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姬星几乎没怎么喝醉过,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喝醉后有一个很严重的后遗症,那就是要醉上一整天。
戏剧节当日下午,昨天酩酊大醉的梁祝组别姬组四人全都清醒过来了,神清气爽拉着行李箱回恋综别墅,神志清醒到计嘉梧可以去跟林霜白聊数学领域这季度的出色论文。
只有叶姬星,虽然不至于把林司墨认成“爪爪”了,但还是迷迷糊糊的,走路都要绕圈。
回别墅之后嘉宾要后采,她顶着一张正经严肃的面对,对着直播镜头跟观众认真澄清。
“我不醉了,人怎么可能醉这么久啊?”她对着镜头哈气,“你们闻闻,没有酒味!”
倚在旁边要笑到灵魂出窍的林司墨总算看不下去,跟节目组打了个手势,然后就过去把人从镜头前面捞走了。
“笑什么?”叶姬星扒着他的手臂,很认真地踮着脚仰头道,“你闻闻,有没有酒气?”
“嗯。”林司墨安抚道,“没有。”
的确没有,今天睡醒后叶姬星用了谈萝岁的一次性牙膏刷牙,清新的薄荷茉莉味还没有散去,那种清甜的气味几乎是某种诱惑。林司墨在轻笑表象之下磨了磨牙,带着凶狠和无可奈何。
明天就是第二次心动表白,整个别墅好像只有叶姬星毫无察觉,被捞进别墅之后划拉了一会儿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后举手塞到林司墨面前,顶着一副无害的神色认真问他:“这是什么?”
手机屏幕中是那袋子枯朽了一半的花,林司墨那天去她家时还打开袋子看了一眼。
叶姬星在心里藏了许久,估计没承想能被迷迷糊糊的自己抖出来——毕竟她一直觉得自己的酒品不错。
“是木香。”林司墨如实回答道,“白木香。”
“白木香?”叶姬星对于花草的喜欢因为养不活而无法深入,她对这种花没什么印象,所以歪着脑袋继续问,“木香的花语是什么?”
“反对战争,尊敬英雄,还有……”林司墨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是你的俘虏。”
“俘虏?”叶姬星茫然地摸着鼻子,忽然又中气十足地说鲍德里亚的话:“我们是悲伤的俘虏!”
林司墨:“……好。”反正随便她了。
叶姬星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看恐怖片的时候,当时他们六人组在影音室想找个电影或者戏剧看,最后秉持着“既然不能让每一个人都满意,干脆让每个人都不满意吧”的原则,点开了一部口碑甚好的恐怖片。
在场没有一个人不害怕,影音室里面叫声此起彼伏,人们抱作一团。
计嘉梧绝望地拽着乐眉叫谈萝岁:“萝岁你不还写过恐怖片的论文吗?你镇定一点啊!”
“那些片子是我陪她看的!”周明阶绝望道,“然后那段时间萝岁在睡时家暴我,更恐怖了!”
“对对对我懂恐怖片!”谈萝岁哆嗦着说,“恐怖片的氛围塑造可以从叙事和视听两个角度来谈,叙事……啊啊啊啊!”
他们四个抱着扯来扯去,但不敢碰青鸟组两个伤员。
林司墨听着旁边的尖叫,林少爷当然不会那么失态,他早已从年少时看恐怖片的经历中,总结出了极其好用的应对措施,那就是不看。
此时他和叶姬星紧紧抱作一团,把眼睛埋在彼此的肩头,紧张的神经和彼此温暖的怀抱矛盾地共融着。
在尖叫和惊恐的音效中,林司墨感觉到叶姬星从他肩膀处抬起了头。
他抬起头时,忽然撞进叶姬星清醒的浅色眼眸。
叶姬星因为四周的鬼哭狼嚎有点茫然,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结果正好对上屏幕上无人看见的一张可怕鬼脸,吓得一个哆嗦,更彻底地栽进林司墨怀里。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恐怖,我们每个人都心生畏惧!”挤在角落里的四个人什么都没看见,乐眉还在帮忙上价值,“但是我们互相帮助!”
已经清醒过来的叶姬星人都傻了,心想:难道抱在一起打架叫互相帮助么?
下一秒林司墨忽然抱着她从地上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出了影音室。叶姬星从他怀里抬起头,在豁然开朗的走廊中,那本来让人心生畏惧的声音忽然失真了,紧张畏惧刹那间烟消云散。
叶姬星拽着他肩膀的衣服在地上站好,有些奇怪地问他:“为什么出来?”
