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看看你冲刺时的样子吗？”我回教室坐下时，同桌问我。
“你真的拍了？”
“当然，都说了会拍你跑步的样子。”钟若飞把手机递给我。
说是冲刺时的照片，但也看不出是第一圈还是第二圈拍的。
“我以为你会在赛道旁边或者终点拍。”我往后翻看，拍摄位置看起来都是在操场中间，大概是他下午和韩青果站的地方吧。
“晚上发给我吧，我手机在寝室。”我随口说，想起下午的情景居然莫名难过，但现在谁都知道韩青果在追钟若飞，谁都知道钟若飞不拒绝，人家两个站一起关我什么事？
“明天上午要不要再练一会儿投篮？”钟若飞又问我。
“我应该会和知淇练。”
“班长明天还有二百米决赛和跳高决赛呢，哪有时间教你。还是说你想加入安之和谦哥？”
“那我自己练。”
“不找钟逸飞？”
“为什么找钟逸飞？”我不解地问，之前从来没看到过钟逸飞碰过篮球。
“只是觉得你们好像挺熟的。”
“good idea，”我想起上次我拜托钟若飞帮我誊抄作文的事了，当时他提议找钟逸飞，之后我和钟逸飞还熟悉起来了。
“我现在就过去问问。”
“就这么不想和我一起练？”钟若飞用手肘按住我袖子，他手背正好在我左手附近，没有接触到，但那种非常近的距离反而更让人心里痒痒。
“我只是觉得，你提了个不错的建议。再说你不需要教你的学妹吗？”我往回拽袖子，钟若飞先一步移开他的手。
“你说谁？”
“你认识几个很熟的学妹？”
“总之我明天在球场等你。”
“明天我们两个都进了接力赛决赛，哪里有时间。”
他转过去，看着黑板方向发了会儿呆。
“行吧，借我本杂志看看。”
“故事会，看不看？”
“求之不得。”
我从抽屉里，找出了那本已经看完的故事会给他。
虽然不想和他一起练球，但为了班级的总成绩还是得提升一下。不然其他人都进球救我挂零蛋属实有些尴尬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知淇等就到了篮球场准备练习。
练了不到十分钟，我就深刻意识到请知淇教学着实是个错误决定。
“这种东西你叫我怎么教？框在那儿对着扔不就进去了？”知淇疑惑的说，并顺手在罚球线外扔进去一个。
“就没有详细步骤吗？比如看到哪里，出手什么感觉之类的？”我试着运球回到罚球线，但是没运几下球就控制不住了，索性传球给知淇。知淇接下球，说：
“看到那儿有个球筐，然后往那儿一丢就进了，就是这种手感。”
说完知淇突然笑了，问我“你是不是体会到了我听你讲题的过程？”
“为什么？”
“我有时候问你，做题思路哪儿来的，你回答看出来的。我让你解释，你怎么都解释不清楚。”
知淇又试了一下罚球，当然还是罚中，她将球运回给我，说“你还是慢慢练练，多找找手感吧。篮球比做题更说不清原因何在。”说罢，知淇便去和班上的人汇合，去主席台下看赛程安排了。
我一边练习，一边感叹知淇的体育天赋。任何球类运动，知淇都能快速上手。她高一时才学会打乒乓球，但一学期后就打遍全班无敌手了。赛前知淇才开始自学篮球，但现在已经能熟练运球甚至三步上篮了。知淇有体育生的天赋，但她不需要。
砰的一声，我投出的球砸在了篮筐上，然后以不符合物理学公式的角度飞到了篮筐后面。我跑步过去捡球，正好看到了钟若飞从天桥下走来的身影。
钟若飞比我更先捡到球，他一边运球，一边点评我的投篮：“出手的时候扣手腕了。”
然后一个加速，快速运球道三分线，一个标准投篮扔进，随后又跑过去，将球传到我手里。
“出手时可以适当放松一下，手腕不要太紧张。”
我尝试按他所说，放松手腕，瞄准篮板上的一点，投球，终于进了一个。
“Nice shoot.”钟若飞又过去捡球。
“马上男子接力的决赛开始了，你不过去准备？”
“我在准备啊，我在这里热身。”钟若飞将球传给我，我试着运球，却被钟若飞抢断，他自己投了起来。
“那现在去跑道？谦哥他们已经过去了。”
“那一起去吧。”他投完最后一球，过来与我同行。
我觉得自己离钟若飞远一点比较好，因为看到他和韩青果在一起我会生气。
钟若飞就像他衣服上的洗衣粉香味一样，离得越近，那种似有若无的气味越勾人，但气味是无法捕捉的。更何况现在有个韩青果正全力追他呢，我如果忍不住了去追他，失败了就是小丑，成功了又是小三。
但他又时不时的出现在我身边。人可以主动远离花香，但总有不听话的风。
现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但讲台旁的旗杆已经反射出金光，穿过一层薄薄的雾，照射到橡胶味儿的跑道上。钟若飞边走路边运球，球不轻不重地砸在跑道上，激起一些细碎的颗粒灰尘。
“丁达尔效应。”我没话找话。
“光的散射现象，”他补充。
“物理竞赛课上讲过。”
“可惜我上的是数学竞赛课。”
“你比我优秀。”
“为什么？”
“你是非常友好又非常优秀的同学。”我没由来的想起了昨天钟逸飞说的话，便把这句原封不动的送给了钟若飞。
他停下了运球，将球单手拖住，问“怎么突然想起来说我很友好了？”
“同学嘛，当然互相很友好。”
此时谦哥叫住了他，男子接力赛决赛要开始了。
