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到了周一。
《含苞待放的妹妹》录制第二场。
第一期是上周五播的，吴歉到现在还被挂在热搜上挨骂。
新来的助理—小高，今天早上告诉她：“那是安娜特意安排的，她想你热度再高点呢。”
吴歉轻哦了一声，扫过她殷勤的脸庞，“那个叫成明的呢？”
“嘿嘿她换组了，安娜说你是我们重点培养的苗子，所以要让最好的来，我以前跟过……”
又来个话多的。
吴歉闭上了眼，剩下的一句都没听进去。
一个小时后，当吴歉推开化妆间的小门，偌大的化妆间，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里面比她来的早的选手，分明交换着眼神，以一种审判的意味打量着她，更有甚至还拍拍身边玩手机的，示意让人抬头看看门口谁来了。
吴歉置若罔闻，只大步走到排队的地方，她选中了一个头发短化妆师——因为这个化妆师排队的人最少。
在她周围，坐了不少同样等待的选手。
她一坐下，离她最近的女生，立刻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
排挤实在过于明显了。
但吴歉乐得自在，靠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总盯着一个人看也没什么意思，女生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闲聊的闲聊，交换八卦的说八卦，化妆间又重新恢复了热闹。
断断续续，门口也有不同的人进来。
“哈喽哈喽，你又好看了！”
“你也是呀，你挑什么衣服了呀？”
“新做的美甲吗？”
“我听说吴歉来了，她在哪儿呢？”
“嘘嘘嘘，小点声，在那呢。”
“哇哦，她被骂的好惨。”
“是哈哈，微博好热闹……”
“灿姐来啦！灿姐早上好！”“灿姐早上好！”
“灿姐怎么来这个化妆间啦？”
“哈哈哈我要与民同乐啊，开玩笑开玩笑，我跟你们一起化。”
高灿那极具特色的笑声，分明离吴歉越来越近。
这是要找茬啊……果然，当吴歉睁开眼，便看见高灿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一双眼睛还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哟，醒啦？”
周围至少几十双眼睛，都悄悄地往这边瞄着。
吴歉轻轻启唇：“是啊。”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不要仗着自己漂亮，就总是摆这副臭脸。”
高灿竟是个难得的直性子，说翻脸就翻脸。
周围人已经不是偷瞄了，而是正大光明地往这个方向看着。
“谢谢你夸我漂亮，”吴歉慢悠悠地转头看向她，“资源咖转世精神小妹。”
“你！”
高灿真不经逗，一句话就被气得面红耳赤，她狠狠瞪了一眼吴歉，扬手便拍了拍那位短发化妆师的背:“老师，先给我化。”
那位短发化妆师，看起来非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手头上正化着那人，同样一脸尴尬。
“精神小妹，”吴歉认真道，“先来后到。你排在我后面，谢雨，排在我前头。”
她一口一个精神小妹，周围还有这么多目光看着，高灿感觉浑身的气血都在翻涌着，忍不住大叫一声：“给我化！你叫什么名字，给我下来。”
那个叫谢雨的，差点直接从化妆椅上滚了下来：“老，老师，你给灿姐先化，我不急。”
高灿猛地冲了上去，却被吴歉一把拉住。
“谢雨让你了，我可没让。”
她眼神冷冰冰的，看得高灿下意识一激灵。
但是高灿可不怕任何人，她回过神来便嗤笑一声：“谁要你让了？你他妈谁啊，有什么资格在这跟我抢位置？”
“精神小妹，我没有跟你抢位置，是你在无理取闹。”
“我不是什么精神小妹！”高灿气得破口大骂，“我他妈有伦敦大学的双学位证书！”
“哦，伦敦大学也卖证啊？”
吴歉反应极快，偏偏语气又很平淡，配合着那张不屑一顾的脸，气得高灿差点头顶冒烟。
“我！没！买！”
整个化妆间，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大气不敢喘地看着这出闹剧。
高灿意识到可能吵不过吴歉，调转枪头直接问化妆师：“我问你，你要给谁化？”
那化妆师左右为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对着吴歉轻声求道：“吴歉老师，您让一步……拜托，我们也是拿死工资的……”
