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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月下沽浊酒 穿庭作飞花

    “为何?”

    “舵主说要在寒山寺的地位上渐一座分舵,以此,制约凌泱阁,而今从北到南已经有了七八个分舵了,舵主还说,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见到颜卿,呃,颜公子,就,就格杀勿论。”杨兴桦颤颤巍巍说完了话,生怕颜卿一个不高兴动动手指就把自己给弄死了,不过颜卿可没那功夫,他在一旁脸色变了又变,此刻正阴着脸沉思,也没空搭理包拯投来的关切眼神。

    等到包拯问起文若晴时,杨兴桦的目光刹那间冷了下来。

    “文若晴?哼,她活该!嫁谁不好偏偏就喜欢沈仲宣?只要是和沈家有关的人,都得死!”

    全场沉默了片刻,杨兴桦又忿忿说道:“若不是沈灏(沈仲宣之父),我父母不会活活饿死,小妹也不至于被买入青楼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而我,也不用加入什么血衣门,左使?谁稀罕呀,说到底还不是个草寇!”

    这几句话,包拯是听得一头雾水,在场几人,包括沈仲宣也不明所以,唯有公孙策心知肚明,他赶紧翻出卷宗递到案边,“大人,此事县案有所记载,原是二十年前大旱,因附近驻军哗变引起哄抢米粮而致,杨兴桦父母的死纯属意外。”包拯接过卷宗细看,惊堂木响起时,包拯心中五味陈杂。

    “杨兴桦,你父母的死于沈灏并无瓜葛。”

    “无关?包大人,若不是他仗着有万贯家财发什么救济粮,会发生这样的事吗?我就是要他死,和他有关的都死,为我爹娘报仇!”

    “照你这么说,扶贫济困也有错?试曾想,倘若沈灏没有散财,没有发救济粮,当年那场灾祸,死得就不是一人两人了。唉……”

    包拯重重叹了口气,狠狠拍下惊堂木,“杨兴桦杀人纵火,拐卖人口,已是罪无可恕,本府判你铡刀执行,来人呐,狗头铡伺候!”

    随着一声令下,杨兴桦也永远闭上了眼睛,可临死前他依旧是怒目圆睁,殊不知错在何处,而老鸨被打了几棍竟熬不过,重伤而亡,藏春阁也被查封了,藏春阁的莺莺燕燕也都飞入了寻常百姓家。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此间事了,包拯也明白了刘彦霆上任是襄阳王爷授意,自己不便多问,便着人打点行囊,不日就将动身回京。柳依依母女二人讨回了房契地契,变卖后在城南开了一家绣庄,之前被掳走的人中有家的回家,无家可归的都到了柳依依的绣庄,七八个姑娘把绣庄打理得井井有条,开张这几日,生意好得不得了,而沈仲宣,自从知道文若晴的死讯后,一直浑浑噩噩,借酒浇愁,包拯实在是于心不忍,踱步来到他的门前,见房中灯下饮酒的身影,包拯捻须,在门外念起了杜甫的《将赴荆南寄别李剑州》:

    使君高义驱今古,寥落三年坐剑州。

    但见文翁能化俗,焉知李广未封侯。

    路经滟滪双蓬鬓,天入沧浪一钓舟。

    戎马相逢更何日?春风回首仲宣楼。

    房中的人动作顿了顿,沈仲宣缓缓起身,东汉末年的王桀抑郁不得志,常于襄阳的书作诗,一腔愤懑化为《登楼赋》,而后才建了仲宣楼以念王桀。父亲向来仰慕建安七子,而王桀作为七子之首起文采学识都是自己可望不可即的,父亲为自己取名“仲宣”,就是希望自己能够修得建安风骨,可如今自己为了若晴这般堕落,如何对得起父亲的一番苦心?

    一曲吟罢之后,房门被打开,沈仲宣对着包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多谢大人指点,仲宣犹如醍醐灌顶,仲宣拜谢大人!”

    二人在屋檐下交谈甚欢,殊不知屋顶上也有两人在对月轻吟,见包拯回了房,仲宣房中也灭了灯,房子上的两人交谈的声音才略微大些。

    “难得此行能与颜兄相识,就是可惜没有酒啊!”

    “是啊,难得今夜月色如初,就是少了酒。”

    “你们两个呀,皆是纸上谈兵、坐而论道之辈!”

    话音刚落,转角处一抹蓝色身影闪过,不用说房上的二人都知道是展昭来了。展昭帮公孙策理了卷宗,安排好明日的行程,这才闲了下来,沐浴更衣后提上托人买来的酒漫步走到院中,只见他将手中的酒提到头顶,对着屋顶上的两人晃了晃,“陈年花雕,还不快下来!”

    颜卿和白玉堂一前一后从房顶跃下,白玉堂刚站稳脚就忙抢过展昭手中的酒,笑道:“难得猫大人做东,白爷爷怎好驳了你的面子?”说着还不忘揭开封印闻了闻,这一闻只把他乐得眉开眼笑,“猫儿,果然是好酒啊!哈哈,我先尝一口,啊?”就在白玉堂仰头准备“尝”一口时,却被颜卿拦下,“白兄,就这么喝呀?那如此好酒岂非做了牛饮?”白玉堂一顿,那该怎么喝呀!

    “飞花令!”

