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历经方才这么一摔,江蓠愈发的小心,拣着下山的路一点点挪。

    泥兮兮的湿衣服黏在身上,实在不舒服。

    这雨来得又急又猛,眼看着是一点要结束的势头都没有。下山路漫漫,这么慢慢走不知何时是个头。

    江母正在医馆给人艾灸,看到外头风云变幻,想起女儿今早上山采药,随口问了句江决:“下雨了,阿杏今天出门带了斗笠么?”

    “不记得。”江蓠出门的时候天刚亮没多久,光线又不好看不太清楚,江决道,“当时忙着挑水没怎么看,不过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怎么看都该是个晴,我估计她是没带。”

    “这孩子!这么大的雨要是没带可就麻烦了。”江母手边一时半会也走不开,“你手头的活先放放,赶紧回去看一下,她要是没带你赶紧给她送去。”

    “成。”

    江决前脚才出医馆,迎面就碰上柳含章和他的小厮。他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怀里还抱着一套。

    “柳公子,你这是……”

    对方先是作揖而后说道:“在下听闻江姑娘今日一早便出门采药去,不知她可回来了?”

    “还没呢,这丫头恐怕连雨具都没带。这不我正要回去拿斗笠找她去。”

    柳含章目露忧愁,哪怕这也在他预料之内:“这样大的雨,她一人在山中也不安全。不如在下先上山去寻她,正好在下多带了一套雨具。”

    “只是这么大一座山,她人也不知道在哪,你一个人也难找,不如我们分头找。”

    “如此也好,不过江兄你一人可以吗?”

    “没事,山里的地形我比你熟。”

    二人一齐出发,在山脚下分别,各走一边。

    那边江决扯着嗓子高呼:“江蓠!阿杏!”

    许是平常干活图方便就习惯了跟人隔老远大声讲话,他的声音很是有穿透力。

    而这边柳含章抱着斗笠蓑衣在林子里艰难行动,边走边喊:“江姑娘!江蓠!”

    虽说他也不是那种闭门只读圣贤书的儒生,这些年也随着老师走过了不少名山大川,但在这样的暴雨天走山路还是头一遭。

    “江姑娘,您在哪?”随身小厮跟在他身后,也帮着呼喊,“公子、公子您慢点,小心脚下。”

    豆大的雨珠打在叶片上啪嗒作响,他们的声音淹没其中,在偌大的山林中略显无力。

    两个人在山中打转,目光四处搜寻她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声回应:“我在这!”

    循声望去,隐约在突出的山石边看到了一抹人影。

    “江姑娘!”柳含章急急奔上前去。

    “我在这呢。”江蓠闻声知道不是江决,瞧了半晌才看清来人,见他步伐这样急,好意提醒:“柳公子当心!这地上滑的很。”

    她一身泥水,形容狼狈。

    小厮连忙打开伞给她暂时挡雨。

    柳含章也好不到哪去,不过他不在意,赶忙给她带上斗笠,趁她系绳子的时候又帮她把蓑衣披上:“我倒是不打紧,你这是怎的弄了一身泥?”

    “哦我没什么,滑了一跤而已,小事小事。”她笑了笑,牵动了脸上不知什么被东西划的几道浅浅的伤口,这才“嘶——”的一声知道疼。

    柳含章递来一张帕子,打湿的帕角被折起,干净的一面朝她:“擦擦脸。”

    她刚要伸手去接,才发现自己的手也泥乎乎的全是水:“这……”

    柳含章见状,干脆用自己的衣袍擦了水,捏着帕子一点一点轻轻拭去她面上的污渍。

    如此忽突然的近距离接触让江蓠有些不知所措,嘴唇微微翕动,一副呆了的模样。

    原本柳含章帮她擦脸就已是鼓起勇气所为,她这样的表情,让他又不好意思起来,擦完便将手缩了回去,连连抱歉:“在下冒失,唐突姑娘了。”

    “噢……哈哈……”江蓠尴尬笑笑,转移话题,“柳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在下听闻姑娘上山采药大雨未归,便与令兄一同上山寻找。谁知竟是我更幸运些,先一步找到姑娘。”

    “江决也在山上?他人呢?”

