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衙署。

    原本郭邺想着快点将李洪良审到认罪，眼看着他李洪良就要熬不住认罪，怕是坚持不了几天。

    无奈，关于这桩案子，街巷坊间中不断传出质疑声。

    百姓们都在议论：李洪良如今年五十六岁了，怎么能打死一个健壮青年？这明显是冤案。

    不久，又有人说，清川扇铺里闹鬼，是鬼将大弟子何泓睿杀害了。

    附近店铺的人说，夜间只是微风，他曾经亲眼目睹过，窗里的那长长的绢帛竟会打起璇儿来，扭成一股麻花似的，忽地又放开，可是没有看到人。

    自从上次沈亦安给他们讲解过律法与案例后，那些百姓闲着无事，也会去关注府城里的案件。这无疑是让人欣慰的，不过，很明显讲解律例还需要继续加强。

    很多百姓都是听风就是雨，比如传出闹鬼的传闻。

    方才，沈亦安特意将郭邺和薛辰叫过去，让郭邺将扇铺死亡案交给薛辰来办，最后还将薛辰单独留下，薛辰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

    郭邺心里有些不快，但也没办法。

    他们没有找到李洪良杀人的关键证据，也没有找到其他人杀害李掌柜的证据，若是执意将李掌柜就是凶手交上去，那肯定会引起众人的愤怒。

    如今郭邺心中有点庆幸，沈大人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薛辰，他倒要看看薛辰究竟能查出点什么！虽然薛辰是有点本事儿，不过他也只是个黄口小儿，里面多的弯弯绕绕，他可是不清楚。

    接下来，他等着看好戏便是了。

    想到这样，郭邺就优哉游哉地剥了几颗花生，还不时哼起了小曲儿。

    一盏茶的功夫后，“郭大人，薛大人出来了。”

    郭邺放下手上的花生，用布擦擦手，拿起方才叫下属整理好的案件文书，往薛辰那边走去。

    他踏进咧着嘴，将文书“啪”一声拍在薛辰的书案，“小薛，我们这边还有很多重要的案子要处理，清川扇铺这个案子就交由你，喏，这是我们这几日查到的线索，”

    薛辰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倒是很乐意接下这个差事，不接过文书，冷冷地道了声，“有劳！”就开始坐在下来看案件。

    薛辰正沉浸在案件中，外面响起了侍卫的声音，“薛大人，萧娘子来了。”

    薛辰想起方才沈大人跟他说的话。

    “有一位小娘子过来，这位小娘子你也是见过的，就是萧泠月，上次就是她找到了案件的线索，你带上她把，兴许能帮上忙。不过她不是官府里的人，一切行动都要听令于你，她若是做出什么逾矩的事，你大可以阻止她，她听令于你。”

    对于这位萧娘子，薛辰还是有些印象，不过他对此不以为意，认为上次她能找到关键不过只是巧合。

    小娘子就该好好待在家里才是，也不知道过来这里要做什么。

    不过既然沈大人是他上司，他都这样交代了，他也不好说什么，最终还是冲外面道：“进来吧。”

    泠月是知道薛辰的，他是云州有名的捕快，更是被人称为“小神探”，因为他之前曾破了几桩离奇的案子。

    她想去看看现场，一则是因为李洪良对于她来说还挺重要的，通过他多少能多找到点萧家灭门案的线索。二是她也想知道扇铺里发生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光明正大地跟着去查案，泠月还挺高兴的。方才一下学，泠月就已迫不及待地赶到衙署。

    她原本是想去找沈亦安的，可是他又有公务要外出，受人尊敬的父母官并不轻松！

    泠月跟着侍卫的引导，终于来到捕快的办案正房。

    她踏入屋内就笑着脸跟薛辰问好，泠月之前也见过薛辰，那时跟他接触不多，不过还是能看出他办事严谨，不过就是面有点冷、不苟言笑。

    果然，薛辰看到泠月，只是微微颔首。

    泠月跟他说明来意后，薛辰道：“这些方才沈大人已经跟我说过了，此案已经列为重要案件，我们确实也能带上泠月姑娘出这趟公差，不过是有条件的。 ”

    泠月：“什么条件？”

    “泠月姑娘需要能背出以下关于办案的戒律，并且保证能遵守。这个沈大人也是知道的，他也没有反对。”

    泠月：“……”

    没想到这里也要背书，真不愧是你，沈亦安！

    难怪这么好心就答应了，这几日不用回府跟戚嬷嬷学习，原来在这等着呢！

    为了查案，泠月也只好咽下这口气，“什么戒律，一共有多少？”

    薛辰：“不多，才二十条。不知姑娘要多久，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就要出发了。若是还未背好，那我们就不等泠月姑娘。”说完，他便从抽屉里抽出几页纸。

