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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六)

    如果非要给身份的“坦白局”找一个最合宜的时机,那莫不过就是此时了。

    天时——生死攸关之际。

    地利——生死难料的敌营中。

    人和——命悬一线的两个人,多一个碍事的都没有。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她看了看封之信,问:“你当真想看?”

    “想。”

    “哪怕看完了会后悔?”

    “不后悔。”

    此时她帷帽早已在鏖战中破碎,她轻叹口气,伸手解开面巾,就要去揭开面具。

    忽然,就听吴法吴天等人撤走的地道入口一阵骚动,紧跟着盖板被从下面推开,一人露头向着耳房之中看了看,低声道:“指挥使,你还好吗?是我们来了。”声音低沉有力。

    亓官初雪的手停在半空中——

    合着天时地利人和之时机,就只有一句话的功夫,会不会太短了点?

    封之信转头看向地道处,屋中太黑,来人又带着夜行面巾,他一时看不真切,便问:“来者是谁?”

    那人道:“百里仁川。”说着已经跃至耳房之中,来到封之信身前一拱手。

    封之信“啊”了一声,也拱手道:“原来是百里帮主来了。”

    百里仁川向着封之信身边的亓官初雪看了一眼,屋中虽暗,却依稀见她脸上五官不似活人,倒像是……不禁一愣,问道:“这位,这位是?”

    封之信缓缓道:“这位是拈花落剑,她最近爱上给自己画脸。”

    百里仁川向着亓官初雪一拱手:“初雪女侠,许久没见。”

    她重新系好面巾,回礼道:“百里帮主,怎么来的是你?”

    百里仁川道:“不光是我,司徒掌门、蒋门主、沈掌门都来了,只是地道狭窄,我正巧走在前面。”说着虎啸帮的帮众带着各自的白虎纷纷自地道中跃出。

    封之信奇道:“援军皆是武林朋友?是庭芝请你们来的?”

    “正是,澹台大人让我转告,此次,王兆让种家独领一军,不归澹台大人指挥,从中掣肘,援军才迟迟未到。澹台大人便派人拿着加急的书信,来向我等求助,我们一接到信件,便动身出发了。可惜还是来晚了。”

    “不晚,时间刚刚好。”亓官初雪忽然说道。

    封之信向她看了一眼,转头对百里仁川道:“你们来了,封某感激不尽,但此战和夺回平洲城不同,既然大军已退,封某不想增添无谓的牺牲,一会我与初雪去找周楚将军,如若能够找到,各位将周将军平安带走便好。”

    百里仁川却道:“指挥使,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宛剌再次屠我平洲城,还一路喊着什么狗娘养的四尽政策烧杀抢掠,即使澹台大人不给我等写信,我们也是要来的,否则夫蒙狗贼真的以为我天汉无人,百姓好欺!”

    虎啸帮的帮众陆续自地道中跃出,听到百里仁川的话,纷纷道:“没错,指挥使。”

    耳房不大,虎啸帮又带着白虎而来,屋中已站不下许多人,司徒海被众人自地道中让出,人还没到封之信跟前,便已说道:“指挥使,我等日夜兼程而来,为的就是有机会和这帮狗贼面对面打一场,以泄心头之怒。”

    沈星和蒋天阔紧跟其后,沈星大声说道:“宛剌这是把咱们当了孬种!要是不让我们出去杀他几百上千个宛剌人,我们就不走。”沈星脾气耿直,这一句竟有点要撒泼耍赖的意思。

    蒋天阔就相对老练得多,拍了拍沈星,说道:“指挥使,澹台大人要调兵建筑防线,又要对付王兆和种家,实在不易,咱们何不多给他争取一些时间,书信中说,澹台大人自西北调来的部队已分派到不同的城中,而最关键的崖洲城却至今尚在等朝廷的调兵。如若我们能再拖住宛剌人的脚步一分,不也是给天汉多一分的保全吗?”

