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衣松软的布料磨着他的手掌心，她又动来动去的，陈醒感觉有点痒。
他意图松开手，问道：“能站稳吗？”
那颗脑袋像是不太稳，前后重重的摇了两下。
陈醒松开了扶着她的手。
微生茶撑住墙，卫衣帽掉了下来，她一头长发露了出来。
陈醒看见后微怔。
“………”
“？？？”
“。。。”
女的？
陈醒闭了闭眼，将称呼从“喂”改成了“小姐”：“你还能站稳吗？”
微生茶趴在墙面上，陈醒看不清她的脸。
她本就喝醉了酒，说话咬到了舌头，所以发音不太标准：“嗯，我没死。”
陈醒：“……”
我的杀伤力没那么恐怖。
他点点头，“既然没死，那我走了，有事打120。”
微生茶疑惑地皱了皱眉，“120……不是火警电话吗？”
“…………”
倒也不至于把你撞成这样。
陈醒懵了一瞬，反应过来，走近她，闻见了她身上的酒气。
一切都合理了。
他又点点头，像是妥协：“你说得对，有事就打火警电话，120。”
“火警电话不是119吗……”微生茶审视着他，“你没常识吗？”
陈醒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跟一个喝醉的人计较，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嗯，我走了。”
微生茶又叫住他，还没忘了自己迷路：“你带我出去吧，我找不到出去的路。”
陈醒看着趴在墙上的那一坨，迷惑道：“我怎么带你出去？”
她从墙上下来，跌跌撞撞走过来，还没开口，陈醒就被吓到了。
这里灯光本来就暗，再加上她头发糊在脸上，眼睛半露不露，三更半夜的，真的很吓人……
陈醒见她过来后便没了动作，问道：“难不成……你想让我背你？”
微生茶立刻摇手，“不好，这样不好，我们才第一次见呢，都不算认识。你怎么能这样想啊，男女授受不亲。”
陈醒被她各种言语弄得没有了脾气，无奈道：“那你想怎么走？”
她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走吧。”
陈醒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左拐右拐，他还是带她从她进来的地方出来了。
微生茶看见熟悉的景象后，开心道：“谢谢！”
陈醒点了下头，要走。
她又叫住他：“帅哥！留个电话号码吧，以后方便联系。”
陈醒看她跟鬼一样的造型，想想就瘆得慌，“不用了，谢谢。”
微生茶有些急：“别呀！留个联系方式嘛。”
陈醒想笑，“你连急救电话都记不住，还能记住那么一长串？”
她有些懊恼地垂头，低吟：“我记性可好了！”
陈醒叹了口气，反正是一个喝醉酒的人，醒来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便干脆地报了自己的号码，转身离开了。
微生茶嘴里默念着他的电话号码，还真记住了。
就是第二天有点后悔。
-
H大。
微生茶看着自己昨晚写在寝室桌子上的一长串电话号码，陷入了沉思。
还是用马克笔写的。
她痛苦地抓了抓头发，问莫礼：“你昨晚为什么不拦着我点？”
莫礼摊摊手，道：“根本拦不住，你非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回去一路上都在背他的电话号码，我都记住了……”
微生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要是她还记得他长什么样还好，但现在是她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更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有这一串冰冷的数字。
她拿来笔记本电脑放到上面，压住。
打算以后都放这里不动了，以防自己看到那串数字又开始尴尬。
宿舍一共有三个人，她，莫礼，还有那天和她去求平安符的秦雪。
她想到这儿，转头对莫礼说：“小雪昨晚没回宿舍，她还不知道这事吧。”
莫礼想了想，道：“应该不知道，她昨晚去她朋友那儿住了。”
微生茶拜托道：“你千万别告诉她，不然我又要被嘲笑一次了。”
莫礼笑了笑，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两个人又收拾了一下，就去操场参加系里的迎新活动了。
-
“咱们系的迎新活动一直都是大四学长来带领。”系主任笑笑，“这你知道吧。”