吴歉抬眼瞧人一眼，化妆师脸上全是汗，即使她是站着的那个人，背也始终微微弯着。
“行，”吴歉别过眼神，继续坐着养神，“你先化精神小妹吧。”
“你！”
要不是几个人拉着她，高灿发誓，自己一定要狠狠打烂那张臭脸。
这场吵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十分钟内，几乎整个录制组，从选手到工作人员，再到各家小助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整个节目最火的女艺人，赵灵灵，一直有专属的休息室，等到她听到消息，急忙赶到化妆间想看个热闹时，一切都为时晚矣。
高灿正在做头发，脸色依稀还能看出是铁青的；化妆师大气不敢出一声，手上动作都颤巍巍的；唯独旁边的吴歉，悠哉悠哉地闭着眼，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好玩，真好玩……”赵灵灵那双狡黠的眼，直勾勾看向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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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制开始后，所有选手又齐聚那个纯白色后台，每个人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后，主持人便手持一沓手卡，缓缓登场。
今天主要录一件事——宣布评级，以及分组。
主持人很快就宣布了规则，评级由高到低，依次分为A、B、C、D四组，根据评级，依次赋予每个选手基础分30、20、10、0分，A组一共6位选手，这6位不仅分高，还自动成为小组组长，拥有组队的权利。
他倒是不墨迹，很快就开始公布评级。
吴歉没有等待多久，便等来了一个中不溜的C级。
老实说，对于这个结果，她觉得还不错，毕竟自己是为数不多表演片段被一刀剪没的，虽然她对于自己唱歌一向比较自信，但毕竟从未经过正式的评判，即使有高灿的外力干预，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唱得确实不咋的。
不过，C级，就意味着，分组的时侯只能被动地等待着被选了。
选人大战开始后，在主持人极具渲染力的煽动下，不少人都明显有了些紧张，她们不住扫视全场，在寻找与自己最匹配的组合。
吴歉也尽量伪装成一副在参与的模样，事实上她心里很清楚，以她现在的口碑，基本不会有人愿意跟她同组，估计她会是最后那个被挑剩的那个人，最终不得不被一个倒霉的小组收下。
只是没想到，A组中，居然有人第一次开口便叫了她。
“清清，为什么选择吴歉啊？”
主持人示意吴歉过来，然后又转头问向害羞的连清。
连清也不知道是粉扑多了，还是真的有高原红，总之脸颊红得几乎都有点不正常，“我觉得，歉歉很合适。”
“合适什么？”
“合适我们组。”
“可是才有你一个人啊，还没有组啊！”主持人夸张地闹了下，几乎所有人都笑了。
“她来了，我们便有组了。”连清眼神纯净，却又说得格外认真。
“哇哦！”女生们惊叹一声，气氛几乎瞬间热烈了起来。
当事人之一的吴歉只能站在连清旁边，全程保持着微笑的状态。
（事后，吴歉向安娜描述这一段时，安娜感慨一声：“连清行啊，我还以为她只是个娇生惯养的星二代，没想到还有这样心气！你俩要是男的，再有那部电影加成，至少有一个，我能保证成为顶流。”）
可惜啊，连清卖腐求荣的心气是有的，选人的能力却真的不大行。
全部选择完毕之后，吴歉一看所有成员，算是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如鲠在喉。
剩下几个人分别是，黄音，就是上次抱住吴歉不放的那个小作精，如果比赛项目不是扮可爱，那么她将毫无用武之地；谢雨，表演诗朗诵的那人，不出意外，她应该也是唱跳具废。
否则只要才艺稍稍拿得出手点，谁会发疯在选秀舞台上表演诗朗诵呢？
最后一人最绝，是高灿。
高灿原先应该不是进连清这组的，但是很显然，和她约好的小姐妹，前几轮选人都鸽了她。
她脸色十分难看地站到了最后一轮，连清可能是见她可怜，选中了她；原本高灿见自己没有被剩成最后一位，还是十分兴奋的，然而小跑过去，和连清大大拥抱一个之后，看到身后站着的人，才意识吴歉也站在连清的队伍中。
她笑容一僵，看起来简直像生吞了苍蝇般难受。
但是镜头之下，不得不装。
“哈哈，你好，吴歉，成队友了，我们，哈哈，真巧。”
看着高灿这样，吴歉忽然明白，为什么网友都在骂她上一期的表情了。
