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学堂的窗被人从里面推开,一大波人涌到窗边,像看马戏似的看着身穿乞丐服的三人,堂内的笑声宛如奔涌不止的浪花,一汩接着一汩,直到幺儿闯进去后大喝一声,“谁再笑,我就撕花他的脸”

    笑声戛然而止,不凡用衣襟盖住了脸,偷摸着回了座位,他感到万分后悔,早知道这样,打死也不穿这身出来丢人现眼!前排的顾子柏倒是淡定,任他东西南北风,他自岿然不动。

    学堂弟子的议论声滔滔不绝,直到紫禾师尊走上讲坛,众人瞬间噤声,讲坛上的紫禾看着乌泱泱的人群中夹着几个叫花子,正狐疑,定睛一看,却是无霜的几个徒弟...他们这是什么新式宫服?踌躇片刻,还是选择了坐视不理。

    “师尊”众人起身作揖,礼毕,紫禾开始教授制丹之术,“制丹之术分为水法及火法两种......”

    不凡听得犯困,他对制丹术没什么兴趣,正想打个盹儿,偏偏有倪怀德这个扫把星盯着,一眯上眼就被倪怀德瞪醒,头上悬着一双眼睛,料是再困也睡不着了,不凡正烦着,前排的娃娃丢来一张纸条,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不凡,我发现一个大秘密,花无情时不时看向你,冥冥之中你的桃花要来了”

    ...桃花?不凡这才注意到花无情也来了学堂,应该是跟着紫禾师尊学制丹术吧,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凡嗤了一声,手在纸条上挥洒几笔,随后揉吧揉吧仍了回去。

    娃娃拆了纸条,上面歪七扭八的横竖线条堆砌在一起,什么?娃娃拧眉看向不凡,表示不懂。

    无奈,不凡用传声蝶说,“闭嘴”娃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凡是画了一张嘴,又在嘴上画了个叉。

    不凡正盯着窗外的云朵走神,学堂内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走动声,倏然回神,原来是紫禾给每个弟子都发了制丹的燃料,这些燃料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看着和自己身上布料颜色有些相似的燃料,不凡灵光乍现,拿起笔来细细雕琢,不一会儿,一个人影便跃然纸上,他又拿着燃料涂抹,“哈哈哈,大功告成”

    娃娃回头看,“不凡,这么快就学会燃...”话没说完,他就明白不凡所说的大功告成是什么意思,娃娃将纸张拿在手上,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画的人是谁,纸上的女子只有个背影,还是个穿着乞丐服的背影,“不像幺儿啊,不凡,你画的谁啊”

    不凡一把抽回自己的画,“不告诉你”他对自己的画作相当满意,看到师尊在自己的画上穿上了乞丐服,不凡玩味的勾了勾笑,“让你捉弄我”

    学堂上突如其来的安静,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讲坛,只听紫禾厉声训斥,“不凡,既然你不喜欢制丹,倒也不用听我的课了,不如去书房抄写经文”紫禾再也忍受不了,其他人都在用燃料制丹,只有他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闹腾个不停。

    “哦”不凡自知理亏,没走两步又回头将自己的画揣在怀里,这才怏怏不乐地出了门。

    黄云宫的书屋出奇的静,确实是个抄写经文的好地方,不凡探头探脑,正庆幸屋内空空,他好偷懒,却看到书屋最深处有个玉桌,无霜在桌前端坐着书写什么,他双目骤然一深,倒霉啊,偏偏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听到人的脚步声,无霜头微微抬起,“你,犯了什么错?”

    不凡“嘶”了一声,不服气道,“师尊如何断定我是犯了错,我这是被紫禾师尊表扬,她老人家说我天赋异禀,修习术法游刃有余,特地让我来抄写经文,以修身养性,让我再更进一步”

    ......无霜轻叹一声,并未多说什么,只将桌案分出一半来,安静地瞧着他,不凡秒懂,十分乖巧地坐了过来,执笔写字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写出来字嘛,一言难尽...

    余光撇到几行张牙舞爪的字迹,无霜眉头微蹙,又在瞬间弯起嘴角,她向来坦然,明白这世间不可能人人都写得一手好字,也正因为不凡与众不同的秉性,才让平淡的生活中多了一丝魅力。

    不凡发现师尊并不在乎自己抄写的进度,起先还装模做样的坐的端端正正,后面索性不装了,曲腿弓背,怎么舒服怎么坐,抄了几段,浑不知写了些什么,直到师尊提醒一句,“错了”

    ...什么错了,不凡仔细检查,可这字好像不太好认...看了半天也没发现错哪了?他看向师尊的眼里透着不解,无霜用手一指,“这段经文已经抄过了”

