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极后续

    01

    道镇伏魔崖以千年玄冰崖为基,筑城为道,是以常年霜雪满天,不见朱夏。若外界,冬季,此处也会被影响。

    今年冬季实在是有些冷了,太上府寒意更胜以往。只不过,这样的寒意对绮拂衣没什么影响。

    房内,锦帐卷着天光,隐约透出内间绣被。绮拂衣卷着被子睡的正熟。过了一会,她动了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一缕搭在红色被单上的雪白发丝,脑子里迟缓的思考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又滚进了天极怀里。

    距离成亲之日过了数月时间,两人睡一张床上再正常不过。绮拂衣还不想起,打了一个哈欠,一脚瑞掉卷在腰上要掉不掉的被单,整个往天极怀里挤,反倒把本就睡得不深的天极给折腾醒了,他惯性的揽住凑过来的绮拂衣。

    婚后两人虽然同睡一张床,却是盖了两张不同的被子。

    其实,绮拂衣发现两个人同床不同被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百年前的恐怖画面还历历在目,她实在是不想做第二回。

    成亲刚开始几天,绮拂衣缩在自己那张棉被里靠墙壁睡。隔了几天,绮拂衣卷着被子霸占床中间的风水宝地。再过几天,绮拂衣半身在自己被子,腿脚探进了天极被子里取暖。

    最后,绮拂衣整个人都挤进了天极的被单并且把天极当做暖炉一样抱着。

    天极休温比她高许多,冬天抢着真的很暖和。

    反正天极也不介意,绮拂衣就这样当做没这一回事的缩在他怀里,睡的不知今日是何夕。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暖炉要起身,便有些不乐意的皱眉,往他脖子里埋。

    “拂衣,松手。”天极只是稍稍起了身,就带出半只巴在他身上不肯走的绮拂衣。为什么说是半只,因为她腰以下的身体还埋在被子里,贪恋那一丝温暖。

    平日里见到他跑得比谁都快,睡着后倒是赖着不肯走了。这习性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天极先将被单拉高至她肩膀处,单手向后拉开她的手臂,快准狠的裹在被子里往床内一塞。

    绮拂衣埋在被子里不高兴的哼哼两声,翻身抱着枕头又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中午。

    天极平日要管理道镇,每日不到辰时就起身。等拂衣赖床到巳时,他才会回来把她拖出被窝梳洗,在她漱洗的途中还要防止她偷溜回房间睡觉。

    等绮拂衣稍稍清醒了后,她会自己束发然后去找天极给她留的午饭。

    饭一下肚,她彻底精神了,开始在太上府四处趴趴走,开始每日一次的逃离太上府计划。

    天极十分平静的随她乱走,还给她塞了一盒切好的烧鸡,免得她中途肚子饿又去偷地限的丹药乱吃。

    拂衣每次看天极一脸淡定的模样就生气,好像笃定她没办法逃出太上府范围一样。

    垃圾天极,给我等着!

    一小团水红色身影重重跺脚气呼呼的跑远,身影卷着风雪,像是雪中跳跃的火苗。

    午时到酉时的这段时间被道神将称为‘天极夫人的放风时间’,因为一到那个点,天极会放他刚娶没多久的夫人出来,在太上府到处溜达捣乱或者破坏公共财物——用捏好的雪球砸树。

    上次还因为气的太过没注意好距离,把树上的积雪给震了下来,落了一身雪花,冻的哇哇大叫。

    明明是以庄严玄朗著称的太上府,多了绮拂衣后就变得……吵闹了很多,仿佛有一百个喜鹊同时喳喳叫一般,每天不是站在结界边缘无能狂怒,就是站在她不敢过的恍惚悬桥边缘大声抱怨。

    不敢过恍惚悬桥,就代表她的活动范围只有太上府、老君殿以及藏典阁。偶尔会有好奇的弟子过来围观她,那时候她就会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跑走,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出现。

    比如昨天有人看到了她,今日她就不出现在恍惚悬桥周围了。

    “阿嚏——”绮拂衣揉了揉鼻尖,“一定是老古板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她坐在背风的大石头后,往嘴里塞了一口仍滚烫的烧鸡。

