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村的红灯果树，夏风吹来，红灯果香味也跟着扑面而来，不得不让许诺言抬头，多看了一眼前面十多米处的一座破旧房子根旁的一颗红灯果树。
恩赐抱着水果干，坐在石头上，小脚丫自在地摇晃着。
“姐姐，你是不是想吃那个红灯果呀？”
许诺言错愕，“我不想。”
然而小家伙分明是一副，不，你想的样子。
“我去帮你摘。”还没等许诺言阻止，一溜烟地跑远了。
许诺言才反应过来，可能是恩赐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到她想试图“偷红灯果”？
再加上，刚才多看了两眼。
所以误会了以为她是想吃了。
“恩赐，你回来吧，我不想吃的，你别去摘了。”
许诺言大了点声音喊道，但是人已经跑到了树下，可是一心在摘红灯果的心上，这孩子怎么会听，麻溜地翻过了塌陷的半堵墙。
想了会儿，许诺言还是不放心，索性将石头上的几包水果干抱了起来，背起背包追了过去。
这座破旧的房子，跟上坡的那栋院子一样，树旁边也长得杂草。
可是在孩子径直跑了穿过了大片的杂草，丝毫不担心里面会有虫蛇。
“姐姐，你别过来了，我已经摘下来了。”
看到许诺言也想趟过这片杂草，孩子晃悠着手里的一大串红灯果，像是邀功似的炫耀着，同时也阻止了她。
然后很快走到许诺言跟前，朝周围看了看，然后将她带到旁边的一矮墙旁边。
“给！”
往她手里一塞，手里突然多了一大串红灯果，一个个红彤彤的，十分诱人，但是看着就知道里面肯定是皮薄汁甜。
“姐姐，你吃吧，这个味道很甜的，我们村里总共才十几颗树，平时里，是不让我们....”
话说到这里，恩赐突然闭了嘴。
许诺言伸手伸向其中一颗，拈在指尖里，手腕处的通讯器振动，就看到许戊的消息发了过来：首席啊，这个不能吃，你千万别吃，你是知道的吧！”
“姐姐，你怎么还不吃呀，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们城里来的知道水果不洗干净，是不能吃的？”说着，恩赐擦了擦手，伸手道，“那我帮姐姐拿去洗洗。”
谁知许诺言将通讯关了，然后抬头一笑，半开玩笑道：“我现在就吃，不用你洗了，万一你洗好了送到自己嘴里，我也不能扒开你的嘴，再拿出来吧。”
“......”
话音刚落，就看到许诺言直接吃进嘴里一颗，
甜甜的红灯果味扑面而来，正咀嚼着，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影要动作起来，许诺言一个眼神过去，许戊咬了咬牙齿，
又一大串的信息发了过去，活脱脱地索命鬼一样。
但也知道许诺言把通讯关掉了，根本不去看他发的消息，又不许他过去，只能气得咬牙。
红灯果入口，果然是挺甜的。
”甜吧，姐姐。“小家伙问着还咽了咽口水。
许诺言无视这个小馋虫，点头，“嗯，是不错，但是你之后还是少吃些吧，这个东西吃多了会上火的。如果可以不吃，那最好不要吃了。”
“嗯嗯，我知道的，这个红灯果不是我们能吃得起的东西。”
“为什么？难道你们会将这些果子拿出去卖钱么？”
恩赐摇了摇头，“不是拿出去卖钱，而是听阿嫲说有一个很有钱的城里人，将我们村的红灯果树都给买了下来，等到红灯果熟了的时候，他们就会派人来摘的。”
“哦，这样啊，那说不定我就是城里那个将你们红灯果买下来的人。”
这时倒是轮到恩赐摇了摇头，“可是我怎么没见过姐姐你啊，之前来的人我都是记得的，可唯独没有见过姐姐。”
“那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买下来的吗？”
“好像已经买了三年了，嗯，加上今年就是第三年了，因为我记得小时候我还是能吃得到这个红灯果的。”
“你记得还挺清楚。”
说起这个，恩赐似乎来了兴趣，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此时像是会发光的灯笼球。
“当然清楚了，姐姐，你不知道，去年这一树上所有的红灯果，最后都烂在了树上，也没等到城里那个有钱人派人来摘走。我和航航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红灯果开花，结成小果子，再变得红彤彤的，最后却是烂在了树上。”
听到这里，许诺言切实地感受到了身旁这个小家伙的气愤。
“他们为什么没来呢？”
“是啊，我们也很纳闷，村长也是到最后才通知我们说不用管了。可前年这个时候，他们人早到我们村里了，住在我们村长家里。吃得也可好了，有肉有鱼呢，别提有多香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小家伙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擦擦你的口水。”许诺言提醒了他一下，“不过，他们来村里，你就能跟着吃上肉么？”
北城的科技实力已经达到了空前的巅峰，人们的生活早已迈向便利化。可是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人，都能获得同样的生活。
甚至还有一些村落，依然过着的是最为原始的生活方式。
无人村，本来也是最为原始封闭的生活方式。
不过在近几年，里面的人出去了，外面的人进来了。
本来变化总是会好的，可是这一次的变化，许诺言一双黑色的瞳孔，忽然微微紧缩了起来。
小家伙还在兴致勃勃地讲着，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微不可察地变化：“当然可以吃到了，嘿嘿，每一次村长就会给我留个大鸡腿呢。所以我可盼望着买红灯果的城里人，赶紧过来。可是我等啊等，等到了你们，所以我以为......”
