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

    商寂走进酒肆,一进门就见到亓官初雪和封之信也在,怔了怔,之后装作毫不相识,坐在了亓官初雪正对面的桌上。

    他向亓官初雪看了一眼,似有似无的一笑,随意点了一碗清汤面。

    亓官初雪盯着商寂的脸,不禁皱起眉头,十日不见,他人明显消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从眉心到眼袋都泛着青黑,眼神中似有无尽的落寞,脸颊瘦的已然嘬了腮。额头、颧骨、嘴角更是带着伤,身上也隐约能看到血迹。他一个挚爱整洁的人,若是外衣上都能见到血迹,可以想见,身上一定伤的十分严重。

    亓官初雪见他这般模样,心中隐隐作痛,她运起密迩神功,问:“你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商寂传音答她:“谈生意遇到点麻烦,不打紧。你和封之信这是要去哪?”

    她答:“灵洲城。”

    商寂问:“去探澹台师秀可还顺利?”

    她盯着商寂看了看,回答:“命差点丢了。”

    商寂眉头皱起,问:“怎么回事?”

    此时饭菜正巧上了桌,封之信见亓官初雪盯着对面的男子直直的看着,轻咳一声。

    亓官初雪收回眼神,朝着封之信一笑,开始给他盛汤盛饭,同时传音商寂:“我的事以后回家再说与你知。澹台师秀该不该被阎王收走,现在还确认不了,他想救国是真,行事怪异也是真,我这次去会再探仔细。”

    商寂传音道:“金主既然希望十日内取他首级,这几日恐怕有其他杀手也会到灵洲城,你万事小心。”

    亓官初雪又盯着他看了看,传音说道:“那几个宛剌人不是好东西,你别帮他们译语。”

    商寂却传音说道:“不帮他们解译,只怕眼下就要闹事……”

    他话还没说完,几个宛剌人就叫喊着掀了桌子,饭菜翻飞一地,汤水四溅。

    他们踩碎了地上的汤碗,勾肩搭背,骂骂咧咧的走向柜台。

    亓官初雪听他们骂喊的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一屋子都是男人,居然连个女人都没看见”、“饭菜里没有肉”、“汤是馊的”之类。

    几个蛮夷大汉走到柜台里,一把将掌柜的男子薅了出来,几人呲牙咧嘴,一个揪着头,一个揪着两腿,另有两个分别揪着掌柜的两只手,掌柜的男子中等身材,在他们手中竟似玩物一样,随意摆弄戏耍,丝毫反抗不得。几个宛剌大汉见掌柜的吓得已然失禁,咧嘴笑得很大声,用宛剌话高声喊着:“拉哇,用力拉,一,二,三……”竟然是要将掌柜“五马分尸”。

    掌柜的身上吃痛,打颤的嘴终于张开,大呼着“救命”。

    封之信拿起桌上的筷子桶,手一杨,四只筷子无声的飞出,就听拉住掌柜四肢和躯干的四个宛剌人同时大叫一声:“哎呦!”

    四人痛的同时松手,掌柜的“通”一声掉在地上,求生的本能让他迅速爬到了封之信的身旁。

    待四人低头看手,才发现手上都直立立插着一根筷子,血滴答滴答已经从伤口处流出,滴在了地上。

    几个宛剌人又惊又怒,却没有贸然进攻,都转头看向旁边另一个宛剌人,那人身材更魁梧,脸上青筋直爆,一言不发的向前一窜,如同黑猩猩一般朝着封之信和亓官初雪的方向猛扑了过来。

    封之信手握“明湖”早已做好准备,他向着亓官初雪坐的木椅一踢,亓官初雪连人带椅顿时向后退去,避开了宛剌大汉的一扑。

    宛剌大汉扑到封之信面前,伸手就是一掌,这掌力道极猛,封之信直觉面前生风,他举剑柄档开,宛剌人这一掌重重打在了他“明湖”之上,力道通过剑柄传到他手上,他顿时觉得手腕生疼。

    封之信有意想看看这宛剌人的武功招数,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可循,他轻轻窜起,半空中优雅的一翻身,用剑柄向着那人心口戳去,剑虽没出鞘,招式却是一招“雪满山”。