    盒子上有保温的术法,不管什么时候打开,里面的食物都是温热的,是太上府独有的盒子。绮拂衣想,毕竟这里常年风雪,有这种东西也正常。

    寒风在悬崖边缘呼啸而上,吹的雪花纷乱交缠,迷蒙而冰冷。

    她靠在石头上,一边吃东西,一边透过风雪看向远处的天空。湛蓝的、晴朗的、干净的,毫无云烟遮掩的清澈天空,就像夏日里徐徐流淌的山泉,透着清甜的味道。

    口中烧鸡味道很浓郁,入味的一口咬下去便能尝到那深入肌理的肉汁,混着香料的味道,很好的镇定了绮拂衣的情绪。

    “老古板做饭倒挺好吃的……”她嘟嘟囔囔的啃着鸡腿。

    要是没那么讨人厌非要把她关在太上府就好了。

    关就算了,还每天都板着一张脸,摆出看不出情绪的表情。成亲之前这样,成亲当天这样,成亲之后也这样,苦大仇深的,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绮拂衣恨恨的把鸡骨头一丢。

    反正老古板就是老古板,离事情发生都已经过去了数百年的时间,她都不介意或者说不愿意的到处逃跑了,他还非要把她带回来成亲。

    他是为了想要负责,才娶她的。没有当年那件事,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只是为了负责。

    嗯?绮拂衣陡然愣住,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负责?

    负责!

    对啊,她又不要天极对她负责,那为什么他们要成亲?这根本就是天极逼她负责,就是逼婚啊,她被天极逼婚了啊!就算打着负责的幌子,但她实际上就是被天极按着成亲了。

    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的绮拂衣震惊了,手上的饭盒陡然翻落,反着扣在地上。

    她这时却顾不上心疼烧鸡,整个站了起来。

    因为天极对她……那个……有那种感情……所以、所以他才对自己逼婚?那时候她问天极是不是对她有私情,并不是真的这么认为,而是她想激怒对方,从而达到逃离太上府的目的。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还有,她为什么要在意这件事?

    绮拂衣彻底风中凌乱了。

    02

    因为太在意这件事又不敢去问天极,绮拂衣一吃完晚饭就跑的不见人影,直到快要睡觉的时候她才偷偷溜回来爬床,卷着自己的被子装死。

    并不是她想回来睡,而是如果她不回来睡,天极就会跑去把她抓回来睡觉,她现在不想见天极也不想和他说话。

    天极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绮拂衣卷着被子,背对着他贴紧墙壁睡觉。

    平时绮拂衣都要胡闹挣扎一番才肯睡觉的,今日倒是老实。

    虽然有些奇怪,但他也只是吹熄了蜡烛,放下床帐睡在靠床外的位置。

    睡不着。

    绮拂衣盯着墙壁发呆。

    她一向是吃好睡好,一沾枕头就能深入梦乡的体质,按道理应该很快能够睡着才对。可是白日那些念头就是在脑海里不断盘旋,心里乱糟糟的像是悬崖边的风雪,哪里合得上眼。

    时间一点点过去,旁边天极的呼吸倒是很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清晰,应该是睡着了。可她不敢翻过身去看他,就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纠结来纠结去,直到深夜。

    她闭着眼,总算是有那么一点睡意,半是清醒半是困顿。

    这时候,她感觉到身旁的人好像动了动,衣服与被子摩擦的声音把她的思绪从睡梦中拉了回来。绮拂衣半睡半醒时,感到一双手伸了过来,将她连人带被的捞了过去,轻轻的,如雪花落地般无声无息。

    她头顶触到他的下巴,天极轻手轻脚的掀掉她身上被单,宽大的手掌碰到她的腰。

    绮拂衣整个人一僵。

    天极立马就感觉到了,顿了一会,忽然开口:“拂衣。”

    绮拂衣一点点的转过头,满脸震惊的对上天极双眼。

    “怎么还未睡。”他语气冷静。当然冷静,半夜被人抱进怀里的又不是他。

    甚至有些过分冷静,简直是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反而把绮拂衣搞得莫名心虚了起来。她蹬了蹬腿,挣扎了一下,垂下头小声嘟囔。

    “你做什么,走开。”说着她有些紧张揪住自己的被子。

    天极呼吸依旧平稳,缩短的距离让绮拂衣能够感受到他皮肤上溢出的温度,滚烫的让人心慌。他将手抽了出去,隔着棉被搭在她腰上。

    “道镇以玄冰为基,逾近深冬愈冷,这般对你并无不妥。”天极慢慢的说着,一点都没有放开手的意思。

    绮拂衣忽然感到手足无措。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好像被逼到角落的是她,被抓到把柄的也是她。

    “拂衣,你吾已成夫妻是事实,若你不愿意,吾不会逼你。”他说着,稍稍退了一点,盯着绮拂衣的眼睛,“看着吾,你告诉吾,你真的想离开太上府?”

