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兴所想，玱玹遇刺的消息，相柳早在兴于玉山外青石台上之时便知道了，那会小夭还睡着。

    玉山的青石，方如砚台，质地细腻。虽然天然之物各有不同，但大小却都相似，又有千里传音之能，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兴竟然是靠观察猜测出来的，实属难得。

    “阿獙并不喜欢我，但他却肯带着兴他们来见王母，明知这样做会把你我推出去，他还是做了。”相柳在海贝的壳上画了一个圈，声音便从圈里传出来。

    “此事，若是论起来，也是因你我而起。若我思虑周详，先一步到玉山，没让人发现我昏倒，也行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一步。”小夭带着几分沮丧。

    “你那叫昏倒么？半条命都没了，若不是他们反应的快，你如今也同我一般了。再说，你几时学会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了？想杀你的人不能得手，反而牵连更多的人，这不是你的错。是行凶者的罪，是包庇者之责。若当初玱玹能秉公，不为了与丰隆的一个承诺犯下包庇馨悦行凶的罪责，今日也不会有如此的风波，离戎妃也不必因此受到牵连。”相柳厉声道，他爱小夭是真的，他怨小夭分不清是非曲直也是真的。

    想来也是，她自幼生活在山中，被九尾狐囚困，哪有人教她是非曲直。而后生活在清水镇，民风淳朴，哪有必要懂是非曲直。做了大王姬之后，先是众人簇拥着，后来被大荒之人喊打喊杀，几次被刺杀，她又哪有争辩是非曲直的机会。

    小夭被相柳突然的斥责惊到，不知是因为愧疚自己的混账言辞，还是因为相柳的偏袒。这场风波确实不是她想要的，甚至她也是被波及的，但却并没有人宽慰过她，这一些并非她的错。就如同，神农的将士曾不理解相柳，若非道义，若不是各为其主，他怎会树敌无数。而他，除了战场上，从未杀过人，却要顶着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大魔头的名号。没有人宽慰过他，甚至他自己都曾用他会吃人这点吓过小夭。

    小夭恍惚间，终于看懂了相柳一般。他虽然曾是神农的将士，可从未真的有人与他并肩作战过。

    “怎么，看得见东西了，头脑却又不好了？是我刚才吓到你了？”相柳带着几分愧疚望着小夭，心想这涂山家的狐狸竟然养废了小夭，如此简单的道理不明白不说，反而总是一副患得患失，纠结自责的样子。不知这百年间，那狐狸都给她灌输了怎样的思想。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我想同你一起，并肩作战。”小夭突然目光坚定，控制不好妖瞳，又红着眼睛，配上一身白衣，倒像是只被惹毛的兔子。

    相柳一愣，此生还是第一次有人与他说这样的话。纵使是义父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上一次，还是她，她曾说希望是她救下自己，便不必背负道义。

    “我如今，只是灵识，不必再战。”

    “那，我是迟了…”小夭眼神暗淡下来。

    “谁说迟了，我们不必再战，这世间，该是一片祥和。总是生出事端，也该让他们收手了。”

    二人会心一笑，一道起身。相柳催动海贝徐徐升起，小夭扶住相柳，支撑着站稳，捋了捋长发，轻抚了衣裙，向前迈了半步站在了相柳的身前。

    这大概是这几百年来，第四个要保护相柳的人。

    第一个是义父，第二个是白羽，第三个是阿念。他们都比小夭更有实力，这第四个，如今尚不能自己站稳，甚至眼睛都是别人的。

    可她那坚定的神情，却比哪一个都更认真。她终究不会一直这般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