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大戏落幕，姬星和司墨坐在后座两端，身体微微向窗的方向各自侧着，还如镜像般跷着腿。
【这两个人又怎么了？明明感觉看戏之前还好好的。】
【一时不知道是说不要吵架，还是说好配，势均力敌就是最香的！！！】
【林司墨刚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叶姬星，啧，好嗑。】
坐在副驾驶上的跟拍组顶着压力轻咳两声，试图活跃一下气氛：“刚才那场戏怎么样呢？”
叶姬星披着节目组递上的围巾，轻捋着发梢，后知后觉地在发脾气，她闻言轻哼一声：“谁知道，闭幕戏都没看到。”
“……啊。”摄像师犹豫着问，“为什么没看呢？”
叶姬星烦躁地眨着眼睛，敷衍道：“迷路了。”
林司墨忍不住泻出一声笑来，叶姬星恼怒地转头瞪他。
他披着风衣，漆黑的发不羁地向后捋着，窗外路灯的光亮闪烁着照亮他凌厉的侧脸，他手指状似无意地擦了下唇，颧骨处还透着些许不明晰的红。
叶姬星一眼就知道他还没清醒，这个家伙可恶非常，离开剧场之前大概清醒些许，顺手从演员那里捞了一杯啤酒咽下，应该是料定叶姬星不会和一个醉鬼计较。
叶姬星果然无处发怒，她咬了下唇，转过头抱臂合眼休息。
林司墨这时微微偏头，看叶姬星努力平静的面孔，她先前哭了一场，眼角还泛着红，灯光照亮她微蹙的眉心。
“别生气。”林司墨伸手，轻捏了下她的手腕，“我错了。”
叶姬星不欲多说，闭着眼睛又往窗边侧了侧身。
“你演过蘩漪。”林司墨低头，看着她微抿的唇，方才如在梦中的回忆侵袭他，他轻声说，“……你知道一个无望的爱人会令人受多少折磨。”
叶姬星闻言果然睁开眼睛，她刚要反唇相讥，却恰好撞进那双深沉的眸子。
林司墨悲伤的神情刺痛她，她紧了紧攥着围巾的手指：“我不生气。”她撇过头去，“我睡一会儿。”
“嗯。”林司墨低头，轻缓地帮她盖了盖围巾。
当夜，酽城又开始下雨。
风雨萧条，叶姬星困乏难当，披着衣服坐在阳台上办公。
乐眉裹着衣服坐在屋里做皮肤护理，和她隔着一层透明门扉，扬声问她：“《未至驯化》好看么？”
叶姬星知道她是过来给林司墨当说客的，心情如春雨般淅淅沥沥，只含糊说了句：“还行。”
雨声淹没了她的声音，乐眉转身推开一道门缝：“你说什么？”
“还行！”叶姬星耐心耗尽，狠狠敲了一下空格。
“哦。”乐眉谨慎地想缩回屋里，缩到一半又重新探出脑袋，“林司墨还有挽回的余地么？”
“如果我说没有……”叶姬星正夹着手机打电话让助理把重要文件送来，闻言抬头轻瞥乐眉一眼，神情语气具冷淡，“你是不是还要帮他强取豪夺？”
“怎么可能？”乐眉举手起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没有支撑的门慢慢合拢，啪的一声夹了下乐眉的头。
乐眉捂着脑袋“哎哟”一声，可怜兮兮地扒着门继续看她。
叶姬星收回没来得及阻止的手，挂断电话，好整以暇地抱臂看她：“乐小姐……”她阖了阖眼，“有时真搞不懂你们想要什么？”
“只是希望你快乐。”乐眉起身，走到寒冷的阳台，在她身边坐下，“你不相信么？”
“……我相信。”叶姬星太疲惫，她把头靠在乐眉肩上，像年少时那样。
“在我的世界骤变之后，”她停顿一下，然后才说，“只有你们没有改变。”她闭上眼，叹了口气，“只有你们。”
这么多年，每当她的恨意因世间的恶意膨胀生长，总是会想起这群挚友的帮助。
当时节目组考虑到影响问题，想要把叶姬星换掉，是他们承诺“换掉一个就要换掉所有人”。
之后流言蜚语漫天，萝岁那么温柔的姑娘都为她跟人打过架。
哪怕是后来创业，要是没有计嘉梧，她会像个漂亮娃娃一样任人摆布。
当年她骤然被戴上“季家”的帽子，其实这些年来许多人都在观察她，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因为她太骄傲又太卑贱。
那些上流的人好像在假面舞会上，噙着虚假的笑意举着面具，看一只漂亮、警惕又逃离不开的小猫。
和对她避之不及的季家不同，是计嘉梧等人在保护她的安危，让她能够面无表情地从这群人身边穿行而过，贪婪地抢夺本可属于他们的利益。
他们是这样好的人，好到叶姬星觉得自己空洞的心无法回报。
“乐眉。”叶姬星轻声问，“你不觉得司墨可以有更好的人么？”
乐眉摇摇头：“我也觉得你就是最好的，姬星。”