所以，接下来的许诺言，“所以你以为我们就是采买红灯果的人？”
恩赐重重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他们刚进到村里的时候，这些村里的孩子们看到他们，眼里竟是有一种惊喜，像是许久没吃过肉了，家里过年，来了亲戚一样。
然而他们不是来摘红灯果的人。
“既然都被别人买下来了，那我们摘了，就等于是偷了，偷了别人家的果子，我们这样会不会被发现？”
许诺言忽然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嘴里嚼着红灯果果肉，眼睛却是转向了四周。
恩赐活像个定心丸大佬似的，抱着他那几包水果干，用他那不标准汉语道，“不用担心，这个时间点，这里很少有人来的，大家都在地里干活呢。万一被撞见了，就说是红灯果自己掉的。”
许诺言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合着这一串红灯果树看你长得可爱，看我长得漂亮，怕咱们俩口渴，于是就自断一枝送给咱俩啊。”
听到这儿，恩赐也憨憨地笑了起来。
小家伙笑的时候，两只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嘴巴露出一口小白牙。
“没事，姐姐你吃，就是少了几个，他们也看不出来的，还以为是被小鸟给吃了呢。而且，我听村长爷爷说，今年该来摘红灯果的人很大可能是不会来了。如果这些果子要烂在树上，就太浪费了，还不如让我们吃了呢。”
恩赐很爱笑，原来孩子的快乐可以这么简单。
“嗯，赖在小鸟身上，你说的也有几分可行。”
许诺言刚说完。
可又听见小家伙说，“没事，如果今年他们来了，我自己攒了一点钱，到时候就把这串红灯果的钱给他们，就当是咱们买了！如果今年他们还不来，我就把钱交给村长爷爷，让他替我们还给那位城里人。所以姐姐，你放心吃吧，我们不会偷的。况且要是被白老师知道了，他也会批评我的。”
嘴上说着不会被人看到，嘴上说着是被小鸟吃的。
可到最后，却还是舍得拿出自己攒了好久的钱，也不当那个偷果子的人。
这孩子是真的在意了她嘴里的那个偷字。
许诺言眼中露出一丝欣赏，眼前的小家伙，真的又让她另眼相看了。
只是恩赐说着，吃着嘴里的水果干，还朝她手里的红灯果望去。
许诺言这下护得更紧了，“那就做为交换，我把剩下的几包水果干都给你，这些红灯果归我。”
“那我也可以尝一个么？”两只大眼睛可怜巴巴地。
“不可以！”
“害，姐姐真小气。”
“你别想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的！”
怕是会被抢走，自己会少吃一个似的，许诺言又拿起一个放进了嘴里。
不知道，阴影处的许戊急得快疯了。
“白老师也是这样说的，他让我们知道，再穷，也不能丢掉尊严。”
“白老师？”许诺言心里留意了这个名字，从恩赐嘴里，这个名字已经出现了三次，说明这位老师对他的成长影响很大，不过好在输出的是正确的观点。
从不太标准，大部分的侗族话里得知，小家伙会说几句简单的汉语，是因为有个外地来的画家叔叔，教他们学习汉语和汉字，所以他们学了两年，基本上是可以听得懂他们说的普通话，也自己会说一点，虽然不标准，但是尚可表达一些简单的意思。
“你很喜欢你的老师么？”
“嗯嗯，很喜欢，我们大家都喜欢白老师，他教给我们学汉语，偶尔从外面回来，还会带好吃的给我们，”
许诺言不得不感叹，孩子始终是孩子，她只是问他是否喜欢他的老师，他就全都说了。
从他的描述中，不像是是唐睿文，也不像是已经死去的韩民。
“那你这位老师现在还在村子里吗？”许诺言想如果这位白老师还在村子里，那么她很有必要去见上一见。
“不在了，去年就已经离开了。姐姐，你知道吗？白老师是对我们最好的老师，可是连他也离开了我们村子……”说着说着，声音里竟听得出一丝哽咽。
