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人来人往，热闹喧嚣，交谈、奔跑、轮子滚动，各色声音混合交杂，他们这边却异常安静。
一路小跑，陈桂芬的卷发变得毛糙杂乱，蓬松地堆在头上。
她等了一会儿，皱着眉头看向姜也：“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呢。”
“……”
姜也艰难开口：“妈，我就是被还没说出口的‘拜’字给噎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算好了时间，他们怎么会撞上的！
这么尴尬的事情怎么叫她遇见了！
她妈妈有没有看见别的，她待会儿要怎么解释，万一沈砚时说漏嘴了怎么办...
姜也的心态在崩溃的边缘，但陈桂芬显然无法理解她的幽默，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正准备开口训斥，沈砚时上前一步。
“阿姨好，我叫沈砚时，是姜也的...同学。”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姜也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无奈地摇头。
陈桂芬没注意到沈砚时短暂的停顿，听到他说是同学，热情招呼：“姜也的大学同学？平时怎么没听这孩子说呀。”
她转身给了姜也背上一巴掌：“有同学和你一起回来也不知道和我们说一声，让我们白操心。”
“妈！”姜也涨红着脸，捂着背。
真是丢死人了，有同学在还这么不给她面子。
她低头小声哼哼：“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外面这样打我。”
陈桂芬叉着腰，十分有理地说：“我又没用力。”
姜也气急了：“那你也不能…”
“好了好了，先回家，回家再说。”姜父及时出来打圆场。他看向沈砚时，总觉得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他用审判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这小子长这么高干嘛，说话还要仰着头，真让人不爽。
姜父撇撇嘴，鼻孔重重地呼出一股气，面上客气道：“是姜也的同班同学？那小同学住哪的啊，我们送你一程吧。”
沈砚时嘴上挂着的笑都快僵住了，他解释道：“我是姜也的学长，读大二。不用了叔叔，我自己回去就好。”
姜也附和：“对对，他自己回去就好。”
姜父点头，转身欲推着姜也的箱子就走。
“对什么对，同学辛苦陪你回来，你什么时候这么没有礼貌。”呵斥完姜也，陈桂芬又将矛头对准姜父，“你那车上就缺人小沈一个位置？”
然后像会变脸一样，她看向沈砚时时又笑眯眯的：“小沈别客气，我们都不赶时间，正好捎你一程，不用不好意思。你给我讲讲姜也的大学生活吧，平时问多了她嫌烦，但我这不是好奇吗…”
陈桂芬挽着沈砚时走在前面，一个人絮絮叨叨，讲得起劲。
姜父推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像是三个胖冬瓜并排行走，盯着自家老婆的手，内心哭唧唧，他老婆怎么去挽别的年轻小男生了。
姜也碰了碰姜父胳膊，低声道：“你管管你老婆。”
姜父认真发问：“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妈听我的吗？”
姜也想想，摇头：“没有。”
姜父睁着两个疑惑的大眼睛，继续认真道：“那你凭什么觉得你去上学的这半年里，家庭地位会发生改变呢？”
姜也：“......”
救救她吧，她爹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直到上车，姜父开车，陈桂芬坐副驾，姜也和沈砚时坐后面。
陈桂芬透过后视镜瞅了眼，人家小沈挺放松的，怎么自家女儿坐得端端正正，双手像小学生一样放在腿上，反倒像是在坐别人家的车一样。
姜父发动车子，引擎声暂时吸引陈桂芬注意力，眼见马上要出停车场，她随意问道：“小沈，你们家住哪啊，我们先送你回去。”
姜也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竖起耳朵听。
想起之前自己撒的谎，沈砚时硬着头皮心虚地说：“阿姨，您把我送到宜景中学附近就行。”
姜也：？
宜景中学？那不是她的高中吗？
可沈砚时之前说他读的四中，那和宜景中学完全隔着整个景市，又怎么可能住在宜景中学附近。
姜也狠狠地瞪了沈砚时一下，没解气，伸手探到大腿外侧就起一小坨肉拧了一圈。
沈砚时发出一声闷哼，不动声色地捏住姜也的手，暗暗警告。
陈桂芬“哎呦”一声，整个人一激灵，差点碰到车顶。
她回过头，两眼发光：“那不是巧了吗？我们家也住在宜景中学那儿，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那还是姜也的高中。小沈，你高中不会也是在那儿上的吧？”
沈砚时赶紧松劲，姜也倏地一下把手抽回来，放在腿上，两只手慌忙地扣着，眼睛东瞅西瞟。
还好陈桂芬没发现，沈砚时点点头：“是的。”
陈桂芬在沈砚时和姜也两人中间来回看看，疑惑地问：“那你们是高中就认识了？”
