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墨，我可以出来了吗？]

    当林爱花哀怨的问她时，林清墨知道不能再找理由了。

    林清墨只提出这个要求：[如果不知道怎么做时，不要笑不要说话，交给我，听我的指挥。]

    林爱花没有拒绝，甚至非常愿意：[清墨，我听你的，我想变好！]变成你那样受欢迎。

    小小的副班长前途障碍已被林清墨尽数打扫干净，她还在担心林爱花会像上次那样坏事，林爱花却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她尽量少笑，尽量不说话。她面相和善，并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冷着脸，反而让人觉得她是不是心里有事。

    任优是第一个误会的，周日过后，原先他还可以控制自己不要一直盯着林清墨，现在想亲近想聊聊的心思无处躲藏。

    “清墨，身体不舒服吗？”任优拿着几块皮料，假装谈正事。

    林爱花的脸刷一下红了，她后仰着身体，一句话不说。

    任优一看着急了：“怎么了，是发烧了吗？走，去医护室。”

    林爱花赶忙摆手。

    任优猜测：“喉咙痛吗？说不上话？”

    林爱花楞了一下忙点头，后面有人跟她说话，她指着自己的喉咙摆摆手，算是捡了任优给的现成理由。

    半小时后，任优拿着两包药过来。

    “我去医护室拿的，”任优掏出药说给林爱花听，“这是消炎药，一天吃三次。这个是润喉的，你含在嘴里。”

    任优不但带来了药，还给林爱花带来了水。林爱花抬头看着一脸关心的任优，那是整个青春的回忆。

    她接过药和水，慢慢地吞下了。

    任优见她吞药了，担忧也放下一半。

    “那你赶紧休息，有事找我。”

    任优去巡检了，但每经过二班，都要去找林清墨。工人们各干各的活可能不能马上注意到，但任优的师傅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孙春苗是个很好的女子，她看着天之骄子在小心翼翼地接近一个厂妹，就像火与水，总有一个要被蒸发。

    “任优，工作都习惯了吧。”

    “是的，谢谢师傅指导。”与其他人的示好相比，任优当然能感受到孙春苗对他的好不是敷衍不是巴结，而是纯粹的善良。

    “换个人，哪有你学那么快，书念得好的孩子学什么都是厉害，就像二班的副班长。对了，听说你们是老乡？”孙春苗状似不经意地问。

    “是的，以前一个班级的。”

    “那父母都知道吗？”

    “不怎么认识？”

    “任优这么优秀，你父母在给你找亲事了吗？”

    优秀如任优，在18岁的年纪被一个亲切的长辈询问这事，也只会害羞不已。

    任优低下了头：“不会。”

    “你才18岁，又这么优秀，不要太着急定下来。师傅说这句话我知道是在讨人嫌，但还是想说一说。你太小了，别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别人。”

    林清墨23岁，任优18岁。

    林清墨中专生，任优研究生打底。

    林清墨厂妹，任优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

    任优从未考虑这个事情，但师傅的话他听进去了，因为这话不止是在帮他，也是在帮林清墨。

    “师傅，我明白，谢谢你。我虽然小，但想得很清楚了。”

    “你想清楚就好，我知道你不是那些18岁的小屁孩。我儿子17岁结婚了，还不如你成熟。”

    孙春苗的话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如果没有结果，将来别人提到这段感情，只会笑话林清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没有人会指责任优一句。

    即使任优是真心的，但未收获结果之前，别人的看法不会改变。

    任优带着林清墨走无人的路，未尝不是担心这个。

    林爱花还担心任优下午继续找他，但后面发现任优对自己的态度又恢复了，这是认出自己和林清墨的不同了？林爱花又嫉又痛。

    因为众所周知的“喉咙痛”，林爱花不能陪郭丽聊天，她还学不会拍马屁，那对她来说太难了，她只能借着病借着忙，尽量不与郭丽对上眼神。

    [清墨我会好好学，你给我点时间。]林爱花担心林清墨厌烦，先表示决心。

    过了两天，张艳红找到她。

    “清墨，喉咙好了吗？马娟来工厂比你还早，这2个多月了，产量还是跟不上，你跟马娟说，做到月底就不用来了。她要是想提前走也可以。”

    林爱花点点头，却不知如何处理。她知道问下林清墨就好，但她想先自己试一试。她找到了马娟，学林清墨坐在了她旁边。

    马娟年纪比林爱花还大点，见到林爱花很高兴：“副班长喉咙好了吗？”