“知道。”陈醒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没什么情绪的点着头。
“今年呢，也一样。”
陈醒点头，提醒道：“去年反正我已经带领过了，今年就……”
系主任激动道：“陈同学记性好啊！我看啊，你带过一次，有经验，今年也让你来吧！”
陈醒皱眉道，“计算机系这届大四没人了吗？又让我来？”
“什么话？你不就是大四的吗？”系主任拍拍他的肩，“再说了，你是咱们H大的优秀模范生。”
陈醒情绪算不上太好，他本想着摸爬滚打又是一年，最后毕业考别忘记了就行，剩下一切都是浮云。
结果现在，刚开学就有任务了。
他嗤笑一声，彻底摊在沙发上，“谁家优秀模范生留级啊。”
系主任坐在他旁边，道：“陈同学，你这不一样，你是忘记考试了，和那些没合格的可不一样。”
“明年考试，老师提醒你去。”
陈醒：“……”
谢谢。
-
操场里，稀稀拉拉来了好多人，微生茶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才到集合时间呢。
秦雪从远处跑来，喘着气：“我是不是迟到了。”
莫礼给她拍着背顺气，“没有，还有半小时呢。”
“那就好，那就好。”
秦雪弓着的腰刚直起来，就顿住了。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结巴道：“你……你们看。”
微生茶闻言望去，看到了远处有一个人走来。
来人穿着白色衬衫，黑色牛仔裤，由于比例优势，简单的衣服被他穿的很好看。他额前碎发不长，但半遮住了眼睛，给人一种朦胧感。
陈醒单手插兜走着，时不时会看一眼腕表，等他走近，微生茶才看清他的长相和五官。
他的脸颊偏瘦，让人一看就感觉没有多余的部分，眼睛深邃却又清澈，是标准的桃花眼。
鼻梁高挺，撑起了整张脸，嘴唇有点薄，颜色很浅，看起来不太好亲……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微生茶瞬间脸红。
她是在侧面看的他，所以显得他的五官偏锋厉，陈醒从骨相里就透着一丝冷淡。
这人全身上下加起来都让她感觉很舒服，他的长相完全踩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秦雪在陈醒刚过来就开始搭话：“学长好。”
陈醒看她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疏离与冷漠：“你怎么知道我是学长？”
秦雪笑笑，“从气质看出来的。”
身后有人大喊：“陈醒！陈醒！”
吴扬跑过来，“你怎么没等我？”
陈醒皱眉，“你自己迟到还要拉我一起？”
两个人正吵着嘴，秦雪却变得不正常了，她声音颤颤巍巍的：“我靠！！！！他是陈醒啊！”
莫礼反应过来：“就那个咱们系的大神？是他！！！”
秦雪又疑惑道：“不过他不是去年毕业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她是个胆子大的，微生茶还在懵的时候，她已经上前去问了：“陈醒学长，你不是去年就毕业了吗？”
陈醒叹了口气，道：“毕业考挂科，留级了。”
周围人纷纷议论：“学长也会挂科啊。”
陈醒沉重地点点头，“所以，计算机系就是这么坑，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报。”
吴扬一听话题走向不对，立马解释道：“你们陈醒学长是考试那天因为种种原因没去成，之后补考又错过了，所以留级的。”
众人恍然大悟。
陈醒似乎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声誉，又道：“我是睡过头了。”
吴扬圆道：“因为前一天研究学业到深夜。”
陈醒睨他一眼，“你够了，睡过头了还不够蠢吗？”
周围人都安静不动了，只有微生茶一个人在角落里点头。
动作幅度不大，但由于其他人都没有动，所以看着很突兀。
陈醒转过去，看了她一眼。
就几秒的时间，又淡淡移开了目光。
吴扬转移话题：“还有20分钟，大家聊聊天，我们活动准时开始。”
秦雪立刻拉拢道：“我们去那边的店里喝果茶吧。”
莫礼说：“我就不去了，有点累。”
秦雪：“那好吧，微生，我们去。”
微生茶点了点头，一起走了。
陈醒也想去那家店喝杯咖啡，于是走在她们后面。
微生。
好奇怪的名字。
陈醒进店点了一杯冰拿铁，要巧不巧，就坐在了和她俩隔一个过道的地方。