    不凡恍然大悟,“哦...厉害啊师尊”果真多抄了一段,亏大了!不凡叫苦不迭,“太难了,本来就已经凄风苦雨,如今还要雪上加霜”他往后一摊,撂挑子不干了。

    不凡以为师尊会督促自己,可是并没有,师尊难得有了好脾气,这让不凡更加放心大胆的偷起了懒,他躺在暖席上,看着师尊黑发如墨,光是侧颜就已经幽清绝艳,可惜是个百般刁难自己的恶师尊!不凡一边摇头一边无声地咕咕哝哝,无霜顺势低头看他,清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在说什么”

    霎时,羞赧从胸口蔓延至脖颈,不凡有些心虚,“啊,师尊,我有些乏了,啊哈...”他刻意地伸出双手打了个哈欠,不巧的是,胸口的画在他的矫揉造作下显露出来,正准备揣回去,师尊已经回眸,不凡反应极快,啪地将怀中的画仍了出去,“呵呵,废纸”

    无霜当然不信,若真是废纸这般刻意做什么,她长袖一挥,顿时刮来一阵风,将不凡口中的废纸原封不动的吹回了桌案,画作铺开,无论不凡如何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缩头缩尾,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倒霉啊倒霉!

    果然,无霜一眼就认出画上的人来,她看着用纸掩面的不凡,默然几秒,只听不凡小心翼翼道,“那个...师尊,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

    不凡语气细软,“我不该亵渎师尊的身体”额,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无霜抿紧嘴唇,表情严肃,他明明懂得画画,偏偏字写的不堪入目,难不成是故意偷懒?沉默片刻后,只道,“不许偷懒,抄写经文,三遍”

    “啊?”不凡哭丧着脸,故作虚弱道,“师尊,我突然浑身无力,手也抬不起来,实在是写不动啊”

    听着不凡的哼唧,无霜顿觉头疼,“再啰嗦,十遍”

    不凡倏然闭嘴,心内痛骂墨无霜,不近人情、冷若寒冰、手段毒辣......尽管骂的爽快,但是还得老老实实的将笔尖落在纸上,随着手腕不停地游移,桌案上多了一张张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的经文。

    飞鸟在窗边盘桓,提醒着午时已到,不凡沉浸于抄写经文并没有注意,直到抄完最后一个字,他才深吐了一口气,总算有了交代!骤然侧过身却发现师尊已经不在身旁,他一愣,师尊去哪儿了?片刻后倏地反应过来,上课了!

    不凡着急忙慌的将抄好的经文都揣了起来,桌案上纸张杂乱,独独不见了那张画儿,算了,他匆匆离开了书屋,飞奔进了学堂。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学堂内空无一人,难不成下学了?不凡懒洋洋地回了座位,刚准备躺下,头顶传来了幺儿用传声蝶传来的叫唤声,“不凡,磨蹭什么呢,快来凤阁台”

    凤阁台是黄云宫最宽敞的地方,露台上光线很亮,亮到不凡一眼就看到了衣袂飘飘的师尊,有人接二连三的凌空飞起,不用猜就知道,无霜正在教授御风飞行之术。

    不凡环臂站立,饶有兴味的打量他们从空中摔下来的笨拙模样,嘴里忍不住咂摸出得罪人的话来,“这学的也不怎么样啊”

    “隐身之术学的怎么样了?”无霜缓步走来,问出的话让不凡无言以对,不凡懵了片刻,脸皮瞬间泛红,吞吞吐吐,“不,不怎么样”他向来自信,唯独在术法上实在是有心无力。

    看他的反应,无霜心有不忍,沉声道,“再做一遍给我看”

    “不用了”不凡回绝的干脆,他知道自己就算再做一千遍也没用,为了验证自己究竟是不是废柴,他恳求道,“还请师尊教我御风之术”

    无霜有些犹豫,各种术法功能不同,修习却有相通之处,若不能掌握窍门,只怕学的再多也是枉然,可当下...罢了,她身形如电,骤然间,已带着不凡升入长空落在了一朵云上,无霜双手结印,念出口诀“乘天地,御六气,风”

    脚下飘来清风,无霜如飞鸟般轻盈,随风飞动。不凡叹为观止,学着师尊做了一遍,灵气在体内涌动,随着口诀念出,不凡悬停在风中,只过了几秒,身体骤然下降,“啊...”

    漫天飞舞的纸张洒向露台,无霜径直冲向地面,在不凡即将落地的瞬间托起了他的腰肢,不凡本能地抓紧师尊的手臂,稍作震惊的瞳孔撞入一道视线,视线交汇间,空气都仿佛停滞...

    直到人群中传来嘲笑声,不凡猛然惊醒,惊慌失措的抽出身来,他眼神很暗,声音也哑了些,“我.....经文还没抄完”他不敢再抬头看那双眼睛,摸着发烫的耳根,慌慌张张逃离了露台。

    无霜双眸沉暗,不凡施法时的结印和口诀都没错,灵力游走的方向也同常人一样,究竟是哪儿出了错?她弯腰捡起了一张鬼画符般的经文,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怎么写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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