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给。”

    终于把笔头工作都搞定的唐玖安呼出口气，送走了最后一个抱着申请书和经费批条兴高采烈离开的部长。她翻了翻任务清单，三分之一的任务已经挂上了绿色对标，紫色任务【调查校舍怪谈】【与初中部协作完成校园祭】耀武扬威地压在任务栏最上层，就差把能爆神装写在任务描述里——可惜现在它的头顶压了一票代表完结的小绿标，花里胡哨的绿紫光搭配硬是衬出点喜庆来。

    在它下方，数量众多的蓝色绿色任务安详躺平，浑身散发出“就这点啦你看着完成吧”的随遇而安气息。最下方积压着几个暗淡的白色任务，光从名字就让唐玖安意识到：任务npc还在不在学校都是个问题……

    ——算了，都做完后一键收割好了。丰收的喜悦就是因为有了等待才显得甘美啊，嚯嚯嚯嚯嚯……

    浑然不觉自己无意识做出了何等中二发言的唐玖安活动了一下微僵的手指，点开面板研究起下一步的任务方案。

    策划在日常任务板块到底还是当了个人，对唐玖安这种图鉴党来说，任务板块里的小红点就和床缝间露出触须的广东蟑螂、只剩三十秒就要响铃的清晨闹钟一样，其存在本身就足够激发人毁灭世界的冲动……但按照板上的任务密度以及刷新速度来看，她想把这堆任务清干净只能靠做梦。

    于是可想而知唐玖安在发现跑日常不仅可以脑搓还能够传送时有多感动。Q版小人在微缩地图上迈着短腿跑来跑去，距离提示和任务描述追在跑动的人物身后，拉出飘带一样的壮观景象。唐玖安欣慰地看到小人头上不一会就挂满了坐标指引的小箭头，心中充满了劳动人民丰收的喜悦。

    一边的学姐似有所觉，她用颇为难以描述的复杂眼神瞧了唐玖安一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重重啧了声颇为不耐地甩了甩手里的笔：

    “行了行了，就知道你这家伙根本无药可救——老好人也给我有个限度啊，真的是。”

    啊，被前辈当成什么任务都会接下来的烂好人了。说起来学生会工作是靠前辈甩单子的话，那自己接跑图任务时在她们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啊。

    芥雏子后半句接近自言自语的小声抱怨听得唐玖安良心隐隐作痛，毕竟她接任务做任务的动力完全来源于经验积分以及强迫症……这个图鉴党抱着一箩筐任务落荒而逃，简单筛了筛任务就准备先从底层做起：藏得苟中苟方有好结局，文书工作就算了，那种一看就是大长篇的任务，她疯了才拿智力9的属性去冒强制剧情的险。

    【帮助困在树上的猫咪】

    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唐玖安第一个接下的就是这个任务，在她满图乱跑接任务的期间，两个女生已经尽职尽责地在树下站了十多分钟，也难为她们把“怎么办”“要不要去找垫子”“优佳你会爬树吗”等车轱辘话情感充沛地滚出五六个不同版本。树上的猫在这十多分钟里叫了些什么她也不清楚，但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好，存档。

    眼前的画面突兀地一暗又一明，脑海中的那本书再度翻开，女生、树、猫被迅速定格、压缩，变成一张手绘风格的图片。一起在书上浮现的还有现实时间与游戏内的简短标注：

    【序章第一日-休息】

    所以在别人眼里我是在用休息时间无私奉献吗。这样一想我的休息时间好像充实过头了——但游戏不刷分算什么肝帝。

    肝帝飘忽的思维被愈发沙哑的猫叫和女孩子们焦急的私语拽回现实。他人不可见的屏障将这一小片区域化为“任务地点”，等待着她的进入。旁边的同学们说说笑笑地走过去，对近在咫尺的事件毫无反应。

    好吧，多多少少还得加上一点良心作祟的因素。

    她叹了口气，一脚踏过了那条分界线。面前的场景随着她的动作涣散再凝聚，在选中【操控模式】后，被降维的画面中仅剩一节树干与树下的几个Q版小人，两边npc女生带着“>△<”的表情变化着动作，头顶不断冒出“怎么办”之类字样的气泡。而主控小人盯着画满落脚点的树干撸起了袖子，满脸写着“是玩家就上100层”。

    ——冲了。

    这是一个游戏。是一个为玩家量身打造的世界。对游戏来说，故事的发展、情节的推进、人物的行动，没有玩家的参与就毫无意义。

    坐在一边窗台上的BB看着两个女生的眼神转为灵动，凑到唐玖安身边说着什么；猫也像是突然回了魂，不安地踩着树枝试探，发出细弱的叫声。在短暂的交流安抚后，唐玖安毫不犹豫地扣住了树干上的裂缝，脚下一蹬，干净利索地窜出去半个身位。

    排除其他人援助的可能，再把事情摆在你眼前，选择只剩下“去帮忙”和“无视它”。对于某些人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后者的可能性。毕竟全息属性弱化了游戏和现实的边界，再怎么告诉自己这是游戏，也还是没法按所谓最优解方案忽视部分收益极低的琐碎日常直奔主线。

    挺好，她笑容满面地想。BB亲完全不在意前辈肆意发散她那无处安放的烂好心，也完全不意外这种对前辈百分百特攻的设定会派上用场呢，像这种笨蛋多少年也改不掉自己过分轻信和过度揽责的毛病。

    温柔【冷漠】。善良【傲慢】。真诚【狡猾】。

    温柔到再疲惫也会露出笑容。善良到对随便什么人都愿意伸出手。真诚到甚至会让人产生“连这种傻孩子都骗是不是有点过分”的想法。

    冷漠到再亲近的同伴都没办法发现藏起的伤口。傲慢到想着只要足够努力就能抗下全部责任。狡猾到连记忆都试图一个人独占。

    “啊，抓到了抓到了！”“唐同学没关系吗？下得来吗？”

    她懂了，带猫再下一百层是吧……

    避开莫名其妙的毛虫、尖刺、碎片、松鼠、蝙蝠、妖怪、炸弹最后捞到猫的唐玖安满心是槽。她看了眼贡献了一堆护盾和血包——虽然都是她连跳攒出来的——的同学，搓了搓界面上的操作光点又搓了搓猫，重新打起了精神。

    好，为了不和猫一起挂树上而努力吧。

    Q版唐玖安正满场乱蹦，不断重复跳点——躲障碍——捞猫的流程。上级AI看着正挂在树上时不时停下来单手炒顿猫的唐玖安，托着腮甜蜜地笑了起来。

    让我看看吧，前辈。

    她这样想着。

    让我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程度——让我看看，你会选择怎样对待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