两人没发现他，聊得起劲：“我前天跟我朋友去玩，他前脚刚喝完一杯热水，后脚又吃了一根冰棍，好奇怪。”
微生茶笑道：“这跟一边吃安眠药，一边喝咖啡一样奇怪，他是不是有点病？”
陈醒去拿咖啡的手顿了一下，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
秦雪笑了笑，“确实有点病，但没伤到脑子。他几个月前被撞了。好像还挺严重的，对方留了电话号码就走了，之后也没有联系过。”
微生茶皱了皱眉，“什么人啊？我要是遇到这种人，我一刀一个。”
陈醒：“……”
感觉又被内涵到了。
微生茶关心道：“那他现在生活有没有被影响到？”
秦雪想了想，说：“他本来是大四应届生，但是因为那事影响了毕业考……”
“…………”
陈醒端起拿铁就走。
这破地方他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陈醒起来的举动被微生茶和秦雪注意到了，两人赶紧打招呼：“学长好。”
陈醒感觉咖啡杯都要被他给捏爆了，但面上还算平静：“我不好。”
两人：？？？
这一转头，秦雪看见了她的朋友，微生茶连忙和她道别，说自己去操场等她。
微生茶双手捧着果茶走出店门，听见陈醒在打电话。虽然她没有偷听到意思，但他说的内容太奇怪了，很难不让人注意：
“你问我感觉活着有意思吗？”
“我当然感觉有意思了。”
“我每天起床都喜欢呼吸新鲜空气，我感觉这是大自然对我的馈赠，我热爱每一个生命……”
微生茶：“……”
要是你靠着门的散漫姿势能稍微收敛一点，语气能在认真一点我说不定就信了。
陈醒对着电话嗤笑道：“你不信那你问我干嘛？”
“好了妈，你有空在这儿和我唠，还不如去关心一下你未来的弟媳。”
“不清楚，你问温酒思。”
“行行行，舅舅。”
短短一分钟，微生茶像是听了一段小品似的，击节叹赏。
她抱着果茶走过去，叫了他一声：“陈醒学长。”
陈醒刚挂断电话，“嗯”了一声。
“您真能忽悠。”她诚挚地说。
陈醒：“……”
他将手机塞回兜里，迎合她的视线。
小姑娘一脸天真无邪，眼睛还瞪得贼大，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胡扯什么但我很崇拜我很单纯我就是个小妹妹”的样子。
陈醒有一万句呛人的话，竟然对她这个样子说不出口。
他舔了舔后槽牙，最后憋出来两个字：“谢谢。”
-
下午一点，迎新准时开始。
陈醒和吴扬带着他们到阶梯教室介绍了计算机系，到计算机楼里转了转，又有人提出想去看看学校的计算机实验小组。
陈醒没什么意见，便带他们去了。
不过去那里是有要求的，得一个班一个班去，每次进五个人。
来到实验楼，陈醒提醒：“安静，不要说话。”
见微生茶还说个不停，陈醒看着她道：“那个什么微生，安静点。”
微生茶：“……”
合着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她“哦”了一声，安静了。
来到办公室那一层，吴扬在前面带着介绍，陈醒则在后面跟着。
微生茶走得很慢，掉队好几次，陈醒皱眉，“那个什么，走快。”
微生茶气鼓鼓。
怎么就从“那个什么微生”变成了“那个什么”了呢？？？
她闷声道：“知道了。”
吴扬带众人到阶梯教室待定，一次抽五个人去。
陈醒清点人数，五个五个分组，最后就剩了微生茶一个人。
陈醒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想了半天她的名字，没想起来，“那个……你只能一个人去参观了。”
微生茶笑了笑，“没关系。”
“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陈醒点点头，“你不可以也得可以。”
微生茶笑里藏刀，觉得这人就是在报复她。
正想着，陈醒又道：“那个……”姓名表给我一下。
他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阵风袭来。
微生茶扯过吴扬手里那张姓名表，一把拍在陈醒面前的桌子上，“我叫微生茶，你不识字吗？”
陈醒垂眸扫了一眼，淡声道：“哪一个？”
微生茶深吸一口气，怒道：“第一个！”
陈醒竟被她吼得睫毛颤了颤。
周围人都在等陈醒暴走，然后教新生“做人”。
结果并没有等来。
陈醒认真看了那张表上的第一个名字，像是真的不识字一般。
他起身，撑着桌子注视着她，轻缓道：“知道了，微生茶同学。”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