    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可这飞花令从谁开始呢?当然是供酒商展大人喽。也不知展昭从哪摸出三只酒盅,白玉堂一一满上后,展昭摩挲着杯壁,眼睛却是看向了颜卿,丹唇微启,念了杜甫的《客至》,“花径不曾缘客扫。”颜卿随即接过:“落花时节又逢君。”念的竟也是杜甫的诗,而他的目光也时不时瞟向了展昭。白玉堂听了两人的诗,摇了摇头说道:“白爷爷可不喜欢这忧国忧民的诗圣,听好了,我接诗魔的《琵琶行》,‘春江花朝秋月夜’!”

    转而又到了展昭,“人面桃花相映红。”颜卿丝毫不顿,紧接到:“不知近水花先发。”白玉堂反应也极快,“千树万树梨花开。”展昭收尾一句:“一日看尽长安花!”

    一轮下来竟是胜负未分,也罢,三人一起端起酒杯,均是一饮而尽。就在第二轮开始时,白玉堂忽的言道:“咱们别老是接‘花’呀,换换呗,不如以‘酒’为题,如何?”展昭朗声道:“好啊,白兄先请!”说着还不忘斟满杯中之酒,可白玉堂玩弄着从颜卿手中抢过的纸扇,竟是憋了半晌才冒出一句,“我,我一时没想到……”说罢自罚了一杯酒。展昭见此嘴角上扬,轻声道:“酒醒人静奈愁浓。”颜卿却连忙打断他,“展兄,如今疑案已破,正是大快人心之时,还说什么‘愁浓’?依我看,该是‘酒旗风影落春流’。”白玉堂这会儿回过神来了,听两人又是“愁浓”,又是“春流”的,没头脑的嘟囔了一句:“你俩都不对,该是‘酒饮三杯未觉难’!”颜卿抓住这个空子,笑道:“白兄,三杯可还少一杯呀!”

    白玉堂一高兴答到:“哈哈,好,三杯就三杯,我喝!”待白玉堂一饮而尽,颜卿便说道:“斗酒十千恣欢谑。”展昭顺势接上:“借问酒家何处有。”白玉堂这下反应快多了,连忙说到:“今朝有酒今朝醉。”颜卿又道:“为我浇酒祝东流。”白玉堂一听乐了,这下爷可逮着你小辫子了,嘿嘿——“哎,错了错了,罚!”

    颜卿仰头饮下一杯酒后说道:“待我重新来过。”颜卿手指轻轻敲在石桌上,敲到第五下时,他吟出了诗句,“渭城桥头酒新熟。”待展昭接出“始得一笑樽酒前”时不想竟慢了半拍,面对白玉堂“恶狠狠”的眼神,展昭只得笑道:“展某认罚!”

    白玉堂得意的笑道:“不是春来偏爱酒,哈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与尔同销万古愁!干!”三人又是一饮而尽。

    眼下第三轮该到颜卿了,他微微抬首,看着皓月当空,如今又是深秋时节,于是乎,他很自然的吟了一句,“月落乌啼霜满天。”展昭刚要开口,白玉堂就抢着说到:“斜月沉沉藏海雾。”说完还冲展昭嘚瑟了一番,后者回了他一个白眼接道:“鹿门月照开烟树。”颜卿又道:“湖光秋月两相和。”白玉堂岂甘落后?赶紧接过,“青天无云月如烛,猫儿,接招!”

    白玉堂掌间用力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拍向展昭,展昭反手一抓,拇指和食指用力夹住飞过来的酒杯,白玉堂又伸手去抢,展昭左闪右避,几招下来,杯中酒竟是一滴都未撒出,而且整个过程展白二人也只是手上较量,身体也不曾闪动,颜卿挑挑眉,心道,真不愧少年成名,这二位若是联起手来,那还了得!自己是喝也喝不过,打也打不赢……

    思索间,只听展昭言道:“竹林吟中望月回。”颜卿可丝毫不想让白玉堂钻了空子,随即接道:“清洛半秋悬璧月。”

    三轮已闭,酒还剩下不少,三人一合计,又给加上了一轮,只因颜卿一句“长夜漫漫”,展昭临时起意,念出了一句“夜夜梦魂休谩语。”颜卿目光飘向矮墙外的远山,看了好一阵才悠悠说道:“永夜青山掩重楼。”白玉堂有酒入口,顿时诗兴大发,一连几句都接得快如闪电,这下又轮到他了,他忙说到:“舟人夜语觉潮生。”展昭兀自到了一杯酒,喝罢轻叹一口气才缓缓答到:“春风一夜吹乡梦。”

    白玉堂正欲倒酒,却恍然发现展昭目光深邃,面带愁容,复又想起“吹乡梦”几字,便轻声问道:“猫儿,想家了?”后者许是接着酒劲,竟对着面前的二人说尽了肺腑之言。

    “展某自入公门以来,家,已是许久不曾回了,平日里琐事繁多,到了年关,京城治安要紧,展某自也不能脱身。其实,展某有时也想歇歇,可却离不开,也走不了。”听到这白玉堂有些不快,直言说道:“开封府难倒离了你展昭就要关门大吉吗?你这样为朝廷卖命,有多少江湖人不耻,当真值得吗?”颜卿或许不知,可白玉堂知道,展昭虽然武艺高强,可是进了开封府后三天两头抓捕钦命要犯,吃不上饭不说,还弄得一身伤,他这么舍生忘死,江湖朋友只当他是官府的狗腿子!

    展昭轻声叹道:“唉,江湖中人要笑,就由他们笑去吧,展昭一生行事,自问无愧天地,若是没有包大人,江湖便多了一个南侠,可却少了一个青天护卫,二者权衡,展昭宁受万人唾弃,也要仗三尺青锋,为天下百姓护住一位清官,守住一片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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