的灵，未来，她可能也会有更长的生命，他一生，于她不过沧海一粟，他一个普通人，真的能留住她么？

    吴乾不明所以的看过去，卫乘风却转移话题道：“你是准备让我送你回去么？”

    “那不没完了？”吴乾笑道，“别管我啦，想想怎么跟你的尹霜雪解释吧！”

    “哼，”卫乘风轻哼一声道，“你以为她是贺红衣嘛？”

    “你说什么？”吴乾仿佛被踩了尾巴立刻跳起来，“我告诉你不要胡说八道啊！”

    卫乘风见他那样子笑道：“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比我清楚，走啦！”

    吴乾看着卫乘风离开，挠挠头转身便也离开了，只是嘴里咕哝着谁也听不清的话。

    ---

    尹霜雪站在巡捕房门口，踢踢踏踏这脚边碎石，她半个小时之前就来了，可是巡捕房的巡警陆陆续续的出来，却唯独没看见过卫乘风出来，期间李鹿过来烦了她好几次，她差点就在巡捕房门口动手了。

    “等很久了吧？”卫乘风踱步过来，说道。

    尹霜雪抬头，瞪了卫乘风一眼，转身便走。卫乘风知道她是等得太久着急了，便上前几步，拽住她。

    尹霜雪虽然停下了脚步，却依旧执拗的不想回头。卫乘风莞尔，拽过她认真道：“刚才有了点突发情况，我不是故意的。”

    尹霜雪不情不愿的撇嘴，却又拿他没什么办法，只能执拗着不看他。

    “那我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卫乘风诱哄道。

    尹霜雪脸色略有动摇，却还是强忍着不搭理他。

    “哎，可惜了，我听说有一家非常好吃的梨膏糖来着……”卫乘风双手插进口袋，满脸遗憾，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注意这尹霜雪的表情，见她神色略有迟疑，不由暗笑，继续道，“我还知道那家梨膏糖旁边，有一家味道非常不错的面馆，就是不知道，我们的尹小姐肯不肯赏脸呢？”卫乘风说着伸出一只手，非常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尹霜雪压下眼角眉梢上的喜色，矜持的伸出手搭在卫乘风的手上，嘴上却说：“先说好，我这可不是原谅你了！”

    “是，小的知道，尹大姑奶奶，请吧？”卫乘风捏住她的小手，由着她耍小性子，引着她向前走。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巡街这样晚？”尹霜雪上下打量着卫乘风，见他并没有受伤，安心了不少开口问道。

    “白毛遇到了点麻烦，不过没关系，都已经解决了。”卫乘风轻描淡写的说道，“就在前面了，我们快走吧！”

    “哦，好。”尹霜雪轻易地被带开了思路，跟着卫乘风做到小摊前。两人点了两碗面条，卫乘风又去旁边买了些梨膏糖投喂自家小吃货。尹霜雪捻起一块，放到嘴里，味蕾间瞬间充斥着淡淡的甜味，不由得两只眼睛眯成了月牙，又满足又开心。

    热腾腾的素面端上桌，卫乘风却并没有立刻动筷子，他看看这熟悉的街巷，又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心中无比安心。

    “你怎么了？怎么觉得你今天奇奇怪怪的？”尹霜雪见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没什么。”卫乘风笑笑，“就是觉得，有些事情想要改变其实没有那么难。”今天，他救下了白毛，是不是说，他也能救很多人呢？或许，他不该像阿奶曾经告诫他的那样，万事躲起来，合该勇敢面对才是。

    “我攒了些钱，过段时间想带阿奶去外地治病，你觉得呢？”卫乘风很难说明自己的那些传奇经历，只能隐晦的同尹霜雪说，他嘴角的笑抑制不住，“我听说这个世界很大，没准儿阿奶的病，在这里是大病，在其他地方确很容易治的。”

    “嗯，”尹霜雪在他热切的注视下，点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切看似死局之下，都留有一线生机，只要你去寻找，总会找到的。”

    只是太难了，就算是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大夫，都也太难了。天机能转，可如何转，谁也说不清。阿奶的生机已经自愿献祭给了她，从她以血为祭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已经无可避免了。

    可他的笑太热忱，她不敢告诉他，只能低着头，沉默的吃着碗里的东西。

    前路再难，总要试试是，连这点希望都不留给他，才是残忍。

    卫乘风没有注意到尹霜雪的不自然，他依旧对未来，充满着期望。

    这是老天爷赐给他的新生吧？

    这一次，他遇到了对的人，保护了身边的人，也许还能挽留下失去的人。

    月间街巷，少年的期待与少女的沉默对比鲜明，为他们系上了一个打不开的锁扣，一旦触碰便会鲜血淋漓，不论她，亦或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