    房内的光线并不清晰,可她却能看清楚天极的双眼,淡金色的色泽泛着细碎星光,半垂着看她,竟让人一瞬间生出雨条烟叶的错觉。

    绮拂衣心里好像传来了什么落在地上的声音,响的好像连周边空气都微微震动。

    她有些慌乱,扯着被子翻过身背对着他,呐呐的说:“我要睡了。”

    天极好像叹了一口气,她发现天极似乎常常对着她叹气,平日里分明不会这样。

    绮拂衣一夜没睡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沉入梦乡,连天极离开都没有发现。

    自天极问了那句话之后,绮拂衣老实了很多,连逃离太上府日常也不做了。每天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躲的不见人影,好像又回到被天极追踪的日子,既心慌又害怕。

    然后某一日,绮拂衣忽然意识到,她为什么要躲?

    说到底,喜欢她的是天极,逼婚的也是天极,每天到半夜就偷偷摸摸把她搬进自己被窝里的也是天极。心虚的应该是他才对,怎么是自己到处躲天极,弄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

    这么一想,绮拂衣瞬间满血复活,二话不说跑到太上府厨房偷吃生鸡蛋。

    “哼哼,老道士的心机简直太深了。”她敲开蛋壳,插了根麦秆进去,“竟然先发制人,颠倒黑白,率先把问题推到我身上,引起我的……什么感。这么一来我就会想尽办法躲着老古板,从而忘记逃离太上府的这个目标,真是太心机、太坏了,还好我察觉的早!”

    她吃完把蛋壳往后一丢,踏椅而起:“我绮拂衣好歹也是几百岁的妖族,区区一个人类道士也想爬到我头上来,简直是妄想,不就是睡觉吗?我还怕了他不成!我这就让他看看妖族的风范是何等的有魄力,敢人类所不敢,为人类所不为!”

    “我要征服太上府,天极就是第一个目标!”

    绮拂衣握着拳,感觉自己的身形是这么的高大,这么伟岸,好像瞬间就有八尺高。

    半只脚踏进厨房的地限默默的把腿收了回去,当做没看见里头那个站在椅子上大放厥词的,师兄的妻子。

    地限: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在太上府很多余。

    说做就做。

    夜晚,太上府暮色沉沉,风雪在夜中反射着淡淡的荧光,似星河坠地,化作一地霜雪。

    绮拂衣一如既往的面对墙壁,被子连头盖过,好像不想和他说话一般。

    天极略微一顿,接着褪下衣袍,松开发冠,雪白的发丝瞬间垂落肩头。他吹灭烛火,放下床帐,正想躺下的时候,绮拂衣忽然把被子一掀。

    红色的绣被抛至半空,茶色长发随着风势扬起,发间银钗闪过瞬间的微光,没入如云堆叠的发中。红润的唇,闪闪发亮的眼,如同一团骤然燃起的火焰,明亮而惊心。

    “没想到我会这么干吧!”绮拂衣往天极腿上一坐,得意洋洋的大声宣布:“臭道士竟然敢耍我,我绮拂衣今天就要把你日的喵喵叫!”

    天极意外的沉着,应该说他是没明白绮拂衣这是又闹什么幺蛾子,平静的道:“……吾说过不准戴着发簪睡觉。”

    “……不准说话!”没得到想象中的惊慌反应,绮拂衣不知怎的有些恼羞成怒,往前挪了两下,坐在天极大腿根:“我今日就让你看看妖族的能耐!”

    天极的呼吸沉了一下,声音陡然低了下来:“拂衣,不要胡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反应为什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天极怎么还是那么冷静?搞什么,这是看不起她作为妖族的能力吗?

    不要慌,还在控制范围内。

    绮拂衣回想了一下戏本上的步骤,觉得心里安定了很多。一个老古板道士,难道还会比她们妖族更懂得风月之事吗?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老古板,你是在玩火!”她把被子全往天极身后塞,接着学着戏本上《霸道妖怪的清高爱人》的发言,直起身子在天极唇上亲了一口,“你这个磨人的……嗯……老道士!”

    天极盯着她,然后顺着她的力道低下头:“……你不要后悔。”

    哼,妖族才不会后悔。

    绮拂衣闭上眼,将所有话语止在唇齿间。

    暮色如墨,雪花轻悄悄地落在窗台,一点点隐匿在渐深的雪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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