    亓官初雪点点头,这话封之信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果然,封之信说道:“既是如此,我把目前祁洲城中要塞之地画与各位。”说着他点上烛火,在地上几笔便勾画出一副祁洲城的地形图:“我们刚刚这一退,北城之地已经失守,南城靠近城门之地,目前尚在初雪改装的两部弩车的射程范围内,就劳烦几位,占据这几个要塞据点,宛剌人不知我们来了援军,毫无准备,势必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沉思了片刻,又仔仔细细做了分派,待一切交待已毕,他道:“事不宜迟,我和初雪先去找周楚将军,几位帮主便按计划行事。”

    于是各人在弩车的掩护下,带领手下帮众,向着各自的据点而去。

    依照邓定所言,周楚是在封之信下令退守到城南门前便不见的。

    也就是说,周楚若还未死,人也是在北城之地。

    而北城之地此时已被宛剌人占领。

    封之信和亓官初雪在宛剌死尸堆里找了两套宛剌的兵服换上,悄没声息进入北城,见宛剌士兵正大规模在死尸上“补刀”,出刀时,竟然连自己同族的兵尸也不放过,两人面面相觑。

    封之信低声说道:“把面巾系好,疫病在尸身上更易传播。”

    亓官初雪闻言,一伸手,偏要解下面巾,封之信就着微弱的月光看去,就见她面具上,竟然画的是——一张猫脸,逼真灵动、还有胡须!他不禁错愕了一瞬,笑了出来。

    “怎么样,美不?”见他笑了,她乖乖系好面巾,小小玩闹一下可以,但是托大这种事她现在已经金盆洗手,不干了。

    封之信轻笑着摇了摇头,“下次我帮你画。”

    下次?何意?

    “你要帮我画个什么?”

    “画个你。”封之信替她将兵服外的铠甲整理好。

    亓官初雪立时明白他不怀好意:“画个我?你怕不是要画个什么丑八怪非说是我吧?我跟你说,我不但武功高,人也长得美……”

    封之信笑着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系好面巾,带好宛剌士兵的头盔,趁着月光昏暗,混进了宛剌士兵勘验死尸的队伍中。

    找到周楚的时候,他人已昏迷多时。

    原来他带领的一队人马,都已战亡,只有他力竭昏倒,倒入了死尸堆中,竟然尚留了一口/活气。

    亓官初雪知道封之信有醒脑畅神油,便道:“得唤醒他才行。”

    封之信自怀中摸出一个紫幽幽的小瓶,打开封蜡放到周楚鼻下晃了晃,周楚果然转醒过来。

    封之信低声问:“周将军,你可还能站起?”

    周楚勉强点了点头,待看清竟是封之信来救自己,拼着气力说道:“指挥使,我营已……已全部阵亡,你岂可再因我犯险?”他说着看了看封之信身边的亓官初雪,虽然穿着敌人的装束,但已猜到是她,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恩堂。”又说:“二位快走,莫要管我。”

    亓官初雪道:“如此众多的阵亡将士,尸骨都已无法入土掩埋,他如何能再弃你一个大活人于不顾,你想让我俩自行离开,想也不要想。”封之信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一种认同。

    附近的宛剌兵士见他俩居然自尸堆中挖出一个活的天汉士兵,厉声叫住她俩。

    初雪将声线压低,模仿男人的声音,用宛剌语说了句什么。

    宛剌士兵点点头,竟然任由他俩扶着周楚离开。

    封之信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说我喜欢你。”

    “初雪。”他低声轻喝。

    “我跟他们说,神位大人们要找个活的天汉人审一审。”他俩扶着周楚快步而行。

    身后宛剌士兵见他俩所去方向乃是城南,方向不对,便大声喊了一句什么,亓官初雪道:“莫回头,快走。”两人运起轻功,架着周楚大踏步似飞一般快速向着南城百里仁川和虎啸帮所在的要塞而去。

