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杀

    姬璇小脸一黄:“呃,那倒不是……”

    “嗤。”云天穹肆意低笑一声,逞一时口舌之快使得他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

    他看了眼难堪的姬璇,刻意道:“你也不必羞怯,如此丰神俊朗世间鲜有的帝王摆在面前,朕体谅你的心焦与难耐……但不管怎么样,册封礼还没圆满,待礼成,朕定会召你。”

    “回宫中等着去吧!”

    云天穹挥了挥手,衣衫浓重炽烈的几抹颜色飞扬在半空中。

    他跋扈骄傲,率性妄为,嬉笑怒骂间不做任何掩饰……明明十分坦直,却又让人格外的难以琢磨。

    姬璇遥望他消失在黑夜尽头的背影,不禁生出些许彷徨。

    说实话,他的脾气算不得好,但好歹能讲通情理,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想攻略他,并非全无可能,而是要找对方法。

    可她没有倾城之貌,亦没有玲珑巧思。

    仅凭一腔不甚纯粹的火热,究竟要怎样……才能俘获他的心呢?

    ——

    两人别后,姬璇孤身回到长信偏殿。

    怀揣心事的每个夜晚都显得无比漫长,辗转反侧间,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之际,时日已然推移至册封当天。

    典礼场面比她预想的要简单得多,没有明捧暗踩,没有勾心斗角。以容绪为首的众妃嫔端肃立于增禄殿,由女官宣旨册封,各自领旨叩首,静听天家规训。

    皇帝太后没有亲临现场,于是大家轻松之中,透着几分不尽相同的丧气,怏怏地冷着脸,不必硬装出喜悦的样子。

    姬璇跪在人群最末尾,手捧一卷锦帛,听着“低顺”、“贤良”、“宽和”等字眼昏昏欲睡。

    许多看似传承千年的美德、大国底蕴,实则说对也对,说错也错。

    对的是引人向善的本心,错的是后人的断章取义,让典籍上的道理为己所用,变成束缚在他人身上的枷锁。

    没人是真正圣洁无私不沾染一丝尘念的,于是种种礼节便长成了遮掩在表层的伪善。

    蒙自己的羞固然虚伪,但利用“礼仪”之名去驯服教化旁人的更为可恶。

    姬璇跪坐在地上,奉着锦帛的手臂因长久吃力开始微微颤抖。

    她知道,当她选择来到这个世界,甘愿被赋予妃妾的身份……此后,便再无闲逸宁日。

    她要跪,要拜,要顺,要从。她要忍所有现代人所不能忍的屈辱,成为一个男人掌中的千分之一。

    所幸,她不属于这里,不会永远被困在这四方宫墙当中。

    她只需要演一场戏,假装爱足了一个人,俘获他的心,完成任务后就可以拿钱潇洒地离开。

    殿内阴凉晦暗,规矩冗沉,唯有临近门口处能勉强窥见日光。

    姬璇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滥竽充数,阳光晒得背热热的,让她恍然有一刻很庆幸自己陷得不深。

    半个时辰过后,册封大典圆满达成,众人浑身僵硬酸麻地走出增禄殿。

    经此,往后大家便都是正儿八经的妃妾了。民间有成婚三日回门的规矩,启国的后妃则是第四日回府省亲。

    像容绪等京城人士,省亲流程十分简单,当日率宫人径直返回母家,全府上下以盛礼接驾即可。

    至于姬璇这种远道而来的秀女,入选后亲眷暂候在下榻客栈。册封礼完成,彼此短暂的重逢,待后妃回宫,客栈中一切所用之物均要被带走或是销毁。

    若遇到品阶高些的妃嫔,省亲完毕后直接将屋子拆除重塑也是常有的事,免得日后被别有用心之人当作噱头,亵渎天家威严。

    姬璇听闻这个消息时,心中没有掀起太多的波澜。

    相比旁人要么兴奋喜悦,要么怅然若失……她反倒压力很大,拧着眉毛将“回忆”里的细节究了一遍又一遍。

    省亲,对其他妃嫔而言是重逢,是团聚,也是离别,是了断。代表着从此以后咫尺天涯,再难相见,所以才会让人悲喜交加,格外牵扯情肠。

    可对于姬璇而言,这更像一场考试。

    她对那个家没什么真情实感,偏还不能让外界看出端倪。

    “呼!”她郁闷地长舒一口气,迈进偏殿的门槛,低叹了句:“不容易啊……”

    “璇娘子可是累了?赶紧坐下歇一歇,吃盏茶吧!”

    跟在她身侧伺候的婢女见她烦躁,忙加紧脚步走向桌边,手脚麻利动作熟练,很快便为她奉上一盏温茶,以作疏解。

    柔和的雾气升腾袅绕,萦上眉间……姬璇回过神,将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浅浅打量。

    自册封礼完毕后,宫中为她分发下来两个近身婢女,一个叫侍竹,一个叫聆音。两人年纪与原身相仿,约莫十五六岁上下,举手投足间十分端庄稳重。

    她们和长信殿内那些宫人不同,起初虽也有人照看她的起居,但那些宫人属于长信殿,不属于她,宫中各殿这类宫人比比皆是,近乎每个宫室都有相对应的人员。

    而侍竹和聆音是专属于她的婢女,只要她还在这宫中一日,不论是高迁还是低贬,她们都会死生相随。

    姬璇明白,像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小角色,实则会在整个攻略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到底是王牌辅助,配合着她所向披靡?还是反叛刺客,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来上致命一刀?

