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书生姓纪,是外地进京来寻人的,这一不珍贵的情报出自来要钱的酒馆老板。

    “那泼皮王五不是好相与的主啊,给那书生灌的两坛子酒抵得上小人全家半年的花用了,贵人既然心善,不如帮忙这书生的酒钱付了吧。”笑得满脸褶子的黝黑汉子满脸的憨厚,对上小林子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也不退缩半分。

    什么叫人善被人欺啊!

    也就是欺负这书生此时不能蹦起来打人,人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后发现走的这一圈还要收过路费,真真是岂有此理!

    从小长在宫里,自诩见过世面,了解人性的小林子也瞬间被底层普通老百姓神奇的逻辑折服了。

    奈何人都救了,总不能还在这点小钱上计较,士大夫们一个个眼高于顶,可不管是谁占理,南微想要的是单纯仁善的名声,身为天潢贵胄要是当街和一个小民讨价还价,只怕是弄巧成拙,反叫人看笑话。

    姓纪的书生在车板上抽搐了两下,南微心惊胆战地看着,还好对方只是干呕了两声,没有让南微本就不富裕的钱袋雪上加霜。

    南行睿或许不会叫她赔钱,但她自觉丢不起这个人。

    “卿卿,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还没清醒过来的男子嘟嘟囔囔,语气深情又坚定。

    看来还是个情种,南微来了兴致,想凑近些听听,没有人能抗拒爱吃瓜的本性,她也不例外,说不定还能给母妃积累一些写作素材。

    “明明……我们都、嗝、领了结、结婚证了……这帮古人不讲理……”

    声音越来越微弱,男子的喘息声却急促起来。

    南微目光一凛,脑海中什么东西一瞬间闪过,嘴倒是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原来公子是来进城寻亲的吗?遭此横祸倒是可怜……什么?庆源绸缎庄杜掌柜的外甥,我不太熟悉这些,叫我家仆从送你过去吧……”

    口中连珠炮似的说了这一通,也不管仍像死鱼似的瘫在地上的纪公子,一把掀开帘子,对候在外面的小林子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

    “我刚刚说的你可听到了,到了纪公子舅舅那儿,记得叫人去药房寻个大夫来看看。”

    “奴婢听到了,这就去办。”听了南微全程自说自话的小林子木着一张脸,机械地应道。

    他现在无比痛恨自己一开始的天真,怎么能真的认为皇帝的种是好相与的主呢?明明长在冷宫却仿佛在宫外有势力,明明有着这样堪称可怕的手段,现在却又把这要命的把柄主动递过来……这是打算利用完就处理掉,还是拉自己上船?

    小林子是有几分小聪明,但既然没能在洪太监手下混出头,又被玉欢踢到这边来,这聪明就还是有限的,这有限的聪明至少能保证在他迷茫困惑的时候,能够不自作聪明的乱来,而是老老实实的执行命令。

    以南微目前的情况,太蠢的人不好用,心眼子太多的用着不放心,小林子这种用起来就刚刚好,也不知是不是预判了这种情况,聪慧的玉公公连送个人都如此的贴心。

    脑海中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一闪而过,南微心情颇好地勾起唇角,从怀中掏出几枚生了锈的铜钱,在马车外宣王府侍卫一脸嫌弃的目光中,在路过书局门口的时候,从报童的手中交换了厚厚一沓的月报。

    《盛京日报》亦是当初江太后大显身手时留下的产物,常常在上面发布一些自己的政令,并操纵舆论为自己造势,后来南朗元斗倒江太后登基后,自觉正统的身份不需要这些歪门邪道的辅助,同时也不愿让平头百姓对着政事评头论足,于是禁止《盛京日报》上面的内容涉及政事,后来报社被勋贵收购,成了风雅文人们刊登诗作,以及市井百姓讨论八卦的地方。

    用江枫晚的话说,这是从时政版块降级变成娱乐版块了。

    不过勋贵大佬们只管收钱,那些市井逸闻的搜集还是要落在下面的人身上,而南微在宫外混的这几年,三教九流都接触不少,竟也形成了一股自己的人脉。

    修长白皙的指间银光一闪,薄薄的刀片顺着报纸的缝隙划过,在某文坛诗杰的大作和露华浓的广告之间,抽出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

    仗着年轻视力好,南微也懒得等回宫拿放大镜,直接贴着纸面细细端详起来。

    《盛京日报》上多是市井八卦,她手里这份人情特供版,多是普通官员娶妻纳妾的内宅琐事、人情往来、争风吃醋、日常采买,豪门世家的辛密是搞不到手的,要是她有那个能耐也不会跟在大皇兄后头混日子,不过将这些看似无关的琐事整理到一起,聪明人自然能从其中发现异常之处。

    一个穿越男,疑似追着一个穿越女进了盛京,总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听描述那个穿越女还是被强行带走的,姓纪的书生还是个受尊敬的读书人,能做成这等事的人家必然在盛京有些势力,有势力人就不可能少,人一多就会露出蛛丝马迹。

    “唔,国子监学正被妻子当街暴打,翰林院典籍家十三岁公子夜宿南风馆,鸿胪寺主簿第二十六次相亲失败深夜酗酒醉死家中……这都什么跟什么!嗯?礼部尚书府大管家娘子多买了几匹上等的绸缎和冬衣?”眼睛看到酸痛难忍的时候,南微勉强提取一条似乎有价值的消息。

    那些布匹是从庆源绸缎庄进的货,那种等级的布匹即便是宫里体面一些的宫女也不能穿的,所以必定是给主子穿的,但礼部孟大人家家教严是出了名的,他从不在银钱上苛待家人,但规矩却立得严,每年新衣都是定时定量的采买,女眷不可因个人喜好随意挥霍添加。如此严苛不近人情,在京内官宦女眷中也是议论纷纷。

    此时打破了这规矩,有没有可能是……府上来了一位新主子?

    南微将那一小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终于确定孟府近期没人娶妻纳妾,也没什么夫人怀孕生子,更没什么远方的亲戚来访……至少明面上没有。

    那这是一位见不得人的客人?或者看孟家的并没有在采买上遮掩,这位客人或许只是一时见不得人。

    见事情有了方向,南微乌黑的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主意,在马车行至宫门口下车的空档,趁着守卫不注意,她偏过头和路过的宫女低语了两句,那宫女微微点了点头,旋即便迈着小碎步走远了。

    能不能掌握与南朗元拉扯的筹码,就看此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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