    宛剌人反应也快,一手攥住了封之信刺来的剑鞘,用力一拉,想将封之信拉近,另一只手猛的就想去掐封之信的脖子,封之信微微一笑,顺着他这一拽,明湖出鞘,酒肆中就觉寒光一闪,一声惨叫,宛剌人抓着剑鞘的手和胳膊已然分了家。

    那宛剌人又惊又痛,嘴里哇哇的高声呼喊,其他四个宛剌人见状,都同时嚎叫着扑上来,围着封之信,分东西南北位站好,一起进攻,四人就像结了一个阵列,将封之信和那断手的宛剌人围在当中。刚刚看几人浑浑噩噩没个正经,然而战阵一现,几人居然摇身变成了训练有素的士兵,尽职尽责完成着自己在战阵中的角色。

    亓官初雪看着宛剌人结成的战阵,战斗力一下成倍增长,四人在四方配合,一人阵内近身肉搏,这方法,倒和翊卫司的打法有点像。

    封之信以一敌五,他心里盘算着抓住活的,好好审问,也许能有新线索,是以始终没下杀手。

    忽然,断手的宛剌人左退右划,两步跃至阵外,他毫无征兆,又如黑猩猩一窜,窜至亓官初雪身前,伸没断的一只手就去掐她脖子。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他一出阵,封之信就知不妙,但其他四名宛剌人将他团团围住,他眼见断手的宛剌人去势极快,转瞬就要伸手够到亓官初雪的脖子,他心中大惊,想跃出阵来相救,但立时就有宛剌人迎他位置功将上来,四人战阵,一人攻击,其他三人阻击防守,将他缠住,一时竟脱不了身。

    亓官初雪眼看着这人伸手攻来,脸上露出惊恐,心中却稳若泰山,有商寂在,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商寂一跃而起,拔出腰间弯刀,“青黛光”透着一股幽冥的寒意一闪而出,向着这宛剌人完好的手就劈了过来,他横扫是虚,斜劈才是实,刀锋之快,喷射而出无尽的杀意,这是一招“风涌雷怒指三秦”。

    商寂的绝学是鬼门弓影刀,取杯弓蛇影之意,佯攻多,实招少,专打一个花拳绣腿,假模假式,然而实战威力却不弱,鬼门弓影刀,七字招数,皆能分成前后两个招式,相贯相连,可以单独使用,又可以连起来一气呵成。

    宛剌人手指头还没碰到亓官初雪,就觉眼前青光一晃,一把弯刀横着砍过来,他刚要躲闪,才发现这一招是虚晃,等他反应过来想看清对方下一个实招时,为时已晚,就觉自己原本并不疼痛的那只手,微微一凉,紧跟着也巨痛起来,这回,他连惨叫都忘了,定睛一看,这只好手也没了。

    商寂刀却不停,他脚下飞转,一招“阴收关山补天裂”,在连出了十二招佯攻之后,横刀在那宛剌人的脖子上划过,鲜血登时淋漓,那人断两只手也不再觉得疼了,人已在鲜血中断气。

    紧跟着商寂身体弹射进宛剌人的战阵,一刀挑开封之信的长剑,用自己的弯刀对抗着四个宛剌人的进攻。

    封之信见他这是要替自己对抗四个宛剌人,不敢恋战,顺着商寂的进攻,巧然退出战阵外,快步跃至亓官初雪身边,关切的问她:“可有受伤?”

    亓官初雪轻轻摇头,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看着他,封之信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眼光却不离商寂的弯刀。

    四个宛剌人见头目已死,悲嚎着扯开衣襟,不顾生死的朝着商寂猛攻。

    商寂也毫不手软,十二招佯攻之后,忽然高高跃起,将弯刀举过头顶,又迅速劈下,他刀随步转,步步生风,逼得四个宛剌人总有两个无法出招,这样一来,战阵的威力登时减弱了许多。

    他又用一招 “雪流百川赛西风”,“雪流百川”和“赛西风”两招分开,交替着使将出来,刀刀都必杀。

    封之信见他刀锋杀气已经四溢,刚要出言阻止,战阵里四个宛剌人就有一人已死。

    封之信喊道:“请留活口。”

    商寂却不理他,此时少一人其实等同于战阵已破,一招“长鲸吞海绝六合”,瞬间又死了俩,最后一个见这架势,不敢苟活,冲着商寂的弯刀撞了上来,也刎颈自戕了。

    转眼间酒肆里就剩下残破的桌椅和一地的死尸。

    封之信见一个活口没留,心中惋惜,上前一拱手,说道:“多谢仁兄搭救家仆,敢问尊姓大名?”他实在有点惊讶商寂的武功,此人刀法如此精妙,自己却从来没在江湖上听闻过有此一人。

    商寂将弯刀收鞘,一抬手,说道:“不必。”说完也不看封之信,从怀里摸出银子,随手一扬,扔在柜台上,迈大步出酒肆,走了。

    亓官初雪传音喊他:“喂,你去哪?”

