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秒针推一下走一下,枯燥的工厂生活里,是改变人生的信念支持着林清墨,还有的就是任优一封封炙热的信件。

    林清墨用了一个大文件袋把每一封信整整齐齐地码好,外面还用个塑料袋封好。

    夜晚,林清墨坐在凳子上给任优写信。

    小柚子:展信佳。

    两个多月没见了,不知你在学校还好吗?我最近又看了一遍《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不怕你笑话,我从前对这本书不屑一顾,觉得里面讲的内容落伍了。

    这次重温,我有了不一样的感受。我无法不像保尔那么伟大,但我也有自己的“革命”。我最近的生活就像一个宫斗剧,你不知道什么是宫斗剧吧,请允许我卖个关子,未来你就知道了。

    我让欺负我的班长落脸了,我还准备给另一个副班长一点颜色瞧瞧。小柚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小柚子,现在是凌晨0点18分,我坐在出租屋的凳子上给你写这封信。请原谅我的语无伦次,可能是今晚的菜太难吃了,我耿耿于怀至此。

    小柚子从前的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进厂。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最开始,我是瞧不起厂里这些人的。学历比我低,脏话挂嘴边,连句成语都听不懂,思想又老旧年纪轻轻老想着结婚生子。不过我隐藏得很好,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时,其实我没有多少改观,那些讨厌我的人,我依旧瞧不起。一个工厂而已,一个流水线上的工人而已,用得上权色交易吗?

    后来我在这里听到了两句话,笑贫不笑娼,读书不如卖茶叶蛋。所以,你懂的。你的父母很伟大,再苦再累也要让后代读书。

    当然,我知道,愿意拿身体交换权利的人是少数,大部分人羡慕却不敢,论迹不论心,我是个很理智的人。

    我只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但这是我自愿选择的,我自愿走进这个牢笼,所以我无话可说,说多了,就是我自找的。

    现在是0点47分,就这么几行字,花了好多时间。因为我怕我的遣词太糟糕,我怕我的落笔不公正。小柚子,我不是坏人,我是个普通的好人,我当然是好人了。

    我从不主动害人,更不会做任何违法法律法规,违背公序良序的事。我就是啊,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我可以的,我可是林清墨啊。

    可是啊,小柚子,这是我的生活吗?我本不需承当这些。

    是不是今晚的月亮太暗了,把我心底的阴暗面都勾出来了。

    小柚子,这不是我的生活啊。此刻的我在深深地想念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好想好想他们。我想念着曾经的一切。

    庄生晓梦迷蝴蝶,我是蝴蝶还是庄子,小柚子你知道吗?

    小柚子,你是不是觉得这封信很莫名其妙,你就当我深夜EMO了,是不是又有一个你不熟悉的词汇,未来,未来你就知道了。

    最近《青青河边草》很火,我在房东的电视上看到了,我只看了几眼,房东就把电视关了,他好小气啊。虽然没看完,但这部电视剧现在很火,我们厂里的工人都在讨论。

    我觉得歌很好听,野火烧不尽,风雨吹不倒。八年抗战、三座大山都压不跨我们。更何况这小小的苦难,又如何能压死我这只蟑螂。

    小柚子你会看吗?我觉得你肯定不看,那我把这首歌的歌词写给你看好不好?

    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

    野火烧不尽,风雨吹不倒。

    青青河边草,绵绵到海角。

    海角路不尽,相思情未了。

    无论春夏与秋冬,一样青翠一样好。

    无论南北与西东,但愿相随到终老。

    这一封寄托着姑娘无限思念无限迷茫的信,在第二天的下午被郑重地放进绿色的邮筒里。

    火车啊,请你跑得快一点,请快快地把炙热的安慰带回姑娘手心。

    没有便宜的即时通工具,未纾解的思念渐渐地沉入心底,当太阳从狭小的窗户照进来时,林清墨掀开薄被,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精气神满满地坐起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林清墨,8点10分品管课开会,你去通知大家!”刚走进现场,就撞上林金娟。

    “好的,班长。”林清墨微微一笑。

    这是林金娟被整后,第一次开会。

    等到开会地方时,发现不止是品管,巡检也在。

    孙春苗职称虽然职称比林金娟低,但巡检不归林金娟管,加上孙春苗又是老师傅,林金娟没马上开会,先礼貌问孙春苗可以开始了吗?

