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熟悉的声音，惊得周慈君不敢回头，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正常说话的时候他不出现，偏偏她一说疯言疯语的时候他就跳出来？想到刚刚自己义正辞严地说什么汇源肾宝……老天爷……
陶越站在那，双手插在口袋里，以凌厉的目光扫视所有人。
有几个嘴贱的男生还在低言附耳：
“护花使者来了。”
“他想干嘛？”
“英雄救美，拯救这个肾宝姐姐……”
“哈哈哈！”
“嘘，找死啊你们，小点声！”
升上高中后，陶越成绩优秀，分班过后，与大头虾原先一伙人感情逐渐疏离，不再像以前一样经常打闹。
大头虾觉得陶越进了尖子班就自以为了不起，早就对他反感之至，“哟，这不是陶越吗？尖子生也会来上我们普通班的厕所吗？”
“你说什么？”陶越飞射去一股恼怒的眼神。
另一个说：“人家现在是夫唱妇随了，跟我们这些光棍怎么一样？”
陶越往前走近两步，趋到他们面前，只差一点就要撞上，陶越个子偏高，体格偏壮，他们几个不是不心怯的，面上装作镇定，但嘴巴已经收敛住了。
陶越放声说道：“以后谁再让我听见有人说周慈君和许恩秋的坏话，立刻给他两拳，不论男女，打倒地上为止！”
在场所有人比刚刚更安静了，连悄悄话也没人说。
娄珊瑚虽然不说话，但脸上直翻白眼，她才不怕他，实在惹到头上，两拳而已，她招架得住。
只要陶越出现，周慈君就会秒变哑巴，伶牙俐齿通通失效，她站定原地，几乎忘了自己经过的目的是上厕所，连内急的感觉也变淡了。此时，她该走，还是该保持不动？
陶越见没人回应他，又说：“你们这么喜欢说别人的坏话以后就跟我说好了，我喜欢听，尽管来找我！”说完，他迈着松弛的步子，越过一堆同学往厕所方向走去。
周慈君见现场没人再闹哄哄的，赶紧离开了，上厕所要紧，否则还得再憋一节课。
主角人物不在，立刻没意思了，一班同学也纷纷散去，只有大头虾还在思考，他记得以前陶越跟他们说过，向宇飞喜欢许恩秋，娄珊瑚喜欢向宇飞，后来周慈君喜欢许广义，许广义喜欢许恩秋，现在陶越喜欢周慈君……
如今的大头虾只有一个想法：这群人真是乱啊！
放学后，周慈君把这些事告诉许恩秋，许恩秋撇撇嘴说：“无所谓，就让他们认为我抢了你喜欢的男生好咯，我又不在乎！”
“还是不太好，学生在学校里的名誉是很重要的。”
许恩秋笑着看她，“那我又从不见你在意？”
“我不一样，我的谣言太多，在意不过来。”
“当放屁好了，很快大家就又忘了。”
“现在大家都叫我肾宝姐。”周慈君不确定这个称号大家要过多久才会忘，怪自己嘴巴爱逞强，只能自作自受。
许恩秋安慰道：“别理那些人，给别人取外号的都是些欺软怕硬的怂货，否则怎么不见有人给陶越和娄珊瑚取外号？”
周慈君拼命点头，说的太对了，又想起问：“许广义怎么样？”
“他说自从转来这个学校就没安生过，不过他也不在意了。”
难为他了，要不是她们两姐妹一番折腾，他也不会被卷入这场连绵不断的八卦风波，但，好歹他也收获了一段令人羡慕的美好感情，也不算太亏了。
期末考试过后，同学们都要打扫班级区域卫生才能离校，陶越拿着扫把走过来跟周慈君聊天。
“周慈君，你考的怎么样？”
她低着头扫地，“跟平时一样。”
他笑了笑，“我是废话了，在考试上你不会失手。”
“你肯定也一样。”她微笑说。
“终于可以放假了。”
“嗯。”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她抬起头说：“同乐。”
“有什么新年愿望吗？”他问。
“没有。”
周慈君的直白如利刃一般抵住他咽喉，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自嘲说：“我以为你会说希望明年成绩更上一层楼呢。”
“那是事在人为的事，许愿一点用也没有。”周慈君不信这套，若许愿有用人人都在家里打坐上香即可。她是实际派，千里之行始于跬步，做就是了，比任何空想祈祷要管用得多。
他好奇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不能通过努力获得的愿望呢？”
“你说中奖吗？我不买彩票的。”
“除了彩票呢？”
每次只要陶越一和她说话她就难免有点紧张，心止不住乱跳，但聊着聊着她心情放松下来，忍不住多说几句：“还是有很多的，比如出身，比如美貌，比如命运。”
“命运也不行？”他似乎不大认同。
“希望可以吧，但我持悲观的态度。”
“是吗？我跟你相反，我不信命运这一说。”
她带着新奇的目光看他，“你真的相信自己可以改变命运吗？”
“我相信付出和收获，这个世界上天道酬勤的人还是很多的。”
“也许你说的对。”她手紧握扫把，汗水濡湿打滑，几乎要握不住似的。
他想起来问：“最近还有人说你的坏话吗？”