    这中间,还要靠她用心去维护和经营。

    所幸在这个世界,除了云天穹以外,其他人暂且还算正常,不会轻易发癫。

    两个丫头久经教习,通晓事理,对待姬璇恭敬客气,没有丝毫的酸气嫉妒,拜高踩低。

    从前她担心过的身份颠倒戏码,例如自家婢女嫌弃主子出身低微,不得盛宠,反复奚落揶揄……如今看来,似乎并不会发生。

    主子就是主子,宫人就是宫人。哪怕上位者再不堪,底下顶多伺候的不尽心,绝没有阴阳怪气给主子难堪的胆量。

    像是主子唯唯诺诺,在婢女面前摆出受气包的样子,事事都要看脸色,那就更不可能了。

    如今的宫中虽没有皇后,但有太后坐镇主持大局,再不济也有内廷监管。他们对于宫人僭越的惩处非常严苛,轻则挨打,重则丧命,没有人敢顶风而上,轻易造次。

    说白了,其实那些条框和规矩,读起来明确而单纯,只是因为人心各有不同,这才在不成文的隐形规则中慢慢畸变的扭曲复杂。

    姬璇想得通道理,等落到人与人相处的实处,许多地方还需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摸索。

    但不管怎么说,想拉拢某个人道自己阵营时,真诚,是永恒的必杀技。

    她坐在桌边,端起茶碗,对侍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柔声道:“多谢。”

    “璇娘子无需客气,这是奴分内之事。”

    在启国后宫当中,皇后及四妃被尊称为娘娘,九嫔二十七世妇可以称作夫人。往下位份再低些的妃妾,只能被称作娘子。

    姬璇身为最末等的采女,没有封号,又刚被狗皇帝剥夺了冠姓权,所以底下人只能喊她一声璇娘子。乍听亲切,实则悲惨。

    “跟着我这么不长进的主子,也是苦了你们了。”她轻叹一声,佯装伤感,想以此骗取小丫头们的同情,后续能更好的抱成一团。

    侍竹听后果然表露出一脸心疼,真诚且语重心长地攥上她的手,拍了又拍……

    “璇娘子!人长得丑又没有才华不要紧,主要是得自信!”

    “而且口味与口味也是不一样的,就好比人喜欢吃肉,狗喜欢吃屎。”

    聆音绕到另一侧,与侍竹一左一右围着她,蹲下身用手抚在姬璇膝上:“娘子不得宠也未必是件坏事!往好了想,咱们不引人注意,没准还能死的晚点,您说对吧?”

    姬璇:“……”

    “很喜欢这里,就像是回到家了一样,里面的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

    翌日,合宫妃妾们循着惯例前往千秋殿向主子请安。

    不同于寻常问礼,这次乃是册封过后第一次参拜中宫。因当朝后位空悬,只能由太后代为受礼,训话六宫。

    清早天刚见亮,众人齐聚偏殿等候传唤。

    放眼望去一个又一个青涩的面孔,明明大家都只是十四五岁的孩子,放到现代还在读书的年纪,在这里却煞有介事的做起了旁人的妃妾。

    姬璇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圈,见众人当中除了容绪,其余多数出身不高,家中没有教习过太多后宅争斗的勾当,眼瞳中显现出一种天真的明澈。

    想也是,暴君的德行,整个大启人尽皆知。

    上流王公侯爵早被折腾了个遍,死的死,伤的伤,躲的躲……已经没有哪个显贵人家愿意将女儿送入火坑了。甚至最后,征集条件都宽松到姬璇这等落魄贵族的头上,水准可想而知……

    不过在场除了她,旁的才人美人宝林都是品阶低些官员家的女儿。要说低微,还得是她这个前朝贵族,当朝商贾更不入流一些。

    外加上前些天的误会,饶是刚在心里夸过这些丫头们单纯……可她终究还是那个被冷落的局外人。

    独自静坐半晌,与她隔着一个席位的赵宛始终心事重重。

    在身子不安挪动四次,眼神偷偷暗瞥六次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探出头,猫儿似的打了声招呼:“璇妹妹。”

    姬璇知道她怕站错阵营,受到众人的挤兑,只是按规矩给她请了个安,微微一笑,没有过多的亲近。

    对方似乎还想跟她继续说些什么,扭扭捏捏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有宫人跑来传唤,说是太后娘娘已经起身了,让众人前往正殿请安。

    语罢,场上霎时间响起窸窸窣窣。

    花骨朵们正值青涩年华,含苞欲放,以待采撷,即便不争奇,群芳亦自艳,满眼尽是各不相同的美。

    姬璇走在人群最后方,她看着这春色满园,边抬腿迈入直逼小腿的门槛,边不由自主哀叹一声:“真是作孽,便宜那狗皇帝了。”

    “你说什么?”

    讶异的男声炸响在耳后,激得她一个冷颤。

    待回头看清那副面孔之后,她向后一踉跄,差点坐在地上。

    “陛,陛……陛下?”

    云天穹微笑,笑的多少沾着点可怕:“叫什么陛下,那么客气。”

    “其实当狗挺好的,不高兴了还可以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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