    宛剌士兵见状高声呼号,大批兵士蜂拥而追。

    两人虽带着周楚,但身形起落极快,步伐之一致,似有着多年的默契一般。

    眼看便可以将周楚送进城南弩车的射程范围,亓官初雪就听身旁不远处,十/字/弩连发之声陡然响起,甩机弦之声也同时响起,数发石子弹和弩箭转瞬便到达了眼前。

    她用剑荡开,就见前方飘落六人,正是六神位。六人恰好将封之信、亓官初雪和周楚拦在了虎啸帮所驻守的要塞之前。

    面前是六神位悄无声息的出现。

    身后是上万宛剌士兵,正一点一点逼近三人所站之处。

    周楚道:“指挥使、恩堂,你们轻功好,不必管我……”

    亓官初雪喝他:“别吵。”她凝神听了听六神位的内息,对封之信说道:“你上次说十二神位还能组阵?”

    封之信已明白她意欲何为:“是,三个六个的已经不好对付,若是十二人结阵,威力难以想象。”

    “那就至少弄死一个。让他们结个彼娘去老妪的破阵去。”

    封之信干咳一声,一把将周楚背在背上。

    周楚急道:“指挥使,使不得。”

    亓官初雪白他一眼:“怎么,他背你使不得,你是想让我背?”

    周楚立时闭了嘴。

    “影落”、“明湖”双剑虽然剑鞘各自不同,然而长剑的长量、宽量、重量却丝毫不差。

    此两柄长剑和商寂的弯刀“青黛光”,均是由一块通体雪白的陨铁制成,世间罕有。炼制之时,都是阿鬼独自一人完成,是以只知三把武器都无坚不摧、削铁如泥,可惜阿鬼铸剑的技艺,却无人继承。

    不过……无人继承的,又何止铸剑一样。

    斗士的一双石锤抡得生风,岛主的长剑似龙似蛇,双子男的银月双勾舞得光华外溢,吊死鬼的白绫则略显阴魅,加上石头的石子弹和海盗的十/字/弩箭。六人来势汹汹。

    亓官初雪和封之信同时出剑对着六神位而攻。

    几人这几日已经不知打过多少回,二人对于对方的招式路数都了然于胸,此前因宛剌人海战术,除了城楼之上与六人过了几招,其余皆是一边拦杀宛剌士兵一边与他们周旋,始终没有机会专心致志对付六人。

    眼见身后宛剌大波兵士尚未奔至,她用密迩传音对着封之信说道:“双子男。”亓官初雪听出六人中,他的内息最弱。

    时间虽短,必杀一人。

    “好。”封之信虽负着周楚,但出剑丝毫不受影响,他一招“槌金鼓”、一招“恸蛮夷”引开了岛主、斗士、吊死鬼的进攻。

    亓官初雪见封之信引开其余人,时机已至,身形旋转逼近双子男,一招“舞吹落梅”刺出时,带着优雅的弧度,一斜一划仿佛不愿打扰梅花自树上掉落时原本的轨迹一般,剑尖轻柔似水,所带的剑气也似那山间仙子的一口稚气,温柔又脱俗。然而,到达敌人面前时,却陡然一变,剑锋凌厉,杀机四起,一舞一吹瞬间幻化成十几试杀招,口中苦声一出,招招式式宛如气贯长虹,苦声托剑气,剑气驭苦声,互为依托,相辅相成而攻。

    如此一对一的境况,双子男如何是拈花落剑的对手。

    气波与剑招同时到达,穿入了双子男身体中。

    然而——他倒是条汉子,竟然屹立不倒,举双勾复又攻来。

    其他神位见他竟被重伤,不再去管封之信,同时向着亓官初雪攻来。

    她一招“手拨芙蓉”、一招“招亡白骨”自然而然接下五人的攻击。

    封之信见状运满内力,使出一招“翻白浪”,“明湖”的剑气忽然似海浪汹涌,剑刃早已外翻,奔腾的剑浪如霜似雪间,向着双子男眉心而来。

    下一瞬,他人已在数丈之外,头骨碎裂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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