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先上去。”

    担心缆车电子音持续播报引来麻烦，赵菲和简泰和匆匆跳到平台。两人先把大门和前台附近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接着赵菲试图用访客权限开启金属门，被提示权限不足，两人只得沿着连接建筑外侧的钢架廊道继续寻找。

    赵菲身体两边是金属栏杆，脚下是金属板，除此之外，向下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向上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她以为自己没有恐高症，可实际在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情形，她手心逐渐冒出虚汗。

    赵菲走在前面，当简泰和臃肿的身躯压上廊道那一刻，赵菲感觉到了脚下的震感。她冷汗流的更凶，手湿滑的抓不住本就光滑的金属栏杆。

    “黄菲菲，我腿有点软。”

    “别往下看。”赵菲尽量平稳的回答，“再坚持一下，实在不行坐在地上缓一缓。”

    事实上简泰和每走一步，赵菲都能通过脚下的金属板清晰感知到，这感觉就像身后有一头野兽在呼哧呼哧的重重踏步，越是看不见，心里假想出来的画面就越恐怖。

    察觉到简泰和坐下来不动了，她松了口气，顾不上害怕，目视前方加快脚步。接近廊道终点，视线里空旷的黑暗被亮灯的建筑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恐惧感潮水般褪去。赵菲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跑着奔到下一处平台。

    扶着墙平复了一阵心情，赵菲回头看来路。此时长长的廊道上，简泰和小步向前挪动，隔着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想必是高度紧张的，因为赵菲现在回看这段路，悬空架设的金属板在无边黑暗中如纸张般单薄，甚至因为此时视线放的更广，看的范围更大，走在廊道上的人都变得渺小了，于是更令人心惊胆战。

    烟从几个锥柱体上方的管道连接口轻飘飘的冒出来，指示了风向。有风的地方应该就有和地面连通的通道，赵菲辨认了方位，简泰和也终于走到这段空中走廊的终点了。

    “休息，让我休息一分钟。”简泰和手撑着地慢慢坐下来。

    赵菲点点头，指着他们所在的平台身后的大楼，“你认识这个地方吗？”

    “我只走过内部通道，没从外面看过，但是按照距离估算可能是存储区。”

    虽然他们在空中走了很长的距离，但从建筑内部通道走直线，距离至少减去一半。赵菲不认识工厂分区，不过她有记住过导航上的简略地图。

    她敲着可选站点全部置灰的按钮：“我觉得这里不是存储区，我有存储区车站的权限，在这个站点却不能叫车，不过也不能排除存储区开通了多个停靠站点并且设置了权限分级的可能性。”

    从生产区大门外延伸出去的建筑外围走廊，只有前进和后退两个方向，他们如今是往前走到达了这个未知建筑。现在除了找人，还诞生了新问题。

    没有权限就意味着没有乘坐缆车的可能，如果内部通道也不向他们开放，那想离开就只能继续向前走想下一段空中走廊到达新建筑，或者原路返回生产区。

    “简泰和，以你对那两人的了解，他们是主动离开，还是出现了意外？”

    “我们几个满打满算就认识三个月，每天除了上工就是睡觉，基本不交流。不过要说我对他们的看法，我是不认同他们主动离开的。他俩胆子比老鼠还小，就连这次和我一起逃跑，都是我游说一上午的结果。咱俩走之前都保证了会回来接他们，以他们俩的性格，就只会待在原地等着。”

    赵菲体力已经恢复，她推开门，琳琅满目的军需用品映入眼帘，大多数是装备，包括水壶、钩锁等物品。

    “嘿，这不是伞刀么。咦，这又是什么？” 简泰和也起身跟进来，东瞅瞅西看看，最后拿了个钩爪在手上比划，“我们有了这个是不是能在攀在建筑物外墙了。”他嘴里模拟出‘嗖嗖’的声音，已经在畅想自己飞檐走壁的英姿。

    赵菲摸了个匕首，思索一番，又放回去，只拿着把小刀在指尖打了个转。

    这间屋子四四方方，布局规整，冷冰冰的架子焊了满墙，中间的空地上铺着几个垫子，不知道是留作什么用途。边角留有一个侧门，门把手露在外面，门没上锁，轻轻一拧就开了。房间里都是些寻常的装备，偶有几个特殊的，外观看起来也没有很大的杀伤力。赵菲和简泰和各自挑好防身物品，脑袋上下叠着从门缝小心向外窥探。