    泠月淡淡地看着他，心想：他长得也倒也人模人样的，这做出的事怎么就如此不像是人做的呢！

    泠月还是得极力压下眼中的怒气，还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麻利地接过纸，接着便开始背起来。

    好在泠月虽然文墨不太好，但是记忆力还不错，终于赶在出发前，完整地背出来了。

    对于她来说，让她去接几个单还没这么艰难呢！

    薛辰倒是一如既往的冷着脸，唤进来两个手下，“这位萧泠月姑娘，大家之前也见过了，沈大人特意邀请泠月姑娘来帮忙的，如今人已经齐了，走吧！”

    他对于泠月这个不速之客，心里还是有点抗拒，不过她倒是还有点灵气，或许能帮到帮。

    泠月笑着道,“薛大人，如今可以出发去清川扇铺？”眼中还有几分小得意。

    薛辰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要去扇铺，是要去大牢，你若是不想就可以留下。”

    泠月想了一下，最后还是跟上了。

    ***

    昏暗的大牢，有些阴暗潮湿。

    泠月这才知道原来不同的大牢差别还挺大，之前她与梁心颐待过的大牢可比这个好多了。

    薛辰走到审讯房，道：“去把李洪亮叫过来审问。”说着完就翻开他们之前做的记录。

    顷刻，狱卒就把李洪良押了过来，把他帮到一个受刑木架上。

    泠月可算见着了这位李掌柜，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面容清癯，有着温和的眉目，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慈善。

    他身上衣服已经是破烂的，看来是之前是受了不少挨打，遭了很多罪。

    不过让泠月震惊的是，他的双眼虽是浑浊的，但也并非是全然暗淡的，隐约可以感受到他的精气神还在。

    若是一个人的失掉了精气神，那定然是全然是无希望。

    薛辰先是问了他一些简单的问题。

    跟之前文书上写的情况一致，李洪良是清川扇铺的掌柜，他的内人欢婶也在扇铺帮忙，除了他们夫妻俩，店里还有三名徒弟和两个伙计，三位徒弟分别是大徒弟何鸿睿、二徒弟周其誉和小师妹辜小宛。三位徒弟都是很小的时候流浪到此地，没有安身之所，李洪良夫妇就将他们留下，收为徒弟并且教他们制扇技艺。

    三位徒弟对他们夫妇都是挺尊敬的，他们徒弟之间虽然偶尔有小打小闹，但也相处得十分和睦。

    何鸿睿一向稳重，他自小就学习技艺很认真，人又是很勤奋，慢慢地，他的制扇技艺渐渐炉火纯青，后来已经超越李洪良，很多出色的扇子都是由他制作出来的。

    相比于大徒弟，周其誉的技艺就是逊色一些，但是周其誉年纪还小，日后要是勤加练习，说不定也会是一个出色的工匠，他长得好看，大家对他很是宽容。

    辜小宛在致扇上没什么灵气，制扇一向是辛苦的，她又是女子，李洪良就对她没有苛求，她性子明朗活泼，就让她留在店面帮忙了，她嘴甜，众人都很喜欢她。

    “那日发生了什么？”。

    李洪亮回忆：“前几日何鸿睿曾多次暗示我，要我将扇铺掌柜的位置给他，不然他就要走。我不想让他走，就故意装傻，没有理会他的要求。到了那日，他不装了，直接向我坦言，要将我将扇铺给他，不然他就不会留在清川扇铺继续制扇了，即使是要他赔上大部分银两，也要去别的扇铺。他还说他已经问好了，张氏扇铺正在招工匠，他随时都能找到更好的，可是这家店铺呢，没有他何泓睿就会垮。我一听就很愤怒，还以为他老实本分，没想到竟看错了人。他要去跟谁打工不好，偏要去张氏扇铺。我一气之下，就将案桌上的砚台砸向他，他没躲开，砚台把他的额头砸出血了，可是他依然不肯悔过，说再给我三日时间。我看他也没有很严重就出去了。后来，是二徒弟发现他死了，一开始我不太相信，直到我踏入屋内看到他的尸首。当时我心里觉得可惜，又有点愧疚。”

    听了李洪良的话，泠月是有几分相信的，不过她也只是凭自己的直觉，具体还要看看其他证据。

    一旁的薛辰也是没有说些什么，只静静地瞧着李洪良。

    李洪良觉得，薛辰定然还是怀疑他是凶手，他急忙为自己辩解：“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出去的时候他明明还好好的，我用砚台砸了他之后，我也注意看了他的额头，不过是破了点皮。我扔出去的时候是卸了力，绝不会就这样把人砸死了。”

    薛辰此刻也没有什么头绪，吩咐道：“去清川扇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