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救我！”
啪！
一个巴掌下去，小姑娘被打得七荤八素，顿时喊不出来了。
他们像扯破布麻袋似的将人扯了出去，紧接着，是衣料被撕碎的声音。
苏玖脸色瞬间煞白，不自觉地回忆起前世。
她算命好的人。
那帮叛军无恶不作，一个人恨不得拆吞入腹吃上八回，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鹿城的百姓。因苏玖得了“玲珑阁掌厨”这个虚名，她才幸免遇难，得以保全。
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每当夜晚，她都能听到帐篷外传来的哭号声，那声从一开始的尖利，逐渐衰弱，直至消失不见。
第二日早，草丛中就会多一个残破的，如破旧麻袋似的尸体，无人埋葬，不知何处而来的野狗在那儿大快朵颐。
那是苏玖的噩梦，无论过去多久，一旦想起都会手脚发冷，情绪无法自控的噩梦。
现如今，再次堂而皇之地摆在她眼前。
不对，这次她不是毫无能力的小厨娘，面对的，也不是上千人的叛军，她手里有刀，或许她可以救下那个小姑娘。
隔着一层破帘子，惨叫声仍在继续，又一巴掌下去，声音逐渐微弱。
不能再等了，不能在等了！
心如擂鼓，苏玖一咬牙，用匕首隔开手腕上的绳子，准备冲出去。
大约觉得她们这些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人伢子并未在这间小屋里留下太多人，门外除了那个叫老刘的男人，还有两个模样猥琐，看着瘦弱的年轻人。
她手里有刀，完全打得过。
“你有刀？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苏玖刚割破绳子，旁边的女人便大喊起来，很快将帘子外的男子召了进来。
“谁这么大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心机？”老刘走了进来，刚脱的裤子都没来得及穿。
“是她！是她！她有刀，她想逃出去！”女人强撑着身子爬起来，想去拽老刘的裤脚，却被他嫌恶地踹开。
“又是你！”老刘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玖，“个头不高，本事倒不小，害我们没了条大鱼不说，还想逃跑？”
“刘哥，怎么个事？”那两个猥琐男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见此情景，摸着下巴道，“这娘们仔细瞧瞧也有几分姿色，便宜那帮老鳏夫，不如先便宜便宜我们。”
“嘿嘿嘿，你小子。”老刘猥琐地笑着。
转头，他冲苏玖伸出手，骂道，“把东西拿出来！”
苏玖没动，这是她唯一保命的东西，若是交了出去，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出去。
“小娘子，不是我故意害你，而是这常春楼的本事太大，拿把刀有什么用？你照样出不了锦城。倒不如乖乖听话，免受些皮肉之苦。”
那女子理了理头发，不甚在意。
大约在她看来，进了这常春楼的女子没有一个能完好无损地离开。
“听见没有，这位姐姐可是过来人，乖乖把刀拿出来，我保证待会儿会轻一点。”说着，老刘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可她要是不呢？
苏玖心里很慌，她不知道陆景此刻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蒙叔有没有意识到客栈里少了两个人，但她知道，此刻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所以，她必须握紧手中的匕首。
“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老刘恼羞成怒，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啊！！！”
大喊的人不是苏玖，而是老刘。
在他巴掌扇过来的那一刻，苏玖划过匕首，尖利的刀锋刺进了老刘的手掌，顷刻间血流如注。
“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刘哥！”
嘭！
两声大喊齐齐响起，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脸上挂着彩的大汉走了进来，雄厚的声音骂道：“吵什么吵！死人了吗？”
“老大，老大。”老刘捏着手腕，尽量忍着痛，道，“这臭娘们用刀划伤了我的手。
“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是白天那个男人！
老大进门用眼神巡视一圈便知晓发生了什么，啐道：“活该！等什么时候能管好你们的裤腰带，再来跟我告状！”
“老大，我……”老刘顿时没了言语。
“又是你？”老大冷哼一声，“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把被子拿来！”
几乎下一秒，苏玖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她手中只有一把小小的匕首，正面进不了身，用棉被罩住还不是任由他们几个男的拿捏？
苏玖立刻爬起身，随手抓起旁边的东西丢了过去。
这里原先是一间杂物房，里面的东西多而乱，用不上的陶罐，竹编的篮子，缺了口的碗，她也不看，抓起什么丢什么，有个罐子里甚至装了些发霉的米粒，臭烘烘的丢出去，撒落一地。
“哎！什么东西！臭娘们反了天了！”
苏玖一边丢，一边往门口挪，准备寻机会跑出去。
前世她便是这样，偷偷从叛军营溜走。
可惜人伢子不是叛军，这里也不是叛军营，没走两步，人伢子便顶着胡乱砸到他脸上的东西抓住苏玖，道：“这次，看看谁还能帮你！”
