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

    丢到太阳系的D64被提前准备好的飞行器原路送回去炸掉,短暂沾染上这种能量的东西也被快速地打包扔掉,执行效率极高,让朝拜者短暂地停止了想用D64封锁太阳系的想法。

    他们驻守在星系外,在等,等待外星人提供更好的封锁方案,也在等后续的兵力补充。

    毕竟0387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飞艇了,那些都让1001连锅端走了。

    朝拜者曾经向外星人提出过问题,为什么要将太阳系的周围放上两道三层的警戒线,却不直接身临到此将太阳系直接清扫掉呢,或者说他们去将太阳系杀光也行,就这样守着,防也防不住,打也打不爽的,很限制他们的发挥,不少人急着抓心挠肝也没有办法,没人敢忤逆神的命令。

    他们是朝拜者,是神忠实的信徒,也是神周围最懦弱的躲藏者。

    神说,他们要得到太阳系,这里有可以观测宇宙秘密的珍贵数据。

    神也对宇宙生命的起源特征很是好奇,所以他们希望保留太阳系,将这里变成他们的殖民地和科研场所,来探究宇宙的秘密,所以他们并不着急,温水煮青蛙,口感更上佳。

    人能怎么办呢,就只能太监一样候着了。

    流肆阅读完太阳系传来的最新消息,轻啧一声,原以为如何从太阳系逃跑是即将面临的大问题,没想到进入就直接将他们难住了。

    朝拜者上下左右将这个星系围了个水泄不通,信息屏蔽倒是容易,想将这么大一队飞艇藏起来送进去那就是难事了。

    想着,流肆轻柔太阳穴,歪头缓了缓绷紧的神经。

    而就在此时——

    “你怎么又在这儿?”

    身后传来突兀的声音。

    流肆眉头一挑,不可置信地将头抬起来,仲月端着一杯果汁,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流肆的脑子突然就转不动了,自己方才明明是看好的将人送走的,为什么此刻还会出现在这儿,像卡带倒帧了一样,时间仿佛无形之间被神一样的手倒时针转回一个小时之前。

    但旁白空白的休息舱间隔却在实时的提醒他,“仲月”已经被送走了。

    流肆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的不可置信,他已经分辨不出自己此时此刻可以再见到仲月到底是心虚多一点,还是担忧多一点。

    仲月回头顺着流肆想要遮掩的方向一看,原本供她躺着睡觉的休息舱空空如也,甚至连休息舱都没有了。

    “?”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到幻觉了。

    床呢,她那么大一张床呢?

    “你怎么还没睡啊?”流肆冷静了一下,但还是不太敢看她。

    “我床呢?”仲月单刀直入,直接堵住了他逃窜的小道,将流肆干的沉默了。

    他要怎么说,说想让她走,所以一键将她丢了出去。而这个时候仲月就会意识到上一次流肆在这里是在干嘛,然后就会想到流肆不止送走了她一次,在将她丢了的这件事上十分契而不舍。

    而这时,仲月幽幽开口:“哦,我懂了,你想送走我,可是送我去干什么呢,回家?”

    “我......”流肆翕动着上下嘴唇,想要苍白地解释辩驳一下,却发现辩无可辨。

    “我不是傻子流肆,还是你一直觉得我是个傻子。”仲月直勾勾地看着他,与其说想要一个答案出来,不如说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发泄被出尔反尔的愤怒。

    “我没有。”流肆淡淡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什么智商,或者说什么也看不出来,所以你想要的伴侣原来是这种样子,傻子一样,你指东,我绝不怀疑为什么不打西。”

    “我没有。”流肆着急开口,这个他是真的没有,他怕再说下去自己的择偶标准会变成一个植物人选手了。

    仲月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果汁一饮而尽,转身向控制区走去:“在双脚彻底踩上太阳系的土地的之前,我不会挪动半分。”