他们很重视集体活动,以前也一起看过恐怖电影,即便不看了也是大家一起暂停,不会有人中途退出。
“不喜欢就不要看。”林司墨拨拨她凌乱的头发,“在朋友面前更不要委屈自己。”
“没委屈。”叶姬星眨眨眼睛,忽然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看恐怖片很适合谈恋爱。”
“你的感情不会因此升温,我也没那么急不可耐。”林司墨眉眼无可奈何,唇角却勾起笑意,“你知道我爱你,所以忍耐也甘之如饴。”
“狩猎”是兽的本能,克制是人的珍视。
叶姬星觉得两者都很珍贵。
她垂眸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碰到一向空着的口袋,她茫然地摸出来,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让她日思夜想的小荷包。
“怎么会在这儿?”叶姬星高兴地捏了捏,她太熟悉其中发卡和戒指的形状,即便隔着布料也能摸出来,所以尴尬瞬间冲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她抬起头问林司墨,“是你给我的吗”
“嗯,昨天收拾行李在床下捡到的。”林司墨撒了个小谎,故意问道,“里面有什么?”
“……我的联系方式。”虽然知道林司墨说的不一定是真话,但这个态度还是让叶姬星放松了一点,她抚摸着它,“我只是想要留作纪念。”
“嗯,我知道。”林司墨点头,“你没休息好,回去睡吧。”
叶姬星的确感觉头还有点晕,点点头,自己回宿舍了。
林司墨没站一会儿,周明阶又灰头土脸地从影音室里面钻了出来。
他抬眼看见林司墨,下意识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然后才反应过来,看着林司墨平静的神情笑骂了一句“靠”。
“真是不习惯了。”周明阶站到他旁边,“年少有为的成功人士当久了,都忘了小时候在大家面前丢多少人了。”
林司墨指了指仍然在传出鬼哭狼嚎声的影音室:“刚才更丢人一点。”
“也是,但很多事一起做就不觉得丢人。”周明阶问,“姬星醒了?”
“嗯。”林司墨应了声。
“谁能想到我们酒神喝醉了是这样?”周明阶没忍住泻出两声笑来,“真的好好笑。”
“差不多好吗?”林司墨看了他一眼,“我一会儿就把梁祝组醉酒cut发你。”
“行,行,快发我。”周明阶看着昏黄的壁灯,忽然叹了口气,“你现在在想什么?”
林司墨举起手来拨了一下袖口,顺便随手把收音话筒关了:“在想怎么宰了季边左。”
周明阶被他这毫不掩饰的煞气吓了一跳:“你认真的?”他也关上话筒,“最近进展不是不错么?”
林司墨垂下眼眸,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就是因为不错,才更想宰了他。”
其实青鸟组二人一直不像梁祝组一样合拍,他们都在争夺主动权,而且某些生活细节上很不默契。
比如饮食习惯、衣着习惯、消费观念,以及:林司墨此时实在想秀,但是依照叶姬星的性格八成会想揍他。
他今天甚至很不合规矩地折了下袖口,其中的小心思不言而喻。
周明阶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神情既无奈又心有戚戚,劝道:“不必节外生枝,季边左大概活不了几年了。”
“我知道。”林司墨摩挲了一下表盘,化石被凝固在里面——叶子,在《金沙》之中象征着记忆。
他的死亡难道就是叶姬星痛苦的终结吗?
“姬星演过《老妇还乡》。”周明阶说,“你知道的,复仇情节爽的是观众而不是人物,欲复仇者要先把自己异化成怪物。”
“但它仍旧是戏剧之中的必需场面。”林司墨转身看向他,“姬星既是角色也是季边左楚凌珍世间的观众,季边左随便死了,她连仇恨都没有出口。”
周明阶不知道是被他说服,还是理解他们的感受,他点点头,转身捞住了也从影音室冲出来的谈萝岁。
林司墨垂眸:“你这样劝我,是找不到我让你帮忙的东西吧。”
“嗯。”周明阶闻言蹙了蹙眉,“不过也并非不可能,但我们现在看季家乱得要命,自己一查却好像固若金汤,不知道在里面搞些什么。”
“行。你帮我继续留意着。”
“司墨。”谈萝岁忽然说,“别紧张。”她笑着递给林司墨一个票夹,“听说你们马上要去霄城,我送了姬星《隆冬》在霄城首演的票,一起去看吧。”
“你没有小看过姬星,但你小看了楚凌珍。”谈萝岁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走向创作的,创作者的朋友都会成为她的养料,她研究他们,直到对他们比对自己还要熟悉。
“我觉得姬星没那么容易打倒,因为楚凌珍在她心中种植了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