男子接力后是女子接力决赛，我的发挥和昨天一样不敢恭维，但知淇在最后一百米展示了百米短跑破纪录的实力，将队伍带到了第三。辛苦的知淇跑完接力又赶去跳高，跳高完了没休息太久，又去等待女子二百米的决赛。
我突然想起钟逸飞进了男子二百米的决赛，既然昨天我跑完步他来给我送了毛巾，那今天我也应该去给他加油，毕竟他都夸我是友好又优秀的同学了，更何况他长得好看。
我还没找到男子二百米起点在哪里，韩青果先找到了我：
“逸姿学姐今天上午还有比赛吗？想请学姐喝一杯奶茶。”
她的出现多少让我有些诧异，想不出她邀请我的原因。
“请我？”
“学习榜上经常看到学姐考进年级前十，想请学姐指导一下学习方法。”
她找的理由虽然毫无可信度，但不重要，有免费饮料喝。
饮料店在天桥那边的教学区，挨着卖杂志文具的小店，白天卖饮料晚上卖油炸土豆。
“纠正一下，我不是经常进前十。只有上学期期末进了。”去的路上为了避免氛围太冷，我主动找话说。
“学姐这是谦虚还是在骄傲呢？”
“只是实事求是。”
“我一个高二的也不会经常关注高三的成绩单，钟若飞这么说的。”
果然是要说钟若飞相关，但我该怎么接话呢？欣喜的问钟若飞还提过我什么？
“他这么喜欢跟你讲他的同学吗？”我把范围扩大，问她钟若飞喜欢提哪些同学。
“学姐喜欢喝什么？”韩青果又不接话了。
“都可以，没什么要求。”
“那就两杯现成的酸梅汤可以吗？”
“可以。”
买了饮料后，她带着我在附近树林下找了条长凳坐下。这个地方是几株大榕树组成的树林，树下是一排小灌木，灌木后树木间的大石碑上刻着荀子的《劝学》。如果她真的是请教学习方法，那这倒是个好地方。
韩青果当然不是来问学习方法的，她是倾诉感情烦恼的。
“昨天晚上我和钟若飞分手了。”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比起分手，我更好奇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毕竟这几年钟若飞可是坚持片叶不沾身的原则，昨天冯葳也明确说了韩青果还没追到钟若飞。
韩青果喝了一大口饮料，问我“学姐觉得什么叫在一起了？”
这俩人真配，都喜欢用疑问句回答疑问句。
不等我说话，她自己开始补充了：
“是一定要有什么标志才叫在一起了吗？一起去看电影、经常一起逛街、晚上一起回宿舍、平时两个人一起打游戏，算不算在一起了？”
“好像……至少算是互相有好感？”在我的认知里，有些事情好像不能算情侣标志，知淇有段时间就和小杜一起回宿舍（英语老师要她一对一辅导），暑假我没空的时候丹岑也叫过冯葳看电影。但是这些都算偶然，许多偶然加在一起，怎么看都应该有一点必然在里面。
“钟若飞却不觉得，”韩青果喝了一口饮料，我在旁边当她故事的听众。
“我向我同学介绍说他是我男友，他直接当面驳斥说不是。我跟他生气，我跑开了，我以为他会来哄我，但一整天，我像是自作多情一样，他完全不来理我。”
听到这儿我终于明白了，韩青果并没有成功追到钟若飞，而是变成了受害者名单一员。钟若飞以前的种种绯闻我都只是听个大概，没想到今天能听到当事人讲诉。抱着想多听点的目的，我赶紧问：
“那之后呢？”
“没有之后。”按理，说讲失恋故事的人似乎应该悲痛的，至少流着眼泪，但韩青果却看不出来。
“在意的人是我，昨晚我忍不住约他见面，就在这里，你知道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
“他没来？”
“那样我说不定还好受一点。他来了，他像是往常一样微笑对我，仿佛我白天的愤怒不存在一样。”
我又糊涂了，好言好语对待怎么会让人更难受。
“那你生气什么。”
“我有生气吗？我只是在那一瞬间认识到了一件事，就是他完全不在意我怎么对他的，我对他好，他完全接受。我生气离开，他也不会在意。”
她喝了一口学校的不正宗酸梅汤，继续说：
“所以，我和他分了。学姐一定好奇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吧？”
“确实好奇。”
“我希望学姐不要喜欢钟若飞。”
韩青果真是比考试还能调动我心情，这么短的时间就让我经历了疑惑好奇和诧异这好几种情绪，还好刚刚没有喝饮料，不然一定会忍不住喷出来。
“我不喜欢他啊！”我尽量用严肃的语气表达我的惊讶和否定，“我和钟若飞同学几年他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韩青果站起身来，一口将剩下的酸梅汤喝完。我基本没说话还剩了大半杯，她是怎么做到一边说话一边还喝这么多的？
“我也知道钟若飞是什么样的人。好了，下次再问学姐学习方法吧。”她摆出钟若飞同款投三分球的姿势，将杯子扔进附近的垃圾桶，然后看着我发呆，看得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早上忘了洗脸了。
“还是我比较好看一点。”抛出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后，韩青果便一路小跑着回了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