    “江兄走另一边上的山。”

    “找他去。”她说走便走,“到时候他别自己在山里头走丢了。”

    “江兄说他对山里的地形有点了解,与在下约好了到时候在山脚相会。”

    江蓠摆摆手:“哎呀你别听他乱讲话,净吹牛。”

    “噗嗤——”柳含章闻言忍不住低声轻笑,“你们兄妹还是与小时候一模一样。”

    “嗯?”她觉得奇怪,“你认识……小时候的我们?”

    “咳咳。”柳含章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掩饰道,“我们去寻他吧。”

    更奇怪了。

    她回想起之前他那些奇怪的话。什么有些事情她已经不记得但他以后会告诉她之类的。

    还有他上次送的绢帛。她在诗文上没什么学问,于是旁敲侧击地问过谢兰君。兰君告诉她《溱洧》讲的大概就是少男少女在水边春游,赠花结情的故事。他上次虽没有赠花,却送了用芍药花汁染的绢帛,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再者,那张绢帛上的稚气的手书那么熟悉,她却想不起究竟是谁的字……

    “无事,说错话了。”

    “柳公子。”她语气认真,秀眉微蹙,大有一副不把事情弄清不罢休的样子,“你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除了曾经救过他一次,她的记忆中两人从前并没有其他的交集。

    只不过……她曾大病过一场,生病前的事情一概不记得了。

    柳含章面色纠结,像是在做什么很重大的决定一般,犹豫了半晌,最终妥协,斟酌着措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十几年前家父在濂阳任职,正好与你们家比邻而居……那时候江兄便十分活泼,有时会做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姑娘你的反应也恰如方才这般……”嫌弃。

    后面的词他没说出口。

    江蓠恍然大悟,变得高兴起来:“原来我们那时候就认识了?”

    “是的。”他语气郑重其事,生怕她不相信,“姑娘若是不信的话也可以之后向伯父伯母求证。”

    “没有不信你。我不记得是因为我七岁那年生了一场病,好不容易熬过来,就是把小时候的事情全都给忘光了。”

    “此事在下有所耳闻。”见她眉头舒展开,他也松了一口气,从小厮手中接过油纸伞,“不过时辰不早了,姑娘若还有什么想问的,不如我们边找江兄边聊?”

    “好。”

    柳含章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包得严严实实一点没被雨淋到的糕点,“在下出门的时候想着姑娘采药辛苦,上山这么久了或许会饿,便临时包了块桌上点心。不知口味几何……”

    这对早已饥肠辘辘的江蓠来说真可谓是雪里送炭,她眼冒精光,匆匆说了句“多谢”便接过,草草嚼了几口囫囵下肚。

    “慢些吃,当心噎着。”柳含章看到她这副可爱的模样,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你小时候也尤其喜欢各类糕点。”

    “柳公子,那你能多给我讲讲小时候的事吗?”她实在好奇得很。

    “自然可以。”

    于是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柳含章在脑海中拣些有趣的说与她听,逗得她频频发笑。

    要不是他告诉,她都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居然和江决一般“精力旺盛”,竟还是个小小的混世魔王。

    这么多有意思的事,爹娘和江决竟从来没在她面前讲过。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时辰,江蓠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知道是江决,连忙应答:“我在这呐!”

    几人终于回合。

    “傻乐什么呢,半天不见你人影急死我了。”江决插手抱臂,看着她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有点不爽。

    “原来我们小时候就和柳公子是好朋友啊,怎么一句都没听你提过。”

    江决怔住。

    柳含章救场:“方才一路上与江姑娘说了些小时候的事。”

    ?

    江决拧眉看向他。

    柳含章眼神有点虚,点点头。

    江决挑眉。

    柳含章也挑眉,无奈点头。

    ……二人眉眼官司打得正盛,江蓠看不下去了。就算她现在心情很不错,也乐意一直呆站这淋雨。

    “你们两个在干嘛,抓紧下山啦。”

新书推荐: 【韩娱/财阀】蛇性本淫 〔萌学园〕执繁川 修真界只有我开动物园 骨头[悬爱] 我在霸总文里当医生 [庆余年]惊鸿雨 最强驭鬼者不能妈宝吗?[诡异复苏] 赛博机甲师整顿星际 我,杀猪西施! 妾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