原来，皮笑肉不笑是真的难看啊。
“耶！我们成组啦！”
黄音左看看、右看看，可能觉得相比于其它组的热闹，她们这个组气氛还是诡异地安静了些，于是决定舍小我，顾大我，成为那一个勇敢破冰、活跃气氛的人。
她还能怎么活跃呢？自然是抱抱了！
不过她还是不敢抱吴歉，也不敢得罪高灿，只能一只手揽过黄音，一只手搂过连清，想带着她们一起抱成个圈圈。
她这第一步倒是勇敢踏出了，然而完全没用动脑子，因为按照这种排法，吴歉和高灿必须搭在一起，才能让她们五个人，形成一个圈。
高灿几乎往左边一跳——那是远离吴歉的方向，以身体力行表明，她绝对不要碰上吴歉！
而吴歉虚虚伸出右手搭在连清肩膀上，这已经是她极限，于是五个人，脸色尴尬、勉强组成了一个有缺口的圆，稀稀拉拉喊着：
“耶~~我们成团了耶~~~”
“妹妹们！接下来，就是选歌了！请看大屏幕。”
感谢主持人……
五个人几乎立刻松开，黄音肉眼可见松了口气。
“看看选歌……看看选歌……”连清作为队长，赶忙画蛇添足道。
第一次公开表演，除去被陈阅林选中的幸运儿连清外，每一组都是共同表演，于是，现在就得确认，每组唱什么。
随着主持人轻轻一指，大屏幕立刻就放出了第一首歌。
几乎是前奏一出来，吴歉就锁紧了眉头。
然后全部播完，她又彻底放松下来。
只能说，节目组选歌的审美实在非常令人堪忧，然而好在也非常平均。
六首全部很烂，没什么好选的，那么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高灿和黄音二人，几乎每一首出来，都会惊奇地大叫一声，等到队里讨论的时侯，也是最积极的两个人，七嘴八舌说着自己心中所想。
“我喜欢那首rap，节奏快，嘿嘿嘿哟。”
“流行歌也不错，耳熟能详，大家都能唱。”
“情歌也可以哇！”
吴歉只是假装把头凑了过来，并没有直接参与讨论，她把余光扫向其它几个组，发现大部分人也很激动，纷纷比划着自己想要那首歌，还生怕别人听到了，都是把头紧紧靠在一起。
他娘的，吴歉闭上眼睛，确实是格格不入。
“歉歉宝宝，你的意见呢？”这时，黄音突然看向她，可爱地眨眨眼。
我的意见就是以后请你直呼我大名，吴歉慢慢开口：“我不倾向于那首情歌，节奏太慢了，其余几首看你们意见。”
几个人又聚头讨论了一番，最终确定下来在rap和韩式快歌里面二择一。
可惜，选歌的时侯连清再度出色发挥，做游戏排在了最后，全组自动匹配了那首恶心情歌。
“吼，我真没用。”连清委委屈屈跑了过来，眼圈都快红了，看起来真的很自责。
“哎呀，没事，没事。”
“没事儿，我们是最棒的组组啦！”
“你是最棒的组长啊！”
几个女生迅速围住了连清，都不知道连清的眼泪有没有被摄影机拍到。吴歉后知后觉站了起来，觉得自己也应该展示一下自己的团队精神、和谐友爱。
可惜连清已经被几个人围得死死的，连个肩膀都拍不到，吴歉退而求其次，拍着黄音后背，嘴里附和着：
“没事，没事。”
估计再也没有比这更蠢的事情了，她不得不感慨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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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停车场。
吴歉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保姆车，偌大的停车场已经空了大半，那些白天随处可见的豪华保姆车早已不见踪影，剩下的，可能全是那些倒霉的传媒行业打工仔，或者像她这样的，岌岌无名的娱乐圈打工仔。
她拉开后车门，边坐上去边对着主驾驶道歉：“抱歉小杨，久等了。”
“是我。”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男性，绝对不是小杨，很高大，戴着个黑色鸭舌帽，手垂在中控台，骨节分明，微垂着头，完全看不清脸。
瞬间，吴歉吓得心脏骤停，可偏偏叫不出来，愣了三秒才想起来拉车门，她颤颤巍巍抓上把手。
“不至于吧，我声音也认不出来？”男人一转头，对着吓得铁色铁青的吴歉绽放了一个迷人的笑容，嘴角的弧度还是那么的完美。
陈,陈阅林？
吴歉缓缓吐出一口气。
陈阅林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那副难得的怂样，笑道：“居然把我当成坏人了，可真的令我伤心啊。”
吴歉没有心情在这里和他玩笑，板着张脸，她微微直起身子，“你怎么在我车上？我助理呢？”