“咚！”
人伢子眼底闪过一抹疑惑，转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是蒙叔。
他后怕地捂住胸口，道：“我还以为自己退步了，苏娘子，你没事吧。”
苏玖都吓傻了，呆愣的摇摇头。
看来她猜的不错，陆景“引蛇出洞”的计划比她想象中周密，即使慌乱，内心充满不确定，她还是安然等到了蒙叔来救她。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你……”
“咚！”
蒙叔一个刀手，之前大喊大叫的女子也倒在了地上。
“你们小声些，别乱动，我救你们出去。”蒙叔尽可能放柔了声线。
一双双呆愣的眼睛，终有了些神采。
见无人大喊大叫，蒙叔稍稍松了口气，对苏玖道：“娘子，外边还有个小女娃……你去看看吧。”
对了，一开始有个小女孩被带了出去。
苏玖急忙过去查看，只见人伢子们躺了一地，而那个小女孩，则衣衫半解地缩在床脚，眼神呆滞不敢动弹。
“没事了，没事了。”
苏玖抱住她，轻声安慰。
才十三四岁，正是寻常人家承欢父母膝下，与三五好友饮茶赏花的年纪，如今，却遭受如此大难，谁能不疯？
“苏娘子，穿好了吗？”蒙叔掀开帘子，道，“我们得快些走，一会儿让前面的人发现，估计就难走了。”
“马上好。”
小女孩已被吓傻，可脑子还算清楚，知道谁在帮她谁想害她，便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任由苏玖穿衣服。
弄好之后，苏玖又叮嘱了一下屋内那几个小女孩，然后趁着夜色，悄悄沿着墙根溜了出去。
直到这时，她们才看清楚这座常春楼的全貌。
这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
门楼是寻欢作乐的恩客们吃酒看热闹的地方，即使中间隔了个院子，她们依旧能听见从那儿传来的欢声笑语。
苏玖悄悄抬头，只见那楼上挂满了灯笼，彩绸，窗户开着，隐约还能听见阵阵丝竹乐声。
好不热闹。
与她们相比，似乎在两个世界。
中间的院子则是楼里挂牌娘子，丫鬟婆子们住的地方，后厨也在这儿。后院则是教训不听话的小娘子，以及打手们住的地方。
此刻，打手们正在前面巡逻，并未注意到后院的情况。
幸亏苏玖先前弄伤了一个人伢子，又搞出些动静，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不然就凭他们两个，想带这五六个姑娘走简直天方夜谭。
蒙叔大约跟踪他们进的院子，对这里已经了然于胸，不一会儿，便带着她们偷偷摸出了常春楼。
“蒙叔。”待离开了那地界儿，苏玖忙道，“陆景还在里面，怎么办？你快去救他吧！”
“不急，”蒙叔对这件事似乎并不着急，他道，“待我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你们安顿下再说。”
“好。”
即便心里无比担心，苏玖都不得不承认，眼下最紧要的，便是将这几个小女孩藏起来。
锦城靠近城墙一处偏僻的地方，有一座废弃的城隍庙。
原先这儿的香火鼎盛，平日还有不少香客来此处祈福诵经，后来又人捐了钱，在另一处盖了一座更大的城隍庙，此处便废弃了。
再加上这附近没什么人家，出了城门又是无人问津的荒山，久而久之更荒芜了起来。
趁着夜色，蒙叔带着她们来到庙里，道：“此处我探查过，很少有人过来，你们可以先在这儿休息一夜，待明日再想办法考虑剩下的事。”
“那陆景呢？他如今还在常姐儿的卧房里，你快去救他吧。”苏玖忙道。
“我……啧。”
蒙叔问道，“苏娘子，你就这般关心我家郎君？”
苏玖无言以对：“这种时候你还开玩笑！”
“哈哈哈，”蒙叔笑了半晌，才道，“你且放心，我家郎君有些本事，自能护好自己的贞洁，不过还是得麻烦你。”
他正了正色，道，“我出门急，没带行囊，若常春楼的人反应过来再回去取恐怕有麻烦，你先带她们在这儿躲着，我去拿了行囊便回来。”
“好。”
荒郊野外却是让人害怕，可比起那粉红魔窟，苏玖还是觉得废弃城隍庙好接受些。
“防身的东西拿好，若遇见危险，千万别客气，专往那心窝子里捅便可。”说罢，蒙叔递过来一把匕首。
是陆景塞给她的那个。
当时在常春楼她被吓到，又忙着带人离开，不小心把匕首落在了那儿，幸亏蒙叔眼神好，给捡了回来。
苏玖接过匕首，道：“我知道了。”
对于一个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的人来说，别说杀人，伤人她都不一定有勇气，可此刻，她身后还有好几个小姑娘，她必须站起来。
“小心。”
蒙叔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远处有狼嚎声，风吹过草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不知什么东西躲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准备随时给她们狠狠来一口。
苏玖到现在手都是抖的，她也怕，她的怕不比几个小女孩少，但此刻，她必须坚强起来。
夜逐渐深了，一开始还不困的苏玖，也开始撑着脑袋小鸡啄米，突然，手一滑，她猛然惊醒。
她这睡了多久，蒙叔怎么还没回来？
几个小女孩缩在角落里睡着了，有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脏兮兮的，看着像个小花猫。
苏玖站起身，打算出去看看。
今夜的月光还算明亮，勉强能看见十几米远的地方。说来也巧，她刚走到门口，便瞧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
蒙叔回来了？还有陆景？
谢天谢地，他没事就好。
不对，正准备出去迎接的苏玖猛然发现，那身影……不是蒙叔和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