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求瑕(上)

    1.

    我被追杀了。

    作为奇珍阁唯一继承人,下一任家主。上于苦境武林地位超凡,下能婚嫁市场大杀四方,要颜值有颜值,要财力有财力,要脾气没脾气,家中一咸鱼尔的我,被人追杀似乎非常说得过去。

    毕竟在父亲过世,母亲出家,唯剩下一个刚成年还未在商场上展露过经商天赋的幼子的情况下,稍微有野心的人都不会错过这机会——杀人夺物,取而代之。

    “唉,吃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啊。”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要对外宣布我是带把的,当个祸水,总好过当个死人。

    可惜我那老来得子偏又短命的父亲,是听不见我这句抱怨了。

    关于我的故事,那要从十八年前说起。

    为得到继承人,家父烧香拜佛请佛僧祷告一个不落,每一个饱满的功德箱背后,都藏着奇珍阁伟岸的身影。终于,历经13880个日夜,即将要踏入60大关的前一天,家父终于感动上苍,顺利拥有继承人。

    一个能力智商尚且看不出来,颜值上却完美的有些过分的继承人,不带把版。

    父亲,呆愣原地……

    当时当刻他才终于想起,自己只说要完美继承人,但没说男女,也没说清楚要哪方面完美。

    生来颜值过人,可称天赐。

    自古红颜祸水的故事告诉我们:颜值过人又没有能力自保的女人,不出意外,大概率会成为男人之间的牺牲品,更倒霉一点,祸及家人也不是不可能。

    年纪大体力不行某方面质量也下降的他,综合各方面因素,终于做出决定——直接对外宣称夫人生的是小子。

    继承人问题解决,新的问题又诞生。

    随时间流逝,这张脸变得越发引人注意,甚至不知从何处传言,说奇珍阁主人之子,玉人之貌,颠倒众生,乃冠绝奇珍阁的无价之宝。

    这下坏了。

    美貌的女人吸引男人,美貌的男人自然吸引女人。

    纵使奇珍阁机关阵法无数,却难免有几条漏网之鱼,无数争风吃醋夜探兰房的背后,挂着我消散不去的熊猫眼。

    而这场争端起于女人也终于女人。

    江湖传言,某一蛊者言‘她得不到的东西,没人可以得到’,给奇珍阁主人之子种下奇蛊,使其身体带有猛烈毒性,无人可碰。

    闹剧终于落幕,奇珍阁主人之子含泪将身躯紧紧包裹,从此不露面目。

    事实真相尚且不论,我确实是可以含泪入眠,从此不见熊猫眼。

    *

    时间回到现在。

    历经无数妖道角杀手,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硬角终于登场。

    白衣如雪,步法轻逸,缓缓走来的姿态似明珠耀目,一尘不染。光看出场的气势便知道这人不是前面那些倒霉的杀手。

    “挽花时。”

    “哦,在三百三十个互相残杀的笨人之后,终于……请来了一个高手了吗。”我从善如流起身,黑色的长袖滑至脚边,“这位欲取我项上人头的剑客。”

    “给你一个警告。”来者缓缓卷起被风吹至身前的长发,泄出一丝杀气,“莫将那群成事不足的废物与吾共论,他们,不配。”

    哦……很呛嘛,很有强者的风格。

    我单手抵着下巴,从他的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对方任由我来回观视,淡定至极,自信至极,也嚣张至极。

    和之前稍微挑拨了几句就会互相残杀的杀手不同,看来这是个不能以言语忽悠的剑客。我点点头,深感大限将至,便平静的回答:“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哦?”来人闻言哂笑一声,“你很有自信。”

    对自己这颗脑袋的价格,我向来很自信,否则前阵子也不会有那么多杀手前仆后继。

    “你的雇主,要的恐怕不只是我这粒人头。”我不慌不忙,非常悠闲地摸摸我修长的一看就很好砍的脖子,“他们要的是能开启奇珍阁秘宝的钥匙,而这个钥匙,只会在我这颗活跳跳会思考的脑子内。”

    “那又如何。”

    “非比寻常的剑客,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身价。”以我那寒酸刻薄又小气的叔父的家境而言,短时间内肯定拿不出这一笔钱。那只剩下一种可能——他对这笔交易非常自信,甚至到了可以用尚未得到的奇珍阁秘宝来作为交易的筹码。

    思路一转,心内已有定数,“好心提醒阁下,警惕诈骗套路,当心血本无归。”

    来人不以为动,“这样的借口,说服不了吾。”

    “那在下换一种说法。”声音一顿,我缓缓开口:“死人和活人,你更惧怕一个活人吗?”

    “凭你,吾尚不放在眼里。”

    “哦,就是敢咯?”

    隔壁棚子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男人,是最经不起挑衅的生物,而自视甚高的剑客,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个自出现起就不曾正眼看过我的剑客……依旧没有正眼看我,只是沉吟片刻,忽然抬步离开。

    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从头到尾都没把我看在眼里的人。

    唔,当真觉得新奇又可惜。

    不等对方开口,我相当自觉地跟上前面人的步伐,顺便打探起这个勾起我兴趣的剑客。

    “在下奇珍阁马上就要卸任的主人,万影流空-挽花时,未请教阁下名讳。”

    “明珠求瑕。”

    *

    奇珍阁。

    一脚踹开大门,我对着门内负手站立老者嚣张道:“我回来了,叔父。”

    “你让外人见笑了,时儿。”老者面容憨厚慈祥,语气略带宠溺,看不出一丝杀人夺物的阴狠,“出门这么久,你应该累了。来人,带公子下去休息。”

    一言令下,门口瞬间涌入数道身影,将我团团围住。

    “哈,真是体贴的好叔父。”我转身同时与明珠求瑕相对一眼,难得叹气:“早日离去吧。”

    说完便在众人的团团包围下离开。

    2.