“你助理提早走了，我说是你朋友，她就把车让给我了。”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吴歉冷冷地：“你不是我朋友。”
陈阅林彻底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吴歉，嘴角那丝笑意也消失地一干二净：“确实，我不是你朋友。我只不过是个跟你睡了一次，然后莫名奇妙收到一千零三十块五钱的人罢了。”
一千零三十五？
吴歉额角一跳……
这个该死的高飞，不是高考数学满分吗？
一千块钱都数不清楚吗？！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但是，面上，她还是一脸无所谓地开口：“没错。”
陈阅林就差把问号直接写在脸上了：“所以呢，1035,到底是什么意思？”
羞辱他，彻底地羞辱他——吴歉想起那晚高飞说的话。
于是，吴歉轻飘飘开口：“嫖资。”
老实说，陈阅林之前设想过种种可能，什么钱不小心整整地落在了床头柜上，什么她闲来无事从地上捡起他的裤子再他的裤兜里掏出钱包再掏出钱再数一数其中几张再将其压在柜上，但是还真的没想到是这个意思——
毕竟他才华横溢、温柔风趣，关键还他妈英俊无双啊！
下一句话，问出来他都觉得羞辱：“我就值这点钱？”
都1035还嫌钱少？
早知道就留50 了。
但是吴歉并不是一个喜欢聊天的人，更何况还是跟眼前这么一个人。
她只想让陈阅林赶紧滚。
羞辱他，彻底地羞辱他！！高飞的声音简直呈立体环绕音在她脑海中旋转。
“因为你太小、技术又太差。”
吴歉说话时，眼睛一定会直视说话的人，而她的眼睛，实在是她的五官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非常圆润饱满的杏眼，眼尾微微上翘，睫毛长得令人发指，而瞳孔又黑又亮，干干净净地像初次踏入繁华世界的小鹿。
这样漂亮的一双眼，即使总是冷冰冰的，也让人见之便生三分好感。
陈阅林注视着这双眼的时侯，就在想，她是不是就是因为长了这双眼，所以没学会好好说人话啊？
吴歉等了半响，见眼前人，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的，又对着自己若有所思起来，还是始终不见有下车的意思。
于是，她只能自己开口了：“下车。”
车内的宁静就此被彻底打破，陈阅林不得不想想该如何开口。
这次来找她，之前他其实早就想好了要做什么事情。
要试探出她和李文康有没有关系，要让她对听到的他和朱容的秘密守口如瓶。
要让她清晰地知道，他对她，有很明确的心动，非常不一样的心动。
然后，现在……他脑子里已经没有其它的东西。
“现在，去酒店，我们再试一次。”陈阅林回头，径直按动了启动键。
“谁，”吴歉差点咬到了自己舌头，“谁要跟你再试一次？”
“你。”
陈阅林已经扣上了安全带，干脆利落地开口。
“呦，”吴歉抱紧双臂，“这是被戳到痛处，急了是吗？”
陈阅林从容道：“我不急，我就是觉得某人实在有眼无珠。”
“我明白你的职业会给你带来自信，但是，还是不要太自信，”吴歉踹前椅座一脚，冷冷地，“不许开车，给我下去。”
聊到这儿，她耐心已经完全耗尽了。
然而陈阅林却根本不听她的，发动机一启动，他便径直放下刹车。
然而，下一秒，
“啪！”
“啊！”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狠狠砸中了陈阅林后脑勺，随后径直砸到了挡风玻璃上，还利索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陈阅林眼前一黑，重重一脚踩下刹车。
他捂住脑袋，转头不可思议看向吴歉。
还是那双眼睛，冷冷盯着他，不带一丝笑意：“再不下车，我会立马报警。以后再碰见我，装作不认识我，不要在我面前瞎喘气，否则我会把你在外面随意约的事情捅给所有媒体，我说到做到！滚！”
陈阅林就这么麻溜滚下了车。
他还是了解吴歉的，如果他不下车，估计今天真要上热搜了。
平平无奇的黑色SUV轰隆一声，便莽撞地冲出了停车场，只留下英俊无双的陈阅林一人独享着尾气。
明明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的他，却莫名其妙笑了出来：
“这烈火脾气。”
不过笑容转瞬即逝，那一句话又重新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
……不会是真的吧？
陈阅林垮下了那张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