闻言，姜也心里升起一个荒诞的猜测，沈砚时不会真的高中就认识她了吧？
但她沈砚时比她大一届，那会儿认识学长在班里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大事，因此她对认识的高年级学生很有印象。可在她认识的学长屈指可数，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呀。
沈砚时滴水不漏地回答：“我们是在大学的同乡群里认识的，之后聊着聊着发现原来我们上的是一个高中。”
陈桂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在姜父的小声抗议中帮他调车载电台的音量。
姜也这才琢磨过来，拿出手机，把键盘按得“哒哒”直响，递到沈砚时腿上：【你之前还骗我读的四中！现在撒起谎这么熟练，不会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吧？！】
沈砚时摸了摸鼻子，抬头正好和姜父的视线在后视镜中汇聚。
他言简意赅地用姜也手机在对话框打下几个字，把手机倾斜给姜也看：【回家和你说。】
姜也一把抢过：【不行，现在告诉我。】
沈砚时：【你爸正看着我呢，要是你不想我们的关系现在被你爸妈发现的话…】
姜也身子倾斜凑过去看沈砚时打字，这行字看得她心里一惊，快速地抬眸瞟了眼姜父开车的后脑勺，一股气把这行字给删了。
很气，但很怂，还是回家再说吧。
-
汽车七拐八绕进入居民区，看见熟悉的小巷口，沈砚时出声：“叔叔，就把我放这里吧。”
陈桂芬叮嘱道：“注意安全，回家了跟姜也说一声。”
沈砚时点点头，礼貌道：“好的，麻烦叔叔阿姨了。”
等沈砚时下了车，再往前开几分钟，就到了姜也住的小区。
景市的冬天比江城热不少，刚刚不觉得，下了车回到家，姜也直接把薄羽绒服往沙发上一甩，整个人埋进沙发里。
好长时间没看到女儿了，陈桂芬一边指挥姜父给女儿切水果，一边给女儿捶腿。
茶几上姜也的手机亮了，陈桂芬好奇地往前瞅，提醒道：“有同学给你发消息，你快起来看看。”
姜也抬头看了眼，侧着脸松散地倒在沙发上，声音被压着嗡嗡的：“刚你不是让沈砚时到了跟我说一声嘛，肯定是他发给我的。”
陈桂芬把姜也腿抬起来坐近了点，八卦道：“你们就是普通同学，没有点别的关系？”
“妈！我才多大，您能不能别老想这些。”
有种被戳中后的羞怒，姜也激动地语无伦次。
“好好好，不问了。”
陈桂芬嘀咕道：“我这不是看小沈不错嘛。”
切完水果的姜父拿着玻璃碗和叉子，加入战场，难得呛了声：“你那是看人家脸长得不错。”
“是又怎么样，年轻时候你要是没那张脸我会跟你？我们宝贝女儿会长得这么好看？”陈桂芬把姜也拉起来，语重心长道：“现在男人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但帅是造不了假的。”
姜父不服气：“我还有别的本事，这小子就是个小白脸。”
“你就嫉妒吧。”
“我嫉妒他干什么。”
“人家还是江大的高材生，你呢？”
“我…”
“爸！妈！”
简直吵得她脑壳疼。
”你们安静点多大的人了就别打情骂俏了我突然想吃蜜饯下去买点拜拜。”
姜也起身把手机揣兜里，一口气说完，一溜烟跑出去。
话音才落，人就跑没影儿了。
“诶，不是…”
陈桂芬都没来得及插话，她看看姜父，茫然道：“这桌上摆的不是吗…”
-
地方小，住的时间又长，街坊领居都认识。姜也兜兜转转到沈砚时下车的小巷子，见四下无人注意，才敢给沈砚时打电话。
巷子又长又窄，左右的老旧墙面爬满了藤蔓，姜也眯着眼看那道颀长人影越走越近。
姜也转身在前面走，沈砚时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下午准备出摊的婶婶见了姜也，老远打招呼：“小也回来了呀，这都半年不见了吧。什么时候来婶婶家玩，想吃什么婶婶给你做。”
临街门店都挨着，旁边就是麻将馆，里面不少陈桂芬的牌友，还有人坐门口唠嗑。
正愁没话题，此时见出现个新鲜人物，都七嘴八舌地聊起来。
“是小也啊？”
“哎呦，这孩子是越长越俊！”
“是去哪里了，刚怎么听说半年没见？”
“去江大！这孩子大小学习好，是个学霸！”
“那可真不容易，真想请回家教教我家那个皮猴子。”
“......”
谁想到婶婶眼神那么尖，隔大老远都能看清马赛克点点是她！
姜也头皮发麻地应付完，低头疾走向旁边的小公园，停下来准备给沈砚时打电话问问他在哪，一双手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窝。
姜也条件反射地准备给一肘子，侧脸一看：“沈砚时？你刚去哪了？”
弯着腰，沈砚时的声音低低的：“就在旁边逛了会儿。”
姜也摸摸沈砚时的脑袋，讨好地蹭了蹭，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
沈砚时大方原谅：“没关系，我们好像在偷情。”
姜也：“？”
他低头，鼻子被压着，呼吸都不通畅，用力吸了口这股让人眷念的味道。
沈砚时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感叹道：“好刺激。”
姜也：“......”
她感觉沈砚时好像被一个变.态夺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