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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槐花

    十四岁时的林司墨空有一颗想要照顾人的心,实际上实践经验相当匮乏。

    年纪轻轻的他只会百度,被不负责任的“医生”指挥着在屋子里面毫无用处地团团转。

    叶姬星烧得昏天黑地,幻觉和噩梦敲打她的脑袋,偶尔下意识咳嗽起来,惊动体内的伤口,又委屈地化作小声的□□和啜泣。

    一向小小年纪便端方持重的林小少爷被她吓得一惊一乍,直到半睡半睡的叶姬星拉着他的手把他困在床边,他才终于安定下来,低头囫囵擦去叶姬星脸上的汗渍和泪水,握着手帕坐在床头发呆。

    他似乎从小就觉得叶姬星很厉害。

    在他们的圈层中,教育也是复杂的课题,在无数年纪轻轻就能几语交流才华横溢的“天之骄子”中,他却认定了好像最简单平凡的叶姬星,因为她的认真和纯粹。

    后来大多数人都认可叶姬星是很非同一般的人,因为她的漂亮和聪明在这群富有人家的小孩中也不遑多让。

    可当人们发现她的身世,她作为寒门贵子的那种高贵尽数消磨不见,众人皆知“季家人”长得好,皆知“季家人”智商高,所以那份聪明和漂亮从她的“获奖词”,变成了一种罪恶的证明。

    可是世人又皆不知道,林司墨从故事的最开始,便不是因为她的漂亮和聪明而在意她。

    她陪着林霜白下棋时,盛着黑白子的双眸晶莹如琥珀。她看着剧本时,因众人都觉得无趣的悲剧中每个人物的命运而哭。

    “姬星。”从不因电影戏剧而哭的小林司墨坐在床畔,用叶姬星的袖子擦过莫名湿润起来的眼角,他将叶姬星放在床头柜上的青鸟发卡戴在她发间,轻声说,“快好起来,我把青鸟带给你了。”

    在戏剧《青鸟》中,他们扮演的蒂蒂尔和米蒂儿四处寻找青鸟,为了医治女邻居的女儿。作为一个童话故事,后来自然“药到病除”,邻居女孩恢复了健康。

    但林司墨在后来的时光中,总觉得叶姬星没有像那个女孩一样好起来。

    那次受伤,那次发烧,好像一大片伤口继续在她身上溃烂,血淋淋的。

    四周人皆看不见,只有林司墨,每当看见叶姬星,就因她那块不肯愈合的伤口而痛苦。

    “我要为她寻找青鸟,药到病除的青鸟。”林司墨在无数个日夜中这样想,“但青鸟究竟在哪里?”

    和十余年前一般,二十多岁的叶姬星仍旧在外伤后烧起来,烧成混沌无知觉的一团。

    但是她最近攒了许多没想明白的事情,没想明白季文仪的话、没想明白那袋不知姓名的花、没想明白对待林司墨的态度……所以她在病痛中蹙着眉,尚不明晰的事物让她无比焦灼。

    林司墨坐在床边,蹙着眉揽着她的肩头将她扶起,用蘸过甜水的勺轻碰她的唇瓣,将她从烦躁的睡梦之中唤醒。

    叶姬星睁开眼,林司墨的怀抱让她有些茫然。

    在楚凌珍没有生病之前,她生病会去找她,在楚凌珍身边她总是娇气很多,会躲在妈妈怀里迷迷糊糊地哭。

    楚凌珍的手和她的一样小,而且粗糙很多,但抚过她的额头和面孔时,能带走所有的不安和委屈。

    她这两年生病的次数比少时要多,但已经无人可找,大多时候都不耽误工作,偶有病重的时候,便在家里睡觉,连猫都关在门外,梦和寂静空荡的房间毫无二致。

    有次谈萝岁到这边参加论坛,临时来找她,被烧得昏天黑地的她吓了一跳。

    说来,就是从那之后,乐眉便常常来她家住了。

    虽然她没有亲人,但总归还有朋友,为什么还是感觉如此寂寞?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戴望舒的诗。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林司墨。

    你的名字,这数年都不曾被我宣之于口。

    但你曾是我的挚友,我的知己。

    在舞台上的那么多时空中,曾是保护我的“哥哥”,后来在我们的修改中变成一同踏上冒险旅程的伙伴。曾是爱人、怨侣、对手、彼此撕扯的另一半。

    我仍在梦中贪恋你在舞台上拥抱我的手,怀念晚自习时看你清隽的眉眼。

    全世界都怀疑我对你的爱,只有我知道,自己多么需要你。

    看她油盐不进,林司墨放下手里的碗筷,低头看向她:和平常高烧都不影响开会的样子不同,姬星慢慢眨着眼睛,浑身都没什么气力,除了一只手,用力攥着他的衣袖。

    林司墨用另一只手轻碰她的手指,又在触碰到的瞬间离开,他仿佛被烫到,一触即分的温度向上蔓延,烧出一团情不自禁的念头。

    “她需要你,司墨。”

    叶姬星烫得像团火,林司墨将她半拥在怀里,不愿低头看她憔悴苍白的面孔,只是低声问:“想吃什么,姬星?”