她忽然想到那天他迎风站立的模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话呵斥所有人，那口口声声维护她和许恩秋的英勇姿态，不知不觉涨红了脸，又怕他发现，赶紧低下头。
陶越见她不说话，以为有难言之隐，“是谁？你告诉我，我去替你摆平！”
“没有！”她立刻说：“没有了。”希望他没看出她的窘态来，人为什么会脸红？为什么要露出软肋来让别人发觉？真是上帝造人的缺漏。
“学校里多的是乌合之众，不用太在意那些人的想法，问心无愧就行了。”
她点点头。
“过了新年，一切都会更好！”他说。
周慈君微笑不语，她不这么认为，并非人人都可以事事顺利，一年更胜一年。即便今年的八卦谣言过去了，明年不知道又要出现什么新的八卦谣言来折磨人。应该说的是，一年挨过一年才对。
……
整个寒假周慈君几乎在看课外书中度过，她佩服埃德蒙唐戴斯的毅力聪颖，为斯嘉丽的坚强勇敢折服，深受简爱在情感中追求平等自尊的思想感染，当看到程蝶衣所想：一辈子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能算“一辈子”的时候，心有所感。
书中人人的一生都如此跌宕起伏，精彩绝伦，只有她独在家中无事可做，躺在沙发上，晒着太阳打瞌睡。
门口有人敲门，她跑去应声。
“慈君，在吗？”
是许恩秋，她把门打开。“恩秋，快进来！”
许恩秋像进自己家一样，把鞋子踢掉，换上拖鞋，坐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调台，又嫌它模糊不清，反应太慢，“这种东西还是扔掉算了！”
“你吃西瓜吗？”周慈君把她踢掉的鞋摆好。
“不吃！”
周慈君发现她心情不好，“你怎么啦？”
“我想离家出走！”许恩秋放下遥控器，“这次提前跟你说了，别再说我没提醒你。”
周慈君吓一跳，先是回转身把门锁好，确认关牢了才坐下问：“为什么？”
又是什么原因？大姨丈没给她买火箭还是飞船？这次说什么也得留住她，要是她冲出去自己得死抱着她的双腿才行，反正门已经关紧了，只要看紧她就可以。
“爸爸说我成绩太差，要送我去补习班！”仿佛要被打入冷宫还是地狱，许恩秋脸上一团黑雾。
周慈君听后松了一口气，“去就去呗。”
“说的容易！”许恩秋生气，“又不是你去，你知道去补习班有多痛苦吗？老师只盯着你一个，想走神都不行，跟坐牢有什么分别？好不容易盼来寒假，竟然要我去坐牢！”
“哪有那么夸张。”
“说你也不懂！”许恩秋放弃跟她诉苦，周慈君只是一只猪。
“我看你期末成绩跟平时一样呀。”
“爸爸说高二下学期很重要，不能让我再这样差下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可以跟他们讨价还价，用不着离家出走的。”
许恩秋捞起抱枕就捂住脸，“我不管，他们要是再逼我，大不了去上吊，让他们抬着我的尸体去补习班吧！”
周慈君忍不住笑了，“人家大家闺秀都是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以死相逼，第一次见为了不去补习而哭闹上吊的。”
“你再笑！”许恩秋把抱枕推向她，“信不信我杀了你再自杀！”
“好好好……”她收起笑脸，“他们已经决定了吗？”
“不知道，我一气之下跑出来了。”
这下可不太好，周慈君担心大姨丈会不会四处在找许恩秋。还没等她乌鸦嘴，电话铃铃铃响起来，吓得她一激灵，差点跳起来，赶紧跑去接。
“喂，请问找哪位？”
“慈君吗？我是大姨丈。”许杰浑厚沉沉的声音传过来。
“大姨丈！”周慈君看了看许恩秋，她一听见是自己爸爸打来，闷不吭声，整个人躺倒在沙发上。
“恩秋在你们家吗？”
“恩秋吗……”
许恩秋闭着眼厉声说：“说我死了！”
“恩秋在。”周慈君又问：“大姨丈要跟她说话吗？”
许恩秋这时坐起来，投一个背叛者不得好死的眼光过去，随即又躺下了。
许杰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慈君，你好好跟她说，别让她再任性，我也是为她好，她那成绩再不努力以后就考不上大学了，她难道想一辈子吃苦受罪吗？”
“我知道了，大姨丈放心，嗯嗯，我会开导她，她不会再离家出走的，我负责看住她。”又说了好几句，许杰才舍得挂电话。
许恩秋双脚不停地踢沙发，本来又小又破的沙发几乎被她踢烂。“周慈君，你这个叛徒，早知道不来找你了！”
“你先不要生气嘛。”周慈君走过来，拾起地上被她丢一边的抱枕放好，再坐下来说：“这其实是件好事。”
“好个屁！”
“你不是一直想让他们给你买手机吗？”这两年有少数同学开始带手机来学校，向宇飞也是其中之一，许恩秋怎么能不眼热，一直闹着父母买，大姨和大姨丈怕不好控制她，怎么也不肯答应。
周慈君说完，许恩秋才逐渐消气，问道：“什么意思？”
“这次其实是个好机会，你就跟他们说，一个人去补习不方便，有个手机可以常常跟他们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