    “林班长,你直接讲吧,这里就两个巡检。”任优走后,又来了一个新巡检,她将会接替孙春苗的工作。

    林金娟清清嗓子,这个会简单说就是今天下午总经理将陪外国品牌方来现场,若在视察期间被发现工作失误,直接开除。

    “课长也都会来,你们注意些。尤其是成型课,你们两个今天验鞋要认真要严格,宁可慢也不能出错。”

    林清墨和另一个品管点头称是。

    “上班时候不要聊天,不要验几双鞋就去厕所,别懒人屎尿多。”林金娟习惯地骂了几句,又说道,“尤其成型课,现场是最糟糕的,品管在现场不要只低头验鞋,纪律也要顾着。”

    林金娟又强调了几遍,就让大家回去干活。

    进入现场,每个班也都在开会,等林清墨回到流水线上,大家已经在聊这件事了。

    林清墨昨晚很迟睡,便叫林爱花出来,她寻摸着下午顶上来,结果下午一上班,就看到大家对她的态度不得劲。

    “坐直了,别塌着腰。”孔国安走过来管纪律。

    “班长,有品管在,她会管我们纪律的。”这话里的阴阳怪气都快超标了。

    孔国安奇怪地看了眼林清墨,林清墨无奈一笑,大概知道林爱花做了什么?

    林爱花不服:[不是班长说品管也要盯纪律吗?]

    [现场有班长,我们品管上去凑什么热闹,是抢活,还是想爬到孔国安头上。]

    林爱花一听,委屈极了:[我怎么知道听班长的话也有错,她是班长,我是品管,我听她不是很正常,为什么还会做错。听话也有错吗?]

    林清墨都不知如何安慰道,只能捡着话说:[你现在明白也不迟。]

    [为什么工作会这么难,我听话也有错吗?我只是个小品管啊,我又不是干部。为什么这么多人跟我作对,老老实实上班就不行吗?]

    人善被人欺,林清墨没有说出话,如果此刻林爱花可以站在她面前,她一定会用力抱住她。

    林清墨双臂环抱:[爱花,你没有错,错的是人心。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记住。]

    [这里是有小偷还是杀人犯吗?我要防什么!以后他们讲的每句话我都要掰着听吗?我又哪里听得懂他们的话里话吗?我就想老老实实打工,就像我娘说的,我听话点就好。

    清墨,我想我娘了。只有我娘懂我,虽然她不帮我,可只有我娘知道我怎样的人。娘啊,爱花想你,我讨厌这个地方,听错话说错话办错事,娘啊……]

    林爱花说啊说忽然大哭起来,林清墨沉默下来验鞋。

    她不是没见过林爱花那样天真的人,可她们有傲人的家世,谁敢欺侮她们,谁敢拿她们做棋子了?

    底层人的世界,容不下天真浪漫,有的话,也被笑话愚蠢。

    林爱花哭了好长时间,林清墨等她安静下来才开口:[爱花,要活着,只能改变。不是环境适应我们,是我们适应环境。]

    林爱花简单嗯了一声:[嗯。]

    过了一会,她又开口:[我想活着。]

    现场一直紧绷着,没有人通知大领导具体视察时间,整个现场只有机器的轰轰声,人声几乎听不见。

    一直到下午4点,忽然好几窜脚步声从头顶传来。

    “干活,不要抬头。”

    鲍兴文走过来低声提醒,今天他全天在现场。

    大家知道这是大领导来了,紧张的气氛瞬间攀到顶点,无人敢抬头,只埋头验鞋。

    年纪小的郭和平,甚至偷偷咽了几次口水。

    鞋厂的屋顶极高,但在二楼有一圈类似跑道的区域,来视察的领导就绕着圈视察现场。等他们查了一圈后,已经快5点了,工厂是6点下班。

    “过来了,注意。”这次是孔国安过来提醒了。

    大家提前就知道最后会留在成型课视察,但真来了,各个都紧张得不得了。

    做鞋的速度全慢下来,林清墨都不敢像往常那样把鞋拿在手上甩,规规矩矩地翻面。

    今天鞋子的质量特别好,尤其这会没一个出错。

    “鞋子都没问题?”林清墨听到一段英文从前面传来,是来着国外的品牌方。

    “是的,史密斯先生,我们东盛鞋厂能服务多个运动品牌,就是源于我们的优秀品质。”

    林清墨胆子很大,偷偷瞄了几眼,看清了有三个外国人,剩下都是黑发的华国人,除了现场三课课长,还有品管课课长魏晓丹等林清墨不知道大人物作陪,一行人约20个,浩浩荡荡,这是厂里工人能见到最大人物了。

    到了成型课,自然由成型课课长介绍,他讲一句中文,旁边的翻译便翻译成英文。

    “我看下品控。”林清墨英文好,听到了品牌方的话,更加打起精神。

    旁边的工人,虽然听不懂,但感应到林清墨的状态,也都更认真了。

    林清墨从他们对话里听出,品牌方很关注质量问题,果然他们到了流水线后,便开始询问品管问题。

    魏晓丹作为品管课课长,上来介绍了品管课的流程,品牌方听了翻译的话,很严肃地点了下头,又指着林清墨:“让她示范一遍。”

    现场环境紧张,林清墨没待翻译讲话,就拿起鞋开始验鞋步骤,便下意识地用英语介绍,讲了几句,才意识到自己太出挑了,但再换回中文也不合适了,只能强撑着用英语介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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