    林爱花点点头，几天不说话，开口有点哑，也算应和了这几日的谎言。

    马娟很会讲好听的话，又说副班长太辛苦了，又说副班长快来看看这个怎么削，她怎么老是提高不了速度。

    削皮是刻在林爱花身体里的记忆，她拿起几片削给马娟看。

    “你得这样，手指要快。”

    “这样吗？”马娟自己试了几次，速度还是跟不上。

    “副班长再教教我。”

    林爱花坐下继续削了几片，马娟又拿了几片给她：“副班长跟坐姿有关系吗？”

    “都这样做，速度快了就好。”

    马娟面上还是很听话的。

    林爱花离开马娟工位后，张艳红便问她事情说好了吗？

    林爱花迟疑道：“还没，要不要再给她一个机会？”

    “我们不是没给她机会，我知道大家出来打工不容易，但厂里有厂里的规定，如果人人都是她那样速度，产量怎么提升。再说你上次就已经提醒她了，她还不改，怨谁？”

    “她态度挺好的。”

    “这里面哪个人敢态度不好，态度再好不会做也不行，林清墨你今天怎么了？”张艳红怀疑地看着林爱花，对方若是这点水平，她至于忌惮吗？

    林爱花赶紧收起笑脸，不说话了。

    “快点。”张艳红丢下一句，就走了。

    林爱花再次去找马娟，因为知道林清墨已经提醒对方一次了，林爱花这次底气也足了些。再次面对马娟的笑脸、好听的话，林爱花把花说全了。

    “马娟，你产能一直提不上来，只能做到这个月，如果你想提前走也可以。”

    “副班长，我很努力。”马娟第一时间就跟林爱花哭诉，在厂里上班的工人，哪个没有悲惨的家庭。

    换句话，这个年代算命的说一句：你前半生受累，10个人里有10个能对得上。

    林爱花心软了，但也硬下心肠拒绝了。

    见求饶不得，马娟把篮子往地上一摔：“妈的，凭什么把我赶走！这工厂是你开的吗？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你比老子尊贵吗？”

    马娟笑着脸，林爱花都应付得很困难了，但脸色一摆，林爱花哪里遭得住，她回忆林清墨的做法，收起笑容，用力瞪着马娟。

    “干嘛？要凶我？我说错了吗？大家都是打工的，你不要占着自己是副班长，欺负人。”马娟颠倒是非，转移话题的方式极其低劣，换个人轻松扳回。但这个人是林爱花，她在成长，但还没那么快。

    张艳红看到了，没过来。郭丽看见了，继续拨弄头发。只有任优走过来。

    见到任优来了，林爱花咬着嘴唇，声音大了起来：“我没有！”

    任优眉头一皱，这么点小事，清墨怎么会弄得这么大阵仗，她身体还没恢复吗？

    [傻，]林清墨看不下去了，[我说一句，你跟一句，首先压低嗓门，不是大嗓门就是有礼，脸上带笑，对。]

    林爱花带着僵硬的笑容，温柔地回击：“马娟，我之前已经向你传达了厂里的规定，产能不达标会被辞退，我也坐在你旁边多次教你了，我尽了我副班长的责任。但是马娟，你可能只是在削皮上不是很熟练，就像有人擅长煮饭，有人却不擅长。厂里又不是只有裁断课，其他课也在招人，你可以继续应聘进厂。你说的没错，大家都是出来打工，谁也没有比谁高贵，过段时间，我可能还要喊你一声组长、课长呢。”

    虽然气势不足，但话是好听的，顾及了马娟的脸面，也为后面还要辞退人打下了基础，被辞退并不丢脸，可能只是你不适合裁断课。

    马娟也停下胡闹，她眼珠转啊转：“我都被辞退了还能进厂吗？”

    林清墨一听就知道马娟为什么闹了：[爱花继续。]

    “你是被辞退又不是被开除，被开除是违法厂里规定，永不录用。被辞退的话，是很难再进裁断课，但去其他课不影响。”这事林爱花也知道，后面东盛规定，被辞退或者自动离职者，两年内不得入厂，此刻还没有这个规定。

    “马娟，你不用担心，你出去后还可……”

    [爱花不要说，]林清墨听到一半就知道林爱花想说什么，[不能提前透露工厂未来的规定，也不能跟工人明说现在的规定。这个规定没有明文公布，我们作为干部不适合说。]

    马娟见林爱花停在原地，奇怪地问：“副班长，你要说什么？”

    “你不要担心，出后后好好努力，期待再见到你。”

    张艳红期待的大戏开始得如她所愿，结束得也如她所愿。她差点咬碎了牙。

    [清墨，我今天表现怎样？]

    [很好。]林清墨淡淡回道，听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