    我倒是不担心自己的下场,不如说,我呆在密室里更安全。

    运气好点,争夺钥匙最后赢家会来带我走。

    运气差点,外面的人全死了了,我就此饿死在地牢里。

    确实是不太华丽的死法,我是怎么躺着才能让自己的尸体好看点,不如从现在开始研究好了。

    至于那个被我挑衅而选择送我回来的明珠求瑕。嘛……这笔生意,他注定是血本无归。

    3.

    不知在地牢里呆了多久,地牢门开,走进来一个意料之内的人。

    “最后的赢家果然是你。”

    我起身,看向门口缓缓走入的白色身影。手按剑,眼带杀,一身冷肃之气,走入瞬间,更卷起了一地尘风,风中夹着微末香气与血气。

    “吾讨厌被人玩弄。”明珠求瑕握剑的手腕微微一转,剑刃与剑鞘碰撞,响起低低锵鸣。

    意料之内。

    高傲的剑客,陷入杀阵的瞬息便明白了我的目的,是将他骗回这场鸿门宴之中,更将他当做了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顶着杀气,我依旧平静,不疾不徐的与他打着机锋。

    “所以你来杀我。”

    “是。”

    黑暗中,我与他眼神相交,以他的速度,一秒时间足以让我溅血此地。

    空气香气渐浓,便宜叔父秘藏之毒,我并不陌生。

    “你的毒,不想要解药吗?”

    “你身上有解药。”白衣剑客冷冷问。

    我背过身:“无。”

    “哈。”

    “但是我能找到能解毒的人。”

    “哦?”

    “看你敢不敢赌了。”

    “赌什么。”

    此时此刻,他身中剧毒,我杀劫不断,双方皆是命在旦夕。除非他打算与我同死此地,除此之外,他只能与我合作。

    利用旁人,挣扎求生,在这反复无情的江湖不过是家常便饭,即使我因此被恨或者被杀,都只能叹一句‘命运如此’罢了。

    我不太在意地笑了声。

    “赌你和我的命,够不够硬。”

    一句话,激起剑客杀意。

    “从来无人敢威胁明珠求瑕。”

    话落,无形锐光一闪而逝,我面上玉饰亦在剑声响起瞬间骤裂,留下一块小小缺角。

    好快的剑。

    我抬手拂过那道裂痕,若往下几分……恐怕我就身首分离了吧。

    本为自作自受,他此番反应我亦心有准备,“不敢赌?”

    明珠求瑕不发一言。

    他不讨厌聪明的人,若非此下场合,他或许会欣赏对方这份敢于与他豪赌生死的胆量。可惜,他此生最厌恶便是将手段用在他身上的人。

    微闭上眼,他终于开口:“赌约。”

    “我身上有一蛊毒,名唤佳期如梦。中此蛊者,五日内,会逐渐失去视觉、嗅觉、味觉、听觉与触觉。我将以此蛊压制你体内毒性,使其停止蔓延。三日之内,我能设法解除你身上之毒。”

    “若你失败呢。”

    我平静,不露一丝破绽,“既然敢赌,就没做失败的打算。”

    “毒一解,我会杀你。”

    “如果你做得到,挽花时这条命,奉上无妨。如何,敢赌吗?”

    无须更多保证,彼此皆知底线的性命之赌,除非愿意共死,否则便只能求生。

    “你的命,吾先寄下。”明珠求瑕手中剑一动,铁制的牢笼瞬间碎裂。

    目的达成,我不再废话,抬步踏过碎石,行至他身前。

    我站定身子,垂首解开腕上绳索。暗色丝绸随动作缓缓褪去,紧紧掩藏的皮肤因此显露,宛若明霞一般肌肤,光润细致,引得剑客凝神一瞬。

    “失礼了。”忽略他突然的失神,我将手按在他手背之上。

    蛊毒入体,明珠求瑕不动如山,闭目不言。

    好耐力,在此刻,我开始庆幸自身幸运与叔父极强的眼光,两日的等待,终于等来一个高明的剑客。

    手套重盖肌肤,绳索几圈,紧紧缚住。

    “可以了,走吧。”说完,我率先踏出密室。

    门外,静谧无声。

    金碧辉煌的奇珍阁,精致华美的壁衣,散落的兵器,院子里依旧繁花锦簇,却落满残缺的肢体,血溅满地。

    在本应清凉美好的夏夜,便宜叔父尸首双目圆瞪,猝然消逝的性命,使他他眼中仍然带着强烈的不甘。

    昔日人来人往,欢颜笑语不断的奇珍阁,伴随她短暂一生的家,终究在人的贪念下成为一座可悲可叹的坟墓。

    一把火,边走边落,将一切过往燃烧。如这不再的美好回忆,一同消逝,化作灰烬。

    “曾有鸿鹄志,同携鶺鴒心。

    岂知人异雁,难作一行归。

    莫叹情易去,何人为之伤。

    万影如一梦,流空去无声。”

    “何必惺惺作态。”

    明珠求瑕不屑言道。

    是啊,作为亲自设计这一切发生的始作俑者,如今才这般表演,给谁看呢。

    “是啊,事已至此,又何必惺惺作态。”不欲多言,将火把抛入火海,我转身离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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