许诺言想告诉他，这世上没有所谓永恒，也不要期待有人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永远太长，变数太多，有些离开，甚至是突如其来。
可是看到小家伙的眼圈红了，黑溜溜的大眼睛里装着是不忍让人破坏分毫的纯真和期待。
许诺言张了张嘴，说出的话却是变成了，“心之所向，必有所达。”
这时忽然一阵风吹来，夹杂着自然的清香，抚过脸颊，很舒服：
“起风了，你知道么，风儿是思念的使者，如果想念谁了，就把你的思念说给它听吧，它会替你传达的。”
这时恩赐盯着个小脑袋，一脸的疑惑，“姐姐，这种骗小孩子的话儿，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
“你才多大一点儿，怎么就不信了呢，我到现在都还相信呢。”许诺言楞了，说好的纯真孩子呢？
“哦，那只能说明姐姐相信将这句话说给你听的人。”
许诺言哑然失笑，竟然被小家伙一语道破了，告诉她这句话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相信。
“说你不太聪明呢，刚刚被我说的吃了会坏肚子吓得哭了鼻子，现在又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果真是人小鬼大。”
这时恩赐挺直了腰板，吸了吸鼻子，“姐姐，我想好啦，我长大后要走出我们村子，我要去看看老师口中外面的世界，老师说北城里有高楼大厦，还有各种好吃的，还有帮人们服务的机器人....嗯，乐乐也去外面了，说不定我能在北城遇到她呢。”
“乐乐？”
“嗯，乐乐跟我一起长大，是我最好的小伙伴，阿嫲说她被城里的人收养了，现在去学校，都是坐着漂亮的小汽车哩。”
“好啊，要是有一天，你去了北城，就来找我，说不定真的能遇到乐乐。”许诺言伸出左手，摸向他的额头。
“嘿嘿，谢谢姐姐，等我到了北城赚到了钱，就请姐姐吃饭。”但显然被许诺言突然的摸额头，恩赐一愣，“姐姐，你摸我额头干嘛？”
虽然一边不知所以，但是小家伙还是没乱动，而是由着许诺言摸去。
难道是在给他拍蚊子？
一只手从刚覆在他额头上时的微凉变得慢慢发热。
许诺言没有将手立马从他额头上拿下来，而是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眼里的凝重一闪而过，才开玩笑地说，“看看你突然说这些话，是不是发烧了，说的胡话。”
“姐姐，我是认真的！”小家伙气鼓鼓地。
“好了，逗你的，我知道你是认真的。”许诺言也认真的回他，将他额头上的手收了回来道，“你现在呢，可以先多学点知识，待会儿我回去看看这次带来的书里有没有适合你读的，我将它们送给你。我脖子上挂的这个是相机，你喜欢么？”
恩赐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分明蹦出了一丝光，但看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喜欢。”
多少有几分言不由衷。
许诺言说，“我拿了你这么多的红灯果，我那几包水果干是我自己做的，不值钱，等我过两天忙完了事情，就将这个抵消你的红灯果了哈。也不是要你白拿的，既然拿了，肯定要多拍点你想留住的重要瞬间。不然，你是不是都没有白老师的照片？”
“没有。”
“看，这就体现了，有个相机是多么重要的。”
听到许诺言这句话，恩赐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姐姐，你知道么，那天我带着航航他们去旅馆，不光为了看看你们是不是就是来采摘红灯果的人，还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