    商寂传音答她:“回家。我救你,还要他来谢我,可笑。此去灵洲城,恐怕凶险得很,你自己多小心。”

    亓官初雪又问:“你不随我去灵洲城吗?”

    商寂声音已远:“这几日不行,过些时日也许能去。”

    襄洲城背山迎水,气候温和,四季如春,这里虽不是都城,但却因水路陆路皆发达而闻名遐迩,更是从安庆城到灵洲城的必经之路。

    封之信帮店家简单收拾了桌椅,又另行付了修善的费用,这才带着亓官初雪进到襄洲城里找地方投宿。

    襄洲城,亓官初雪来过几次,但不知是因为此时有封之信陪着他,还是因为刚刚见到商寂落寞的模样,她心头又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看着城中穿流的车马,整齐的商铺,她问封之信:“听说这座襄洲城,整个城都是重建的?”

    封之信边走边说道:“没错,百年前,这里因为战火,基本被夷为平地,重建这座城几乎花了上百年,你看现在,百姓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热闹又祥和,多好。是以,没有什么比和平更重要了。”

    亓官初雪点点头。

    总有人为了一己私利,要破坏这种和平的生活,他们点燃战火,自己固然成王败寇,然而被拉下水,流血牺牲、家破人亡的,却是成千上万本应安享太平的无辜百姓。

    亓官初雪看着封之信,半真半假的问:“你是不是要上战场了?”

    封之信停下脚步,看向亓官初雪,微微一笑:“其实你很聪慧。”

    亓官初雪问道:“假若,我是说假若,你发现敌人太多,太强大,是你打不过的,你怎么办?”

    封之信轻轻笑起来,说道:“打不过嘛,那就血战到底。你不是说过吗,没有捷径可走的时候,那就正面刚,没有退路的时候,也一样。何况我天汉男儿郎多如星河,多得是能并肩作战之人。”

    亓官初雪说道:“你去,那我也去。”

    封之信闻言笑道:“胡闹。”说着继续往前走。

    亓官初雪追上去:“没胡闹,你上战场也得吃饭啊,我得给你做饭。”

    封之信伸手轻敲了一下她头,没说话。他心中却温暖如这襄洲城的天气,他假装不经意的看向亓官初雪,却见她正笑眯眯的盯着自己看,封之信笑起来,若大军来犯,他必与家国共存亡,而她,这是要与他共存亡了。

    两人选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店住下。

    两个人,一个房间。

    店家看着封之信和男仆打扮的亓官初雪,也并未觉得有任何奇异。

    房间很小,床也不大。

    亓官初雪一进屋就像模像样的开始擦桌子,整理床铺。这些都是昨日婆子们特意叮嘱的,她们对于向来不喜用女仆的封之信,居然会带她去灵洲城,感觉颇为不解,但是考虑到这是少爷的意思,也没敢反驳,只是各种要求、繁琐的规矩,活活讲了一个下午,听的亓官初雪昏昏欲睡。

    此时,这些被灌入脑子的碎碎念,倒是彰显了其功效,该怎么照顾少爷的饮食起居,她想胡来都不好意思。

    封之信检查了房间前后左右的门窗布置,又推开窗看了看窗外,也不知在检查什么,良久才关好窗户。

    两人各自忙活了一通,亓官初雪在柜子里找了一套被褥,看了看床的位置,走到门边,将被褥铺在离床很远的地上,对封之信说道:“封凡说你不喜欢有他人睡在卧室中,要不我离远点?”

    封之信走过去一把将她刚铺好的被褥抱起,放在床边,说道:“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这么远我怎么保护你?”

    封之信心中想的是,她恐怕是在担心自己夜里对她无理。

    亓官初雪心中想的却是,安庆城离襄洲城一日水路的距离,我全力奔跑,夜里一个来回不成问题,可离你这么近,我晚上还怎么回去看看商津津那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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