    蜷缩在控制区皮革座椅灰拜的味道里,仲月才有了一丝安定下来的感觉,好像流浪着险些被抛弃的婴儿回到了令人安心的场所。

    她知道游戏快要结束了,很快就结束了。

    周琛川、胡征、徐准、向恩淮都结束了自己的主线故事,他们的生命在流肆的这条线内已经彻底结束。

    所有的秘密都在此时此刻被揭开,流肆的故事也即将去往结局。

    孤舟,孤独的、救世的诺亚方舟。

    她估计着这些人将太阳系的民众解救出去之后,她那望不到头的梦境将迎来自己的大结局,以流肆鲜血浇灌的方式,揭开珍礼故事的最后底色。

    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流肆在自己的面前消失,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但她猜不到流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但强烈的预感让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他分开,生怕眼神触及离开的那一刹那就是他们相接的最后一瞬。

    在起初到达这里时,她以为自己终于获得了幸运之神的眷顾,可以短暂地逃避在陌生又不可触及的环境里,获得自洽。后来她发现自己开始慢慢被这里的人影响,这些人对于她而言不再是简简单单的NPC,而是生活中遇到的,有血有肉的同事和友人。

    包括流肆对她而言也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她说不出来,从玩这个游戏开始,流肆对于她而言就是纸片人的恋人,这是游戏的设定,也是她对于流肆身份的界定。

    但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件事情变得很不一样。

    他会呼吸、会心跳、会温柔地将她揽在怀里,温和的不像话。

    她好像有一点分不清现实和虚拟了,或者换句话说,她在清醒地沉沦于一个板上钉钉的虚拟世界,清楚地认知、遏制不住地坠落。

    还没离开,强烈的戒断反应让她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都不属于这里。

    她以为自己在全力以赴推动故事线向好的方向发展,其实是一直在按照游戏的节奏向前晃晃悠悠地按部就班,她改变不了徐准的想法,察觉不到胡征存下的死志,救不了向恩淮的性命,甚至解不开周琛川留下的谜题。

    而现在,她也猜不透流肆的结局。

    她好像步履匆忙地经过每一个需要她的时间点,和这些人笑着闹着,让他们按照自己以为的想法向自以为的正确结局迈进,到头来发现只是一场空,像猴子捞月一样,夜夜奔忙,把把捞空。

    一场盛大故事,一个短暂的假期,通过悬在头顶看不见的钟表,缓缓推动倒计时。

    眼皮沉沉地阖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闪过多少次的黑色长方体贸然出现,将仲月放置在一旁的杯子缓缓叼走,但这次它没有消失,反而逗留在那里,好像是要将座椅上悲伤的女孩一起带走。

    与此同时,休息舱内。

    流肆拿了一个毛毯挂在臂弯里,他清楚仲月的性子,倔强的、固执的、又不会轻易妥协的,说不定此刻窝在控制区的椅子上,哪怕冻的瑟瑟发抖也绝不离开半步。

    明明心里很想让她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好余生,但脑海里总是喧嚣着一个声音,叫嚣着,让他将仲月留下来,共同见证最后的结局。

    这不是他心底的声音。

    见证什么结局?是关于爱情、关于行动、还是关于1001的未来,那个声音只是在对他发出命令,提供问题,但并不告诉他答案,勾起了他浓厚的,憎恶的情绪。

    他微微晃了一下头,感觉眼前所有的场景都想放置在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里,看不真切,他扶住旁边的墙,以为是自己把自己想头晕了。

    可紧接着就有一双手从旁边抬起了他的胳膊,因为晃动而震颤地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一旁传出:“老大,我们到了。”

    太阳系的情况比他们提前预想到的任何一种情况都要糟糕,一条碎石遍布的环带将太阳系紧紧缠绕,像土星环包围土星那样,给太阳系戴了一顶规整的小帽子,很可惜,这个帽檐并不可爱,反而透露着令人沉闷压抑的不适感。

    “老大,这个估计是那帮朝拜者堆在这儿的,将太阳系和朝拜者太空战争留下的垃圾堆在这里,与他们提前炸好的碎石拼凑一起,弄一条天然的屏障,很难出去。”一个士兵汇报。

    流肆点点头,沉默地盯着眼前的控制屏。

    这条环带不能清除,一是他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人力物力都无法跟上,二是如果一条环带突兀地出现一个豁口,就立即会变成一个活靶子,被朝拜者紧紧盯上。

    所以石头要移,但如何移,就成了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要将逃逸的出口预备好,也要让这些碎石虚虚地铺在那里,不引起朝拜者的警觉。

    流肆轻轻抬手:“先联系太阳系的驻守军官,想办法把我们的一部分人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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