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

    泠月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写的那封信。她当时确实被气得不轻,所以用了些较为出格的言语。

    这言语虽是夸张了些,但里面的大体内容倒也是她想说的,她确实不想当世家公子的小妾,于她而言小妾无异于为奴为婢,她希望她是自由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被任何人操纵。

    这样也算是真心话吧!

    先前她为保命这才对沈亦安撒谎,隐去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她不想再欺骗他了,也不想与他再生出什么恩怨纠葛。心想不如快刀斩乱麻,彻底将此事说清楚。

    她琢磨了一下,抬眸望向他,说道:“信上所言确实是我心里想说的,感谢公子抬爱。只是信上写的遣词造句着实是夸张了,公子也知道我文墨不显,信上用语不妥很可能冒犯到公子,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女子计较。”

    沈亦安不言,浓密的眼睫微垂,静静端详着她。

    萤黄的烛光照亮她的脸,他迫切地想从她脸上看出点心虚,可惜并没有。

    “所以,只是略夸张了些,信上写的皆是你心中所想,对吗?”

    闻言,泠月“嗯”了声,又点点头,这似乎在一再声明她的真诚。

    沈亦安默默地凝视着她,她清澈的双瞳中隐隐约约透着无辜,倒像是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他心中燃起莫名的火气,好在他那君子如玉般的礼仪压下了他的怒火,最终还是恢复平静,末了,他开口道:“难道你认为你就没有错?”

    他咬字清晰,一字一顿,反问的句式就是让人笃定,仿佛她做了什么错事。

    泠月可不这样认为,她仰着脸,毫不犹豫,“我只是伴在公子身旁伺候,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自认为,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可是很快,她又觉得这样解释似乎有点苍白,因为她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认为不出格的行为,是否是跟他们世家公子认为的是一样的。

    她只好又补充道:“若是因我做了什么不妥的行为,让公子生出误会,希望公子能原宥我。”

    她心中以为这样说,显得更为周全,对自己的回答还是挺满意的。

    沈亦安有片刻的惊讶,她这意思是在暗讽自己小题大做了,自己谨慎守礼比不上她的不拘小节,是吗?

    随即他不禁苦笑,原来真的像是她信上说的,全然是自己自作多情。就连她那时常用满是希冀的眼神看他,竟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帮她脱离困境。

    沈亦安回忆两人曾经相处的细枝末节,试图从里面去找出一丝不寻常来证明她说得不对,可惜并未如愿。

    “很好!”他脸上的笑得温雅,彻底遮盖了眼底下的另一种情绪。

    细想之下,似乎也不能全怪她。自己那时只把她当做一个楚楚可怜的孤女,私以为娶她当妾就是抬举她了,确实如她说信上所说的的那样,不过只是纸糊的深情。她的讨好自己确实是有目的,只是,她根本就没有兴趣做妾室。

    泠月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怕自己说多错多,也只好等着他让自己离开。不过他并未开口,两人就这样在这寂寂长夜中沉默着。

    良久,不得已,她只好轻声提醒道:“夜深了,公子不如还是早点歇息罢,明日还要审案。”

    他望了一眼旁边的更漏,此时确实已经很晚了,平日里这个时辰他已经安置了,今夜他迫切想知道答案,不知不觉中时间竟过得这样快,许是无情的言语让他此时也是十分清醒,没有一丝睡意。

    即便云州已经入了春,可春寒料峭,夜间还是冷得像是冬日。

    想到她今日被折腾了很久,即便是豢养的杀手,也不应该被生生在这里熬着,让她大半夜还在这里,确实是自己欠缺考虑了。

    沈亦安连忙唤了玉书进来,叫他带泠月去那安排好的寓所。

    又对泠月道:“今夜已经很晚了,你就在府邸住下吧。”

    泠月应了声“好”,就跟着小厮出去了。

    沈亦安站在门口,望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看了好一阵子。

    她说她自己文墨不显?言语不妥?不知有没有出格的行为?

    既然她觉得她有这么多不清楚的,不如自己好好教导她吧,免得她以后再让别的男子生出误会来!!!

    ***

    翌日一大早,知府府衙就开始进行溺亡案的第二次升堂。这个案子弄得沸沸扬扬,场外围观的百姓很多。

    玉佩已经证实了正是柳至骋的,而他的小厮也被证实作了假口供,在梁素柔被害的时间,柳至骋曾经有出过自己的院子。

    由于证据确凿,柳至骋最终还是招供了,承认是他杀害了死者梁素柔。

    堂下,一边的柳氏只低着头,一言不发,双目空洞无神,形如枯槁。

    一旁的梁允礼则是起身,毫不客气地朝着柳至骋拳打脚踢,大声质问他:“我们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杀害我姐姐。”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害死自己亲姐的居然是他们那长得一表人才的表哥!

    一旁的衙役赶紧把他拉开,警告他不要捣乱。

    即使衣服被抓乱,脸上也被打出了血,不过柳至骋还是没有还手,只是垂着头。

    沈亦安把惊堂木一拍,警告他不要扰乱公堂秩序。

    梁允礼这才停了下来,恭敬地跪着给沈亦安赔礼。

    沈亦安见他不再生事,这才没有将他逐出去。

    沈亦安继续盘问柳至骋:“犯人柳至骋,你为何要杀害死者梁素柔?”

    柳至骋一开始面无表情,随即冷笑:“她该死!她三心两意,说好了要与我长相厮守,谁知转眼间就攀附了家世显赫的陶家公子,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难道不该死吗?”