“你们对我的滤镜真大。”叶姬星微微叹了口气，她看向屋外，轻声问，“雨是不是小了些。”
“嗯，灯下可见雨丝风片。”乐眉拍拍她的脑袋，“雨大概要停了。”
雨将歇时，别墅外停下一辆跑车。
“嘉梧？”叶姬星起身，“他怎么亲自来了？”
“嘉梧来了？”乐眉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我去拿文件。”叶姬星合上笔记本，把办公的东西搬进房间，“你去吗？”
“我就不下去了。”乐眉打了个哈欠，“困死了，你再披件衣服。”
叶姬星应了声，换了件更厚的外套披上，电话响起的时候她已经跑到门口。
“马上到。”她举着手机打开门，还没来得及下台阶，脚步忽然被余光之中的景象定住。
“林司墨。”她蹙着眉，“你又喝酒。”
她的阳台下方门廊处，林司墨披了件风衣，身前桌上放了杯红酒，他正看着门外跑车的光亮，目光好像还染着冷雨的潮气，望过来时让叶姬星心都微微一抖。
“姬星。”他慢半拍地眨了下眼，笑道，“是嘉梧？”
叶姬星这才想起来计嘉梧还在等，她应了声，紧握了下手里的手机，然后转身迈进院里。
“叶董——”计嘉梧开着车窗，手撑在窗前托着腮笑道，“玩得开心吗？”
“……开心什么，你肯定也是间谍。”叶姬星关上院门，朝他伸出手，“文件。”
“别着急嘛。”计嘉梧最近染了头金发，点烟时星火好像连成一片，让他投过来的眼波都如灯般明亮耀眼。
叶姬星收回手，抱臂问道：“为什么是你来？”
“下班看见小桃匆匆忙忙出办公室，我就代她跑一趟。”计嘉梧趴在车窗上仰头看她，笑道，“叶董，你真不懂怜香惜玉。”
“我给她的待遇福利都很好。”叶姬星无语道，“别来挑拨。”
“好吧。”计嘉梧手指弹了弹烟灰。
春雨后冷风拂过，一片烟灰落在了叶姬星裙摆上，计嘉梧这才屈尊降贵打开车门，下来帮她拍去裙摆上的一抹尘埃。
叶姬星后退一步，有些无奈：“你大半夜跑过来真的没事？”
“果然瞒不过你。”计嘉梧笑笑，“只是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你。”
“公司的事吧。”叶姬星故作轻松地说道，“没有什么事，是总裁要瞒着董事长的，说吧。”
“好。”计嘉梧笑着掐灭烟头，让最后一丝烟草味飘散在风里，他低下声音，“股市的事……查到一些端倪。”
“嗯。”叶姬星面色一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什么？”
年光娱乐上市之后股票走向不佳，最近因她的话题度才稍有回温，但和年光迅猛的发展势头相比，仍旧温暾到有些离奇。
“是……”计嘉梧蹙了蹙眉，“季家。”
“季？”叶姬星愣了半晌，才勉强反应过来，“禾子季？”
“嗯。”计嘉梧微微点头，“不过季家高门大户。”他嗤笑一声，继续道，“真要想搞年光，也不至于露出这么大马脚。”
“……我明白了。”叶姬星点点头，“你回去休息吧，回头把查到的东西发我。”
“好。”计嘉梧叹气，摸了下她的衣领，安慰道，“你别恼火，回头咱也能让他家不痛快。”
“知道了。”叶姬星朝他笑了笑，“你回去吧。”
她拿过文件，在院外看着计嘉梧的跑车扬长而去，这才转身，她低着头斟酌，握着房门把手时骤然被人扯住了衣摆。
“司墨？”她微微一愣，“你还没回去？”
“没有。”林司墨摇了摇头，他起身，一步光景便将叶姬星罩在怀里。
现在两个人的衣衫表面都被寒露染得湿冷，但叶姬星能感受到对方肌肤传达而来的热意。
他蹭过姬星耳尖的脸颊发烫，但他整个人还是肃冷苍白的，像个被火焰填满的大理石雕像。
叶姬星还没来得及推开他，便听见他轻声地呢喃：“好羡慕嘉梧。”
“什么？”她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林司墨向来骄傲自持，“羡慕”二字和他如此不搭。
“羡慕计嘉梧。”他又重复了一遍，他拽了拽姬星的衣领，“你身上还有他的烟味。”
“狗鼻子。”叶姬星推开他，盯着他因困倦酒醉而带着些湿意的眸子，像教育爪爪不能偷吃生虾一样让自己冷硬下来，“林司墨！”
林司墨慢吞吞站好，可惜站好后又太高了些，他重新弯下腰来，微微抬眸看叶姬星的眼睛。
叶姬星忍不住后退一步，反应过来便被他这好像招猫逗狗的姿势气到：“林司墨！”
她拽开房门，拎着他的领带把他拽进房间。
“我不和醉鬼说话！”她气道，“给我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