    门外铺着地毯，然后是向下的楼梯，大约二十阶后是一个转角。照例是赵菲走在前面，她把小刀藏在袖口，走到楼梯拐角处谨慎的身体贴墙观察，转角处有一个横向的走廊深入建筑内部，走廊两侧是一个个交错的小房间，门正上方挂着统一样式的门牌。

    和赵菲暂住的教官公寓门牌也是同样的款式，但是与生产区门边标识的字体不同。赵菲姑且认为这里也属于军队管辖，不由巴斯集团掌控。两人蹑手蹑脚穿过走廊，偶尔会听到门内传来交谈声。这里都是单层空心砖，隔音一般，其中一间房有人咳嗽，在走廊都能听得很清楚。

    行至走廊尽头，又是楼梯间，赵菲突从消防疏散示意图确定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赵菲踮起脚，凑到简泰和耳边压低声音道：“下一个转角处继续直行，就有电梯了，既然没找到人，我们先顺路调查电梯。”

    这次简泰和自告奋勇走在前面，不过鉴于走廊偏长，两个人一起不方便躲避，就由一人先过去，到达之后打手势，后面的人再跟上。

    两人商定，赵菲缩在楼梯间外，等了三分钟，她探头去看简泰和的位置，却发现他在视线范围内消失了。她心里一紧，忽然被一只大手从身后捂住了嘴。身后有人将她揽在身前，结实的臂膀隔着硬挺的布料擦着她的脖颈。

    男人冰冷的语调一字一句，重重砸在她心头。

    “别来无恙，黄小姐。”

    赵菲一惊：“潘警官？”

    穿着蓝灰色军服的男人粗暴的把人转过身压在门板，以一种挑剔的目光审视她：“黄小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潘耀身量高大，彪悍的体魄不经意间就带来浓重的压迫感。他扼住赵菲的手毫不费力就迫使她扬起脸，“窦珹带你来的？”

    赵菲咬紧牙关，唯恐泄露出疼痛和恐惧赋予她的颤音。她细长的脖颈高高扬起，像被野兽按住命门的小动物，脆弱不堪。在潘耀的视角，她黑白分明的瞳仁浮动着朦胧的水光，湿漉漉的眼睛里盛着畏惧和强撑的凶狠。潘耀眉头蹙起，不明白怎么问两句话就要把人弄哭了。他移开手，纤细的脖颈立刻显现出道道红色指痕，赵菲狼狈的咳嗽几声，潘耀脸色微冷，他本意并不是要将人掐死，可现在差点酿成麻烦。

    “抱歉。”他难得低头，收敛了几分气势，拧眉道，“我带你去找窦珹。”

    赵菲察觉到潘耀敌意不大，心念一转，示弱道：“我的脖子是不是肿了，我需要去医疗室。”

    “不行。”潘耀平静的眼神好像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我不是窦珹，不会像他一样纵容你。黄小姐，经历了这么多，我以为你应该明白什么叫谨言慎行。无论是我，还是你，现在都必须尽快各归各位。”

    这可能又是一个知道她纵火的知情人，赵菲小脸发白，不过她最近时不时受惊吓，已经习惯自我调节。她整理好心情，余光瞟了一眼远处简泰和焦急的申请，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按兵不动。

    “好啊，你送我回教职工宿舍，我对你掐我脖子的事既往不咎。”

    潘耀摇头，带她走向简泰和藏身的电梯间：“十二点后，通向地面的电梯全部封闭，除非打申请，我先把你交给窦珹。”

    赵菲觑着简泰和没藏好露出来的衣角，紧张的吞咽口水，“等等，我还不想回去。”她猛然拔高音调，“我想参观你们工作的地方，我还没见过部队营房是什么样子的。”

    “可以。”潘耀答应的出乎意料的痛快，他点点消防示意图，“预备兵营的布局你看到了，就是这样，目前都是空置的，预备役人员还没填充进去，等到兵营开放后你要参观就让窦珹带你来找我。”

    简泰和终于发现了自己露在外面的衣角，赵菲瞥见他藏好了，无精打采的冲潘耀道：“现在呢，窦珹回地面了，我又上不去，你要带我去哪里？”

    “窦珹不在？”潘耀意外的抬眉，随即表情难看起来，他微微前倾身体，低下头，黑黝黝的眼珠和赵菲的苍白的小脸贴的极近，冷飕飕的语气饱含怀疑：“你是一个人偷溜过来的？”

    “不是，我迷路了。”赵菲贴墙立正，紧张抢答。

    潘耀身体进一步下压，他胸腔的震动传达到赵菲耳边，和她的心跳混合重叠。

    “哦？怎么抖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