    顿了顿,他供述道:“那晚,我们约好了到万绿湖旁的迟意亭见面,我以为她是来跟我说她后悔与陶家公子定亲的,谁知她竟是来叫我不要痴心妄想,说即使我对她很好,她也绝不会退亲,叫我死了这条心。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狗,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然后,我与她发生了争执,她被甩到柱子上。那一刻,我厌恶她看我的神情,我就将我本来想送她的砚台砸她的后脑勺,她晕倒后,我就将她丢到湖中。之后再抹掉痕迹,把前几日捡到的那一条丝帕丢在湖边。没想到百密一疏,我的随身玉佩竟被油漆沾染到。”

    泠月与梁心颐消除嫌疑后就和百姓们站在栅栏外,周围的群众议论纷纷,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

    “原来是情杀呀,哎呀可惜了……”

    “那小娘子该死!就不该欺骗别人的感情。”

    泠月听到这句话,恰好此时对上沈亦安的双眸,她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不会在暗示自己什么吧?她可没有骗感情!待想清楚,她立马瞪了回去。

    沈亦安只好无奈地移开了目光。

    泠月心想这男女情爱还挺复杂,还是不要随意沾染的好!

    场下议论了一番后,又迅速恢复了安静。

    柳至骋大约是听见百姓有的为他鸣不平,他又接着道:“我平日里为讨表妹欢心,特意去搜罗她喜爱的精致名贵玩意儿。前年她生病了,我放心不下她,这才选择装病不去京城参加春闱,在这里陪着她。”

    原本一直沉默的柳氏这才转过身来,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哭道:“骋儿,你好生糊涂啊,你怎么能这样作践自己的前程呢!”

    她此时悲痛欲绝,她恨自己没有早点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怎么就没有发现侄儿是为了装病这才不去春闱的呢?

    柳至骋是她最看重的侄子,他自小就是才华非凡,人也长得周正,他们柳家也曾经出过当官的,只是这几十年没落了。

    她原也指望着她这位侄子能出人头地,将来她也好沾一沾光,这才将他从贫穷的娘家接了过来,好好培养。只是自己这些日子只顾着想争夺掌家大权,竟未曾好好关心过这些小辈在想什么。

    其实她早就有怀疑柳至骋有杀害梁素柔,只是她一直都不想去面对。如果是在儿子和侄子中选一个,那她肯定是向着自己的儿子的,可如果是女儿与侄子,她犹豫了……最终,她选择了放弃为女儿讨回公道,保护侄子,保护她的利益。

    在听闻女儿的死亡后,她确实怀疑过他,不过她努力地说服自己,害死自己女儿的是梁心颐。因为只要坐实梁心颐是凶手的罪名,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只要儿子和侄子好好的,那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就不会少。只可惜就差一点了。

    柳氏想着想着,越发觉得不忿,忍不住朝柳至骋骂道:“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的,可是我为了你,为了柳家能光耀门楣,我连为柔儿讨回公道都舍弃了,谁知你竟是个扶不上墙的,这般没用!”

    梁允礼之前并不知晓这些,他原以为五妹妹真的是害死他姐姐的凶手,这才不顾一切,找各种关系,求人,谁知道真相却不是这样的,他不仅没有帮到姐姐,还差点害了五妹妹。他又羞又恼:“娘,你怎么能……”

    接着,他便朝罪魁祸首柳至骋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不配为人!”

    柳至骋望了梁允礼一眼,自嘲一笑:“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说谁呢?说的是你们一家子吧!当年我爹可没少帮你们吧,你们有次遇到贼人,是我爹拼死保护了你娘和你吧!还有姑母,说着是为了我,为了柳家,可你不过是想看我出人头地,让你脸上有光罢了,要是我没有才识,你还会如此待我吗?说得好听,不过是为了几个钱罢了。”

    柳氏确实看重钱,可被亲侄子当众指出,她气得指着柳至骋:“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个逆……”话还没说完,她便气昏过去了。

    梁允礼赶紧吩咐丫鬟好生照顾她。

    宛如观看了一场伦理道德的大戏,百姓们此时都十分好奇大人会怎么结案陈词。

    沈亦安看了几眼,严肃地道:“你们之前的爱情纠葛,旁人已无法从梁素柔口中知晓,即使她改变心意,但你也不能害了她性命!你擅自用私刑惩罚她,已触犯了律法。至于你是否如你所说的这般深情,我们如今已经无法得知,无法排除你是刻意污蔑,欺负死者无法说话。当下证据确凿的只有你杀了死者梁素柔。你杀了人,就要偿命!”

    至此,这一案件已水落石出,柳至骋最终被判处死刑,秋后问斩。

    梁心颐看完了这一场官司,虽然已经找到凶手了,但她心里还是不大痛快,虽然她向来跟梁素柔不对付,可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自小一起玩的姊妹哪能不心疼。

    她对泠月道:“没想到竟是柳家表哥是凶手,姨娘竟偏袒他,三姐姐也太惨了,好在有沈大人给她讨回公道了。”

    泠月点点头,“确实是个好官。”

    她想他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了吧!

新书推荐: 对弈 许华年 [名柯] 修罗场频发的白月光良心隐隐作痛 [莲花楼]花叶宇宙的炸裂脑洞 只有我清醒的世界 代号名为001 关于我在无限流副本打怪升级这件事 这修仙界哪有正常人啊 丹穴山日常 抟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