    叶姬星头脑烧得昏沉,不能摇头,所以小小哼了声表示拒绝。

    “要吃东西才能吃药。”林司墨觉得她眼睛下的那枚小痣像是惑人的陷阱,所以忍不住伸手盖住她的眉眼,“有什么想吃的么,我去做。”

    叶姬星的眼睫划过他的手心,而那裸露在外的微干的唇同样颤了颤,最终乖乖说:“蒸槐花……我想吃蒸槐花。”

    林司墨微微一怔:“好。”他鼻尖蹭了下她的发梢,起身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做。”

    叶姬星好像没反应过来,躺在枕头上抬眸看他,手指仍旧攥得很紧,指节都微微泛白。

    林司墨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大抵是不想让自己走的。

    “你不想让我走。”林司墨坐回床边,俯下身来,声音低沉好似蛊惑,“对么?”

    “嗯。”叶姬星小小吸了下鼻子,“别走。”

    “好。”林司墨点头,“那我陪你。”

    潜意识中的叶姬星信任他,不出几分钟,已经抱着林司墨的手臂阖上眼睡着了。

    林司墨盯着她的眉眼轮廓,看她微张的唇齿,看她皮肤泛红的颈。

    叶姬星自小模样出众,那时她年纪小,寒门女孩的聪明性格引不起豪门世家的关注,只有容貌,可以在惊鸿一瞥后留下印象。

    林家茶余饭后闲谈,称赞林小少爷之余,偶尔说起那个漂亮的女孩,林司墨低头翻着剧本,随口问了一句:“是么?”

    “是啊!”林家长辈笑着说,“真是漂亮,那面孔气度,倒像是季家人。”

    季家人气质容貌皆好,老得慢,当时的季家家主已近花甲之年,周身体态气度看起来似乎仍是四十几岁的样子。

    当年的林司墨随便一听,低头看着剧本中叶姬星批注的清秀笔记,一笑了之。

    如今却已不知道,那人只是随口的言语,还是暗自的狎侮。

    叶姬星天性敏感,又逢离乱,终究把自己作践成不清不白的一团,只有那继承自亲生父母的容貌,如花般屹立,载着可憎的罪名,将痛苦和绝望掩盖在其中。

    林司墨在漫长的分别中想起她时,总会刻意模糊她的面容姿态,去听她困在躯壳中的灵魂低声啜泣。

    宿舍门口,乐眉探进脑袋,轻轻推开门进来,小声问:“姬星还好么?”

    “嗯。”林司墨随手把手机塞给她,“帮我发下信息。”

    “哦……你这么能干,我总算想起来你胳膊也废了。”乐眉撇了下嘴,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你们两个真是绝了,最近水逆吗?现在只能凑出一对完整的胳膊。”

    “小点声。”听她絮叨半天,林司墨不由蹙眉。

    “在你旁边姬星睡很沉啦,行吧,我知道了。”乐眉用戏剧日时间打开他的手机锁屏,然后问,“给谁发消息。”

    林司墨随口说了个名字,那人他已经十余天没联系过,乐眉在列表里面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人:“给他发什么?”

    林司墨说:“让他去摘些槐花。”

    “嗯?”乐眉一边发一边疑惑,“现在槐花开了么?”

    现在的确还不是槐花开的时候,叶姬星今早听见电台说最近要到吃野菜的季节了,才一时闪过想吃蒸槐花的念头。

    “西边温泉山上的花早开半月。”林司墨说,“让他去那边摘些吧。”

    “哦,你还挺有办法。”乐眉发完消息,把手机塞回给他,在床边托着腮看叶姬星,“姬星想吃蒸槐花?你会做吗?”

    林司墨闻言沉默半晌,然后把手机重新丢给乐眉:“让他多摘些。”

    “……你要让人家把山上槐树都薅秃吗?”乐眉无语。

    当年在电视台时,楚凌珍偶尔会来送吃的,春花烂漫时会送蒸槐花,槐花与少量面粉,味道清甜香糯,一群孩子课间时分吃完,余下的课堂中仍旧可闻到清甜的槐花香。

    这些饭食他们家里都不会做,只有楚凌珍,可以打了山花做成佳肴。

    “司墨。”乐眉一边低头发消息一边说,“我们永远不是楚凌珍。”

    “我没想做楚凌珍。”林司墨握住叶姬星的手,“姬星喜欢余秀华,曾发过一句她的诗:什么都模糊了,绝望就异常清晰。”

    生死和命运让她的爱恨全都模糊不清,连同过去和未来的形状。

    “我想做她如今人生中第一块明晰的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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