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毕，我从洗手间出来，许南飞就站在门口不远处等着，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好像在等候发落。
“……玉歌……做我女朋友吧。”许南飞突然开口。
“……会不会有点快？”
“我们已经错过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从高中就喜欢你。”
“我是说，刚才的事情。”
“……刚才……对不起，但是真心的。”
“我想慢慢了解。”
“那我可以理解成你同意了吗？”
“我想慢慢了解，而且，我想回家了。”
“那我送你。”
“还坐公交车吗？”
许南飞看我严肃的表情下终于开了玩笑，微微皱起的眉头才放松下来：“我有车，今天汽车送你，好吗？”
“那走吧。”
许南飞的汽车是SUV，空间很大，走到停车场，我很自然地伸手去拉后方的车门，许南飞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他苦涩地笑笑：“你真想把我当成司机。”
“难道不是吗？”看到他哭笑不得的表情，我也想逗逗他。
“你应该要坐专属位置了，”他一手揽住我的肩膀把我轻轻推到前面，一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女友专座，有请吧。”
“懂的还挺多。”口嫌体直，我钻进副驾驶，刚刚坐好，就感觉到许南飞马上跟了过来，他没有马上关门，而是站在副驾驶外侧，等我坐好转过身，缓缓拉出安全带帮我系好，当他弯下腰找安全带的锁扣，我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不知道那应该是叫荷尔蒙，还是多巴胺，也可能都不是，但是，很好闻。
随后许南飞发动汽车，打开了轻音乐，在导航上直接搜索：玉歌家。
没错，是直接搜索的“玉歌家”，这种细节，就是在告诉我，在他心里我是特别的，以及做他女朋友这件事，他是认真考虑过的。
许南飞就是一个很细节的人，这一点从高中开始就没变过，细节也是最容易打动人的。
回家的路上，我猛地想起刚刚一番“大动作”可不能让父母看出来，否则不管是连环审问还是让父母担心，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于是我打开副驾驶遮光板上的镜子，再次仔细检查发型，看看脸上是否干净整洁。
“怎么啦，怕回家被你妈妈发现？我记得高中的时候阿姨就管你管得很严，每次往你家里打电话都是阿姨接的。”
“我又没做什么？看看头发乱不乱。你专心开车好不好。”
“你在我身边我很难专心。”
“……”我发现许南飞很喜欢看我说不出话来的窘迫样，“……呃，你车上有梳子吗？”
“在抽屉里。”
本来我也不对男生车里有梳子抱有希望，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许南飞车上还真有梳子，同时我也明显感觉到许南飞说完这句话急刹车的语气，似乎并不想让我知道他有梳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车里还放梳子？”我伸手去开副驾驶的抽屉。
“你头发也不乱，挺好看的。”许南飞的脸色有点尴尬慌张起来。
打开抽屉，有一些杂物，我翻找了一下，有一包纸巾，一包烟，一些口罩，汽车证件，一副墨镜，梳子在最底下，由于车内光线幽暗，我伸手进去找……
“许南飞你还抽烟啊，什么时候学的，抽烟可伤身。”
“我不太会抽烟，但是去见客户还是要准备的，有备无患。”
这个抽屉，就像潘多拉的宝盒。我摸到梳子的同时，还摸到一个小小的圆柱状的东西，像一节电池，也像一个……口红，但是口红没有这么轻吧，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拿出来一看，果真是一支“口红”——假口红——口红糖。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研究起来，应该是学校门口小卖部会有的那种长得像口红的糖果，可以像口红一样转出来，然后才能吃，骗小孩子的玩具糖。
这之后许南飞陷入了沉默，我想他应该是在组织语言，我心里的预设是前女友或者亲戚家小孩留下的，这些我都做好了接受的心理准备，只要他愿意坦诚相告，我也不是小气的人。
“这是我女儿的。”不知过了多久，许南飞突然一个急刹车停靠在路边，用极其低沉的语调，蹦出这么一句话。
突如其来的急刹车，口红糖果从我的指尖滑落，我猛地向前俯冲过去，头发糊在脸上遮住了我惊诧的表情。
“你有女儿？”我的双眉不可思议地拧在一起，这个答案不在我的备选方案里。
“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告诉你。这太荒谬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大学毕业我就和前女友分手了，我们真的合不来，话不投机半句多，她父母也看不上我家的条件，有什么意思呢！谁知道当时她已经有身孕了，但是她没有告诉我，偷偷生下来了……直到上个月，就是冯江怡婚礼后没几天，她突然带着女儿来找我，我简直要疯了，我能怎么办……我好不容易又遇见你……这个口红就是那天带女儿在超市里买的。”
“难怪你在江怡婚礼后一直很久没有联系我。”我若有所思。
“是啊，我也需要时间接受这个事实。”许南飞双手抱头，靠在椅背上，神情痛苦。
“那你怎么又来招惹我？”
“我和前女友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也不过是来要抚养费的，我给她就是了，孩子还是她带回家里养，玉歌你放心，我还是自由的……玉歌，希望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这不就是我说的恋爱难，要彻底分手同样不易。
就算不为破镜重圆，也不为再续前缘，许南飞从各方面看都是不错的交往对象。我本以为对许南飞知根知底，可以放心交往，但是我错了，毕竟高中毕业后的六七年我们完全没有交集没有参与彼此的生活，六七年可以发生很多事，可以改变一个人，可以斩断一份感情，当然也可以变出一个会